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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祖宗 ...

  •   “前辈!”

      祁云飞不假思索,抬手拔剑后便是两道剑气打过去。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会失态至此,只有一个念头牢牢扎在祁云飞心里,引住他全部心神。

      他毫无来由又莫名坚定地相信一件事:

      若是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落永昼一个人独挡魔气而不出手,落永昼倘有个万一,他必定愧悔终生。

      如百年前师叔的那桩一样。

      幸好陆归景小心谨慎,将周围一切响动尽数收入眼底,流云衣袖一挥一卷之间,尽数打散祁云飞剑气。

      他抓住祁云飞肩膀,低低喝道:“莫添乱!前辈的法门我们谁都不清楚,你去插手反而是害了前辈!”

      祁云飞的肩膀颤了颤。

      他知道陆归景说得对,牙咬得极紧,似是很不情愿地慢慢将剑收回了鞘中,眼睛死死盯着那团成茧黑雾,不肯放过一分一毫。

      落永昼周身的黑雾都已经浓郁可怖成这个样子,吞得落永昼只剩下隐隐约约一痕衣角,却依旧无损他风姿。

      就如同昏黑不见尽头的朔夜,方能更显明月可贵皎洁是一个道理。

      祁云飞曾经想过很多次他师叔面具下面该是怎样一张脸。

      想来想去,也应该是像落永昼那样盛极的天人之姿,气度冷淡又疏狂,极难用语言表述形容。

      但只要见到他,就会想起冬日的雪,夏日的花,春日的风,秋日的月,世间一切至真至美之物。

      不单单是祁云飞,其他三人亦是警惕盯着魔气成茧处,时时预备着出手。

      话是说不能插手使得落永昼分心,可局势一旦恶化到无可挽回之地步,无论是为落永昼好,还是为满城百姓生计考量,几人也不得不出手。

      这时候,局势忽然有了转机。

      城外飘来一阵阵云气,团团罩在黑幕般的天空上方,成了这风雨黑夜间格格不入的一抹洁白色彩。

      但凡是云气所经停之处,人人无不停住自己手中躁动动作,面露安详陶醉之色,如同陷在了此生最美好的梦境里,不愿脱身。

      玉箜篌至此方是真真正正放下心来:“是师尊!她出手了!”

      四人齐齐想起了月盈缺曾经有过的名号。

      好梦无缺月盈缺。

      月盈缺最擅长的是一种幻术,能令人沉陷于其心中最完满,最美好的一段幻想,哪怕是心智坚定者,亦多有中招,难以挣脱。

      之后究竟是让那人单纯地做个美梦,还是将那人溺杀于幻境之中,则是全凭月盈缺心意喜好。

      用来对付被魔气控制,受本能欲望驱使的百姓,使他们平复焦躁内心,这门神通当然是再合适不过的。

      缠绕在落永昼身上的黑气也渐渐地褪色淡去,随后在以妖魔本源召出的剑气下被绞杀干净。

      落永昼蹙了蹙眉。

      方才那一瞬时间并不算太长,他吸纳的魔气也没有巨大磅礴到难以承受的地步,仅仅是在体内游走乱窜了一会儿,就被妖魔本源镇压下去。

      但是落永昼心中仍是有些不详之感。

      他将这若有似无的感觉抛到脑后,对其他四人道:“百姓被月盈缺出手暂时安抚下去,不如我们先去源头穆府?”

      四人一致称好。

      没了最令人头大的百姓添乱,仅仅是天魔分|身大阵中的魔气奈何不得几人,他们很快走到穆府。

      他们在厅堂前见到了弟子辈的四人。

      穆曦微提着魔胎向落永昼走过来:“师父,这当是引起通州城一场大变的罪魁祸首。多亏有三位前辈相助,我方能将其擒于师父面前。”

      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到,明明是尽力谦恭克制的语气,为何会有这样多邀功炫耀的意思在。

      落永昼自然不会吝啬夸奖:“曦微真是厉害,不知比我十八那年好多少——”

      他停滞了一下。

      落永昼失却所有关于自己前半人生的记忆,无从得知他十八岁那年在干什么。

      那么原主十八那年在干什么呢?

      落永昼不得而知。

      可他总觉得剑圣并非生来就是供在神坛上的人物,少年时也是该有哭有笑,过得起伏多彩的。

      穆曦微意识到自己被师父夸了。

      他终于没拖师父的后腿,逼得师父不得不分心相救。

      穆曦微对晓星沉中落永昼因自己之故,遭谈半生暗算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他在通州城中终于有了自保之力,不必陷落永昼于险境之中,如何叫穆曦微掩得下唇边溢出来的笑。

      一时之间,连穆家的事都不再那么沉沉压着穆曦微,做他的心头负累。

      思及穆家中事,穆曦微面色一肃,禀道:“师父,弟子回穆府时,发觉家母神智如常,未受魔气侵害。穆府中魔胎出世,按理说首当其冲,实属不该。”

      他态度仍是一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磊落,只是多添一份郑重:“弟子怀疑穆家的确有人与魔族有染,如今三宗前辈俱在,弟子斗胆邀前辈做个见证,请师父彻查。”

      宴还三人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胸襟勇气。

      光明磊落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也就是在嘴里转一圈的事,做起来可不简单。

      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气泰然自若站在太阳下,将自己一生所为照个通透的。

      然而穆曦微口中的三宗前辈却并没有怎么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他们脑内嗡嗡,内心灰暗绝望,满心满眼里,被一个念头彻底占满:

      完了,真的完了。

      魔胎落到一个陌生的小子手里。

      这回退休是没指望了。

      落永昼先怔了一下,笑意加深。

      他发觉穆曦微真的很可爱。

      可爱得令他差点忘了穆曦微本应是个个书中人物,对此方穆曦微所属的世界也情不自禁生了一些爱屋及乌的顺眼感。

      更坚定护着他,将穆曦微和魔族那些破事远远隔开的决心。

      落永昼伸手,为穆曦微弹指掸去他肩膀忙于赶路时蹭上的落灰。

      他动作轻柔,肢体相接间,无声地安抚住了少年略有紧张不安的内心。

      仿佛落永昼的存在对穆曦微而言就是一道光,让穆曦微愿意花费一生心力追逐,也会在看到光的那一瞬心安无比。

      落永昼道:“放心,有我在,魔族的事情是真的我不会放过,是假的我也绝不会令人蒙冤。”

      不会让穆曦微被三宗追杀时无缘无故泼脏水的事情再一次重演。

      陆归景这才意识到应该是他们开口的时候。

      他拒绝相信自己的退休大计已经落得一个惨淡收场的结局,张口就来:“那个…魔胎…”

      陆归景觉得魔胎还能抢救一下。

      他看穆曦微一表人才俊秀不凡风度翩翩,是个修行的好苗子,说不定来白云间先从弟子磨练磨练,然后做个掌门也未尝不可呢。

      宴还了解他师尊,当即开口,斩钉截铁道:“不错!魔胎事大,穆兄既为擒获魔胎的首功,当速速将魔胎斩杀,以免夜长梦多就是!”

      应该说是速速地将他从掌门之位的苦海与梦魇里拯救出来。

      天知道宴还自从知道他师父这个打算后,有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吃过一顿饭,打过一次坐。

      穆曦微知晓他们心中各自盘算,饶是事关紧要,也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依师父看如何?”

      落永昼隔空一点,顿有剑气牢牢封锁住魔胎各处要害关窍,不由分说道:“魔胎在手中,翻不出花,魔族的事情更要紧。”

      他没法感同身受,却可以试想得到穆曦微此刻焦急。

      穆曦微正气持身,生性嫉恶如仇,对魔族的痛恨几乎是融入骨血的本能,得知自己的亲人或与魔族有染,如何能不乱了方寸,倍受煎熬?

      既然做了自己的徒弟,自己便有护着他的责任。这种事情,越早查出结果,对穆曦微和穆家来说越好。

      落永昼转了眸光望向三宗掌门,虽说还是面对穆曦微时温和含笑的神容,语气却不容质疑:

      “祠堂是一家气运汇聚之处,穆家如有问题,在祠堂中必有显示,可去一观。”

      三宗掌门还能怎么说呢?

      毕竟人家修为比他们高还能打,通州城的事一半都是靠他解决的。

      剩下一半是靠他徒弟和月盈缺,他们就是个在旁边嗑瓜子的命。

      认命罢。

      穆夫人给他们带路,引他们穿梭于回廊之间,她眉宇不展,颇有几分忧心忡忡之色。

      穿过三四个转角后,穆夫人终于按耐不住,请教落永昼道:“冒犯仙师一句,我绝不敢阻拦仙师行事。只是实在情之所牵,敢问仙师所要解决之事,可是与我穆家有联系?

      穆曦微依旧被谢扇三人团团簇拥在队伍最后,充耳充斥着“穆兄斩杀魔胎实至名归”、“穆兄绝对不能放过魔胎”、“穆兄斩杀魔胎扬名立万”的言语,倒是将穆夫人这两句话错漏了去。

      落永昼顶着穆夫人恳切目光开了口:

      “若是我想安夫人的心,说几句我想去祠堂看看是哪家风水能养出曦微这般人才,或者说去将我收徒的事昭告穆家祖宗的俏皮话自然好。”

      他这话本该不合时宜,却又诚恳得紧,根本让人讨厌不起来,穆夫人听得微微一笑,化去眉心细微褶皱。

      她看到了落永昼眼底的包容之色,将他眸中映日冰雪化成春水温软,横跨过光阴长流而底色不改。

      动人而温柔极了。

      穆夫人恍然意识到那不是给她的,而是对穆曦微独有的另眼相看。

      落永昼:“可事实不是这样,我们所想不错的话,的确有。”

      他少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腔调,衬得音色清冽润美,一字字珠玉般滚在地上。

      竟有几分一诺千金之意。

      “夫人放心,不管情况怎样,我一定会护住曦微和穆家的无关人等不受其所扰。”

      穆夫人释然道:“我不过一介凡人,其他的也不知道。但仙师先前对我穆家上下的救命之恩是真的,解通州城之困也是真的,如有我做到之处,仙师尽管吩咐,我必定尽十成心力!”

      穆家真是一个十足坦荡侠义的地方。

      落永昼想,怪不得养得出坦荡侠义如穆曦微的人。

      他们走到了祠堂前,朱檐斗彩,飞龙拱匾,一排排牌位森然有序地林立在高台上,在来者高高诉说着穆家几百年风雨。

      陆归景见了便开口道:“我白云间有一追溯魔气之术,究本还原,分毫必察。”

      还是他师叔五百年时在魔族所占之地厮混了两百年,一剑斩下上上任大妖魔主头颅时顺带搞出来的东西。

      陆归景刚想说由我来查,便看见落永昼随手捏了个指诀,起势收诀和白云间那门术法一模一样。

      落永昼法诀的灵光最终落在了最高处的牌位上打转徘徊。

      穆曦微神色复杂,不知悲喜。

      落永昼顺着一溜溜牌位看上去,发觉那是穆家的初任家主,名字叫穆七…

      穆七…

      回忆长河里,原主说在他寒微时对他有提携之恩的那任穆家家主叫穆七。

      落永昼忽地想起来,《天命》原著中说过万年前,妖魔本源全盛之时,诞育出第一代大魔,一共七人,个个威不可挡。

      排行第七的,就叫做暮七。

      同音同名。

      这样一来,穆曦微百年前的前世会被妖魔本源选中认主,月部首领魔胎会选在穆家出生,统统有了合理的解释。

      落永昼心神震动之间,有一男一女的身影走入他视线。

      一青衫一白裙,一如高山孤峻,一如嫦娥绰约。

      正是秋青崖与月盈缺。

      他们在城外与落永昼默契地合力解决魔气之患后,依旧不放心城中情况,于是进了魔气中心穆家来一探究竟。

      落永昼本能性熟稔又热切喊了一句:“小青!”

      深情款款,异常嘴欠。

  • 作者有话要说:  叶隐霜:我觉得我师父的形象在我心里崩塌了。心情复杂.jpg
    穆曦微:没关系,我祖宗的形象也崩塌了。
    其实像落永昼这种嘴贱动不动撩人两句的,谈半生和他反目成仇是很好理解的事情。
    比较奇怪的是秋青崖和月盈缺为什么还没有和他反目成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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