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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

  •   薛南羽躺在房中,一盏微灯如豆,他的心中明明灭灭的。眼眸闭拢,长公子像在安睡,纤长的睫却是在颤抖。采墨在一边陪伴着,忽然就笑了。

      “这可真是叫人难受呀。”采墨笑道:“你既这样放不下,刚刚为什么不杀了他?”

      薛南羽缓缓睁开眼,看向这突然不知好歹的侍从。平常那种鸡贼八卦的戏谑神情没有了,采墨不紧不慢晃荡着茶盏,眼眸中是一种看遍千百年世事的通透。薛南羽看了他几眼,哑着嗓子道。

      “你又出来了?”

      采墨点一点头,笑:“看不过眼啦,出来耍耍。”

      接着举杯,将喝茶做出一副喝酒的架势:“有酒么?”

      “没有。”薛南羽淡淡道:“下次你去找刚出去的那个,他应是能请你酒喝。”

      于是采墨笑了:“无趣。上霄峰的弟子,如今都是这么的无趣,过去我与阿凝那小丫头,还有后来历任栽树的小孩子,都是能喝上几杯的。如今到了你这里,不是喝茶就是喝药,寡淡悲情得很。”

      阿凝是山海皇后的闺中小字,这侍从谈起她,竟像提及一个后辈似的。

      薛南羽目光平静:“我本是一个要死的人,阴差阳错送进这里来苟延残喘,自然不能与先皇后、与历任掌门师尊相比的。”

      “要死的人……”采墨笑一笑,过来倚靠在长公子的榻前,烛火将他两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

      “两年前,你真是差一点点就成功把自己作死了,却不幸被那小子歪打正着的送进来。这两年间,你每每思及往事,就很恨他——那刚刚他把他的神武递到你手中时,你为什么不动手?”

      “我并不是总能清清楚楚的想起往事,我也并没有很恨他。”

      “不是很恨?那这样的牵肠挂肚,就是很爱了?”

      采墨叽叽咕咕,仿佛试图在解一道非此即彼的算学难题,乍着舌大摇其头。

      “无趣,你们人类的情感当真是无趣。总为这些无聊的事件烦恼着,难道寿数会这么短。”

      “我没有什么情感,也没有在烦恼什么。至于你说的无聊的人类的感情——”薛南羽抬起眼眸:“他身上藏有一个你的老熟人,要不要我做个引荐,促你们见见面?”

      “可千万别。”采墨唬一跳,总算是闭上了嘴。他百无聊赖地摆弄长公子房间内的东西,叮叮当当发出一连串脆响。

      薛南羽的眉微微蹙起,但仍像陆镜还在时那样竭力忍耐着。可他心中的烦闷疼痛无法遏止,终于再忍不住,撑起身子扶住榻,一下下的又开始咳血。采墨脸上露出些惊讶的表情,过来扶住了他。

      采墨将手掌按在薛南羽心口,灵流汩汩地灌进去,神情认真许多:“近来你犯病咳血都比以前厉害得多,看来真是建木那边出了差错、让你躯壳受了影响。你得赶紧将客星的事儿解决了,否则熬不了多久,你就真要死透了。”

      “这个不用你提醒。”长公子喘一口气:“在我死透之前,一定把这事儿完结……所以我为何要杀他?如今在此乡,也唯有他能与那两名客星相抗衡。”

      听长公子这么说,采墨笑了:“好,好,够硬气。那我等着你将来把此事了结后,卸磨杀驴的那一天。”

      他不再说风凉话了,只安静的给薛南羽胸口输送灵气。那上面有一道伤痕蠕蠕而跳,采墨的手抚在伤口上。他手中给出的灵力远比陆镜的要浑厚丰沛,薛南羽的脸色也终于略微好转起来。良久外面一声鸡鸣,采墨起身,看了看窗外。

      “我该走了。吊着你的性命着实不易,我老人家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来看你——你可千万莫再作死,省得把自己真玩脱了。”

      转眼又是天明。

      陆镜坐在湖边背人处,与小书蠹把一块残甲细细地看。

      这是自白鹤居士庭院中找出来的、陆镜用剑砍下来的那截腕甲,其余部位都在陆镜托举至半空后,被自身填灌的药料炸得粉碎。腕甲的打造非常精美,五指分明,护腕上錾刻错金纹饰。而陆镜把它举着向阳观看,清清楚楚看到金属的断面处,有雪花似的纹路。

      “雪花镔。”陆镜仔细看着:“永国工匠的手艺,水镜里面没有的。”

      他曾漫游大乾两年,各地风物都很清楚,尤其是这类与武器兵刃有关的,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记得那顶盔上镶嵌红宝,甲胄周身都镌刻花纹,倒像是哪一家的纹饰家徽似的。”陆镜回忆着,朝小书蠹转过头来。

      “杜先生,这些错金图样都是什么纹饰?在咱们大乾,有哪一家是使用这个纹章么?”

      小书蠹拈起胡子。

      “这是曼陀罗花纹,青邑国彩石阁的纹章。”

      “彩石阁?”陆镜心中一动:“就是那个长于制毒下药的那个彩石阁?”

      青邑国的彩石阁,出最恶的毒师,也育上佳的医者。他们制毒炼药只是为财,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出售,平素里不讲道义行事阴毒,在陆镜看来比上霄峰药宗可是差得远了。这样一个在江湖上声名狼藉的流派,原来竟也悄悄潜入了水镜中么?

      “不是他们还有谁?曼陀罗纹章不会有错。但是这副甲——”小书蠹用它的拐棍儿那护腕敲敲:“却不像是彩石阁的。江家出来行走要么制药要么制毒,都不需要着甲,平常也没见过他们把家徽纹在甲器上。”

      “这不是日常用的甲。”陆镜亦在思忖:“看起来像是礼器。。”

      小书蠹并不知世间甲胄的事,陆镜耐心地给它解释:

      大乾的甲分实战和礼仪两种,平常将士上阵杀敌,万用不着什么错金花纹,至多像流云郡水军那种,镂一枚家主纹章罢了。唯有那些需要进京面圣或是祭扫神灵的将领,才会备一套礼甲。礼仪用甲的打造精良,做工细致,哪怕穿上战阵也勘足使用,只是寻常将领不会这么干罢了。

      各国各家的纹章不同,譬如青邑王室的大风鸟,桐州都护的铁浮屠。因此平常,一看纹饰就能看得出来那器物的主人出自何处。可眼下这件,却当真不像是彩石阁的。而若说到其他线索——

      ——等等!

      陆镜忽然想起与附灵傀儡相斗的样子。

      那具傀儡手持重剑,左劈右斩仿佛阵前搏杀。它的步态身法也不似一般的江湖剑客,陆镜曾以为有流云郡将领也如自己一般被算计盗去了身法;可今晨影七来通消息,除他陆镜外,流云郡诸将还真没有这么倒霉的。

      所以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这副甲的身法,恰是甲主人的。

      那甲的主人打造了这副甲,将自己的身法招式附在上面,后来许是因玉钟山伏击不成、知陆镜他们必会杀到,这才将这副甲留在这里以备来犯之敌。

      陆镜细细看着那还完整的腕甲。这甲胄很新,丝毫没有穿着痕迹。小书蠹也说附灵傀儡术需用全新铠甲,或许正因如此,白鹤居士才会盗出一副新甲骗他使用,免得用自铸的甲泄了身份。因此这副曼陀罗甲绝不会是十二年前从镜外带进来的,只可能是在水镜中打造而成的了。

      永国的手艺,战将的身法。这样组合起来,曼陀罗甲主人的身份只有一种可能——折冲将军一脉,永国李家。

      被自己这份猜测惊到,陆镜几乎要口吐粗鄙之言,暗道一声真他娘是见了鬼。

      与彩石阁那样上不得台面的江湖客不同,折冲府可是世代将门,军功与威名皆是赫赫,在大乾唯有桐州都护府才与之相提并论。他们的历史亦是极早,可上溯到山海帝后携手立国的时代。自第一代折冲将军铸剑为犁、以示止战,其后人就世世代代传铸锻之法。但他们从不铸剑,只是锻甲,凡上阵披挂所用的甲都是自己亲手所铸——

      ——所以这副甲,就是折冲府李将军之后,与彩石阁的人一同留在水镜中的吗?

      陆镜是真的惊了。若说声名狼藉的彩石阁要破坏水镜,他还能勉强相信;那么一贯有忠君爱国之名的折冲府要破坏山海皇后遗物,可实在是太过蹊跷。陆镜觉此事关系重大,也就不再多做揣测,转而问书蠹。

      “杜先生,你可查出了在流云城里,究竟何谓‘客星’?”

      陆镜曾以为客星就是指的白鹤居士,后来看子扬对追捕客星如此上心,再仔细回忆想起他在玉钟山时说过客星是“数百年间的公案”,方才觉得所谓客星没那么简单。白鹤居士会御剑会附灵,尤其还能召唤朱雀那样强大到可怕的御灵,绝非能莽撞触碰的。陆镜在他们手上一连触两次霉头,是再不敢掉以轻心了。

      小书蠹是早已听他请求去流云郡府的钦天监查过一遍了,此时听他问,放下了拐棍儿正襟危坐。

      “小子,老夫怀疑这水镜中的长公子把你留在侯府是另有图谋。”

      它解释道。

      “在流云郡星鉴的记载,所有镜外的来人都叫客星。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你。”

      ???

      陆镜一愣,再次追问:“那按钦天监所录,流云郡对客星都会如何处置呢?”

      小书蠹抬手做个劈斩手势:“一律缉拿,全部处死。”

      陆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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