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令》北萘

3、第三章

　　耳边逐渐传来呼呼的风声，凉风也越来越大，吹得许翊竟然觉得有点冷，分明是在夏末，许翊却有身处深秋之感。

　　借着手机电筒的光，许翊照向四周，雾似乎更大了，浓得让他都有点看不清脚下的路了，也看不清走在第一个的清玄道长。

　　“跟紧一点。”林二爷的声音传来。

　　“好。”许翊的思路被打断了，心里怵得慌，不由得庆幸刚才他没有一意孤行的自己走。

　　过了一会儿，走在前边的清玄道长停下了，方向盘发出一阵刺眼的黄光，清玄道长急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纸，嘴里断断续续的念叨着什么，念完后火速把符纸扔向前边，只见符纸燃着红黄的火，隐约可见前边的一片竹林，主子密密麻麻的排成一排，像是一堵墙。

　　“糟了，后退！”清玄道长说了一句，许翊快速往后退了一步，只见清玄道长不停的念叨着，布袋里的符纸像是不要钱那样猛地往前撒。

　　接着，十几张符纸飘散在空中，几乎同时被点燃，黄红的火焰清晰的映出前边的模样，排列整齐的竹子，毫无缝隙的紧贴在一起，俨然是一堵墙。

　　许翊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瞪大了眼睛，因为清玄道长前边除了竹林墙什么都没有，就连之前在前边为他们砍竹子造路的那两个佣工都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道长，那两个佣工呢？”许翊强做镇定，放缓了声音。

　　清玄道长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许翊，或者说是许翊后边的东西，一字一句，“那东西在你······后边······”

　　刹那间，许翊一颤，汗毛竖起，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是从他的身后传来的，意识驱使他往前走，但双腿却像是被灌了水泥那样，就是弄不开脚步。

　　腐臭的气息传来，带着像是从井底带来的凉意，许翊僵直着身子，他能感受到有个人，或者是东西，有个东西正慢慢的趴上他的后背，一直泛着尸斑的僵白手掌正从后背滑上他的肩头，接着移向他的脖子，带着刺骨的凉意，尖利的指甲正抵着他那莹白脆弱的皮肤。

　　下瞥着视线，许翊死死的盯着那只僵白腐臭的手，额头冷汗直流，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那样，连移开脖子都做不到，他大张着嘴，死死的盯着清玄道长。

　　林二爷已经躲到了清玄道长身后，阴沉的脸色难掩恐惧，清玄道长从布袋里摸出一把符纸向许翊扔过去，然后大喊，“跑过来！快！”

　　刹那间，符纸爆破，映着红黄的光，符纸碎裂碎屑掉下来，落到了许翊身上，那只原本抓住他脖子的手像是触电那样猛地收了回去，腿上瞬间有了力气，许翊立马迈开步子往前跑，等走到清玄道长身后他才敢回头，只见那个人以一个扭曲的形状站着，脑袋完全垂在身前，像是没有脖子那样，从胳膊到手指都扭曲着，双腿是极其诡异的X型，全身的骨节像是被人扭断了那样。

　　那人身上穿的是林家佣工的衣服，露出来的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而且布满了点点尸斑，它正死死的盯着他们，眼睛瞪得老大，里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像是染了血的眼球，它移动着扭曲的双腿，像是要扑过来。

　　清玄道长又是抓了一把符纸往那东西扔过去，口中念着咒语，接着拔出了背着的桃木剑，往上边滴了一滴血，向那东西刺过去。

　　“那是山鬼。”林二叔的语气很沉。

　　“山鬼？”许翊盯着那个正在和清玄道长打斗的东西，他的世界观正经历着崩塌式的冲击，今晚所见彻底推翻了他原本的认知，真的有超自然的东西存在，就像林二叔口中的山鬼。

　　“山鬼，顾名思义是游走于山间的精鬼，和怨鬼不同，精鬼是由多人的魂魄混合而成，那些魂魄是死去之人的残魂，人死后魂魄会出窍回归冥界等待投胎转世，但回归冥界的魂魄往往不全，毕竟人有三魂七魄，生前的执念就会任意选择其中的一缕魂或者魄留在人间。

　　那缕执念最强的残魂不断吞噬其他的残魂，最后慢慢补全三魂七魄，这才形成精鬼。”林二叔解释着。

　　“那不如直接叫精鬼，为什么要叫它山鬼。”许翊继续问。

　　“精鬼集执念而成，为执念而生，故生于何处就居于何处，生在明阳山上的精鬼，出不了阳明山，否则魂飞魄散。”林二叔眼神渐渐变冷。

　　那边的打斗也结束了，符纸碎屑伴随着漫天火光，那原本在扭曲站立的山鬼轰然倒地，接着微淡的蓝光从那扭曲的身体里散开，融进了漆黑的夜里，消散在等中，而那具倒在地上的身体逐渐由僵白变成了黝黑，依旧是诡异的姿势，那双闭着的眼睛也没能再睁开。

　　许翊移开视线，眼神复杂着，看向正向清玄道长走过去的林二叔，开口，“既然人是有魂魄的，那林莯呢？他还能回来吗？”

　　“林莯，呵。”林二叔转头看向许翊，动着嘴唇，却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二叔在说什么？”许翊继续追问。

　　这次林二叔没有回答，而是将食指放入嘴唇中间，表示噤声的意思。

　　许翊知道林二叔不会再说，也就没问，心里却是侥幸着，就连残魂都能修炼成精鬼，那林莯也不是不可以回来的，不是么？

　　多年的痴念和幻想总算是有了一点可实现的可能，许翊只觉得有点开心，微淡的喜意从心底传上来，竟然驱散了难缠的恐惧情绪。

　　原本僵直的身体也慢慢暖和起来，心情竟然开始放松了，许翊正打算朝清玄道长和林二叔走过去，只是忽然间心口传来剧痛，仿佛五脏六腑被人移位搅碎了的感觉，许翊控制不住的直直跪在地上，低头只见胸口正涌出一滩血，暗红的血染红了衣衫，温热的血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许翊面色惨白，额上冷汗密麻，心口更加绞痛，像是什么东西正从他身体撕裂出去，带着难以抗拒的外力，控制不住的往前倾吐了一大口血。

　　视线逐渐模糊，许翊朦胧见清玄道长和林二叔两人都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珠子，表情过于惊讶而显得狰狞。

　　心口的撕裂感更加明显，痛得许翊死死咬住嘴唇，最后终于没了意识，闭上了眼睛。

　　许翊的身体轰然倒塌在地，身后的竹林墙不知何时消失了，一个精鬼正趴跪在许翊身侧，他的手从后背穿过许翊的胸膛，忽然间山鬼猛地收手站起来，和之前的那只山鬼一样，依然是扭曲诡异的姿势，只不过他的右手多了个血粼粼的东西，温热的，还在跳动的，流着暗红色的心脏，是许翊的。

　　“许翊！”林二叔喊了一声，向许翊冲过去。

　　清玄道长叹息一声，接着从布袋里摸出符纸向那山鬼扔过去，那山鬼似乎灵智更高，苦熬苏往后退了退，躲开了清玄道长的符纸，然后窜进竹林里，消失在黑暗中。

　　林二叔在许翊身边蹲下，给许翊翻过身，看着他那惨白的面色，颤抖的把手伸到许翊的鼻间，语气崩溃着，“他死了！呵呵呵，他竟然死了！”

　　说着说着，林二叔竟然扒开了许翊的长衫，逐渐癫狂，“他死了！玉呢？他死了我去哪里找我的玉！”

　　就在林二叔准备扒开许翊的白色里衫寻找他口中的玉时，忽然间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深入骨髓的冷意，“你敢动他？”

　　话音刚落，只见漆黑的林间走出个眉目精致的男子，一头棕褐色的短发，一袭浅蓝色长衫，墨色的双眸似寒潭般带着冷意，嘴唇却很红，腰间配着一块白色的玉，润白的玉下端缀着浅黄色的穗子。

　　林二叔死死的盯着那男子，像是见鬼那般，脸上的恐惧难掩，猛地往后退，“你你你你······你怎么可能回来！”

　　可饶是恐惧，林二叔依然不忘死死盯着陪在那男子腰间的玉，恐惧也难掩他的贪念，他贪婪的盯着那块玉，那块无所不能的玉。

　　“可惜了，不能如二叔的愿，我又回来了。”男子走到许翊身边，蹲下身轻轻的把他抱起，目光柔和又痴恋的看着怀里这人的脸，然后移开眼看向林二叔，似乎漫不经心，“二叔，我死不了的，不是早就和你说过的嘛，十年前就说过了，你忘了么？”

　　温润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撒娇意味，像个小辈向长辈逗趣说的玩闹话，可听得林二叔却是毛骨悚然，死死的往后退着，毫无形象的抓住清玄道长的袍子，颤抖着。

　　“呵。”看着林二叔那狼狈的样子，男子轻笑了一声，然后看向清玄道长，语气很淡，“道长不是说过祈安观不插手俗事的么？”

　　“凡事无绝对。”清玄道长目光直刺那男子。

　　男子也没再说话，只是抱着许翊转身离去，他看着怀里的这个人，轻声念着，“许翊，这次你是想逃都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