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男主总想杀我》秦灵书

6、风铃芷偷袭

　　一共四剑，每一剑都毫无偏差的落在了他的四肢筋脉上。

　　少年冷冽的眸光中终于泄出一丝惊慌。因为他察觉到，这四剑下去，他就真正成了一个废人。

　　不要！

　　泛着寒光的四剑落下，鲜血喷薄，月色如霜，映着他透出绝望的眼底。

　　陶靖衣永远都忘不了那一瞬间他的眼神。

　　冷冷的，像是结着厚厚的冰霜，冰层的下面深藏着刻骨的寒意，那寒意有如实质，只是一眼便冻得她浑身僵冷。

　　她忽然明白，原书里段飞白最后只给苏夕颜一百六十剑，已经是他的仁慈。

　　陶靖衣望着他黑漆漆的眼，心头巨震，一口血喷勃而出。恍惚中，梦里的少年远去了，那些声音也越来越缥缈——

　　“糟了，他快死了。”

　　“快送去医仙那里。”

　　“医仙那边怎么说？”

　　“就说梅林段氏惨遭灭门，我们路见不平，只救下了这个孩子。”

　　“只怕他醒来会乱说。”

　　“不必担心，我这里有金针封穴的独门秘法，三针下去，包管他什么都不记得。”

　　少年手脚俱废，浑身血淋淋的躺在地上。玄风道人从袖中取出了三根金针，刺入他的脑后。

　　少年睁着大大的眼睛，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强行留住记忆，记住这不共戴天的仇恨。

　　陶靖衣的意识飘回自己的脑海，耳边依稀有人轻声唤道：“夕颜。”

　　有人拿着布，替她擦拭唇边的血痕。

　　“我怎么了？”陶靖衣迷迷糊糊地问道。

　　“都说了，不要分心。”那人苛责的说了一句，叹了口气，“你气血攻心，险些没了命。”

　　“我会死吗？”陶靖衣害怕的问了一句。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我在，不会。”

　　陶靖衣放心的昏了过去。

　　还是一场梦。

　　梦境里一片漆黑，她被困在黑暗里，听到有人轻声叹息：“小小年纪，真可怜。”

　　光芒破开黑暗。

　　陶靖衣发现自己站在窗外，素雅的屋内，少年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医仙薛逸坐在床沿，正在替他诊脉。

　　薛逸年纪很轻，约莫二十来岁，穿了一身柔和的青色袍子，眼底俱是慈悲。

　　陶靖衣恍然记起，这应该是段氏被灭门后，段飞白在药师谷里养伤的剧情。

　　原书里这段剧情是在段飞白的回忆里出现的。

　　段飞白被封了记忆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废人，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

　　记忆一片空白的他，茫然又绝望。

　　玄风道人将他的记忆封了之后，将他送去药师谷医治，姓名和身世是透入骨髓的记忆，他们没有胡乱编造，只隐去了他们才是段氏灭门血案的元凶。

　　他们相信段凌一定是将凤凰血玉交给了段飞白，即使他失去记忆，那东西一定还在他手里。

　　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派苏夕颜到段飞白身边，试探他是否真的失忆，并探查凤凰血玉的下落。

　　陶靖衣远远望着那少年，耳边响起苏合的声音。在被送到这里之前，她的父亲苏合嘱咐道：“夕颜，此去要记住一点，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获取他的信任。”

　　凤凰血玉，传说藏了不死药的一块玉，是串联《飞白》整本书的一条主线索。然而，这个造成段氏悲剧，掀起腥风血雨的传说，不过是一个恶意玩笑罢了。

　　段凌年轻时风流俊美，引无数江湖女子倾心，在这些女子当中，他选择了自己的真爱秦小婉，自然是有人伤心有人落寞。

　　这其中最伤心的，莫过于上一任花神教的圣女虞桑青，她甚至为了他主动放弃教主承袭资格，只求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可惜，段凌的心不在她的身上。段凌拒绝了她的求爱，并且带着秦小婉归隐梅林。

　　伤心的虞桑青回到花神教，继承了教主之位，时间过去很久，依旧放不下这段往事，恨意令她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她精心编造了一个关于不死药的传说，将段氏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真是可笑，造成段氏灭门的不死神药，是个假消息。

　　读到原书这段剧情的时候，陶靖衣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段飞白的心如死灰，所以他最后选择自我毁灭，也是可以理解的。

　　苏夕颜到了药师谷以后，对段飞白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之一。少年失去记忆，又遭逢如此大的变故，生不如死，每日只是自己躺着，冷着脸，当她不存在。

　　苏夕颜早已在心中将他翻来覆去的骂了几千遍，脸上依旧挂着笑意，每日喂他吃饭喝药。少年依旧不说话，眼神却在一日日的陪伴中软化下来。

　　转机出现在半年后。

　　天山派的掌门天机老人曾与段凌有过几段机缘，出关后，听闻段氏惨案，千里迢迢赶赴药师谷，收段飞白为徒。

　　段飞白一身经脉经医仙巧手早已续上，只是他武功尽废，这双手一辈子都再没办法握剑了。

　　莫说握剑，便是重一点的东西也不能提，堪堪维持生活自理罢了。

　　天机老人听闻，长叹一声，说道：“几十年前，我曾得了一卷《洗髓经》，这套心法可重塑全身经脉，但洗髓一事，痛苦异常，常人难以忍受，稍有不慎，连命都要丢了。”

　　段飞白满脸倔强道：“晚辈筋脉尽伤，宛若废人，此生若不能再握剑，活着不如死了。”

　　天机老人见他心性坚韧，一时没有忍住，答应他所求。

　　临别前，苏夕颜送了他一程又一程。

　　有了希望后的段飞白，眸子恢复生气，眼睛黑漆漆的，望着她的时候，让人产生深情的错觉。

　　苏夕颜握住他的手，娇声道：“飞白哥哥，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实不相瞒，夕颜心中早已对你……”

　　她羞怯地垂下脑袋。

　　风从遥远的天际拂来，拂起她鬓边的发丝，晚霞映着她娇美的脸颊，灿然如玫瑰。

　　“我都知道。”段飞白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同她说话。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太久没有说话，这四个字说的极慢。

　　苏夕颜惊讶地抬起脑袋。

　　段飞白从袖中取出一枚桃木雕的簪子，插入她发间，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待我大仇得报，定去红枫山庄提亲。”

　　苏夕颜的确是想骗取他的定情信物，没想到只是一根木簪子，不由得满心失望。她强行露出开心的表情，小声道：“你说的可都要记住，不许骗我。”

　　“嗯。”段飞白应了她，心底却有些茫然。

　　他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洗髓一关，就算能重新握起剑，查出仇人，大仇得报，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段飞白想的一点儿也没错。

　　他用了十年的光阴重塑经脉，修出一身绝世的武学，成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琴剑双绝”，可是关于段氏灭门的血案却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凶手做的太干净，一场大火将梅林付之一炬，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十年来他秉承着对苏夕颜的承诺，从未对任何女孩子动过心，一心想着大仇得报后，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直到人偶山庄的主人，他的姑姑段红樱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十年来，苏夕颜在他面前精心编造的美梦，一瞬间轰然崩塌。

　　原来他辛辛苦苦找了十年的仇人，与他朝夕相对。

　　段飞白恨极苏夕颜，恨极屠杀梅林的凶手，彻底黑化了。也是在这一年，江湖上多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公子”。

　　据闻，鬼公子一身黑衣，面覆鬼面具，手中缠着可怕的傀儡线。凡是他的敌人，最后无一例外都会成为他的傀儡。

　　陶靖衣被困在苏夕颜的梦境里，心口像是压了块巨大的石头，喘不过气来。

　　有人抬起她的手臂，将柔软的衣裳往她的身上套。

　　她想到自己昏迷前是光秃秃的，身边又只有一个段飞白，一时间气血上涌，不由得再次喷出一口血。

　　那人动作一顿，将她抱在怀里，抬手封住她身上的几处大穴。

　　陶靖衣一下子感觉好受了不少。

　　耳边响起一阵箫声，那箫声缥缈空灵，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缠着丝丝缕缕的幽怨。过了一会儿，又响起兵器交击的声音，伴随着打斗的还有窸窸窣窣类似于无数爬行生物爬过地面的声音。

　　陶靖衣汗毛倒竖。

　　这时分别响起两道少女的声音：“小姐，段少侠，不好了，风铃芷她们又杀回来了。”

　　他们被困在龙泉客栈足足已有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以来，风铃芷带着人攻击了他们不下三次，救援的人马却迟迟没到，恐怕是被花神教的人动了手脚。

　　段飞白将陶靖衣放倒在床上，对钟灵毓秀二女说道：“照顾好你们家小姐。”

　　陶靖衣浑身冰冷的躺在床上，钟灵和毓秀二人将她扶起，重新将衣裳套好。

　　段飞白走到桌边，将随身带来的七弦琴从锦缎中取出，十指按在琴弦上，拨出清越的琴声。

　　琴音一响，似有金戈铁马之势，很快便压过那缠绵幽怨的箫声。

　　一琴一箫，形成对峙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