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二青》蘇拾弌

3、第 3 章

　　现在房间只剩宋青承一人，回想起刚刚的举动，还是有些懊恼，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这么做不应该，可动作总是最先出卖你，十句言语都无法弥补一个动作带来的伤害。

　　宋青承打量起房间，灰白简约的装修风格，一排书架、一张床再加上书桌椅，东西不算多，理的很整齐，地板有些积灰，至少有段时间没有打扫。书架上的书并不多，倒是奖牌和奖状占据了大半空间，仔细看都是些体育比赛名次，很多都是关于跆拳道的比赛，宋青承挑挑眉，这一点上倒是有些相似。书架旁边的桌子上还凌乱地摆着几本书，都是些中考复习教材，记得之前白武的母亲黄玉英说过，白武现在念初三，如今已经是三月份，离中考不远了。宋青承随手拿起一本数学教材翻了翻，错题一大堆，虽然没人跟她说过白武成绩如何，看这情景，应该是好不到哪去，再翻了翻却掉出一封信。

　　嗯？宋青承右眉上挑，打开来果然是封情书，确切的说是白武的告白信。信很长，写了满满两页纸，看得出来这个孩子的真心实意。

　　青梅竹马，同校同班。宋青承嘴角微翘，如果不是自己的突然闯入，大概也是段美好的恋爱，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告白。

　　放下书本，宋青承走到窗前，从这里望去，隐隐能看到熟悉的几幢民居。

　　那是她的家。

　　其实宋青承的家离这里并不远，隔了两条街，也是分配房，一直到她大学毕业，才搬到城东的绿城公寓，那里是电梯房，物业管理也比较到位，适合母亲养老。

　　想到母亲，宋青承有些期待又害怕。

　　她原地渡步了两圈，又抬头看了看窗户，终于下定决心。打开房门，白母还在厨房煲着汤，白父还没回来，黄玉英听到动静探出身子，“无聊就去客厅看会电视，桌上还有苹果，要吃妈妈给你削”。

　　宋青承抿抿嘴，踌躇了会还是开口：“我下楼散会步”，“怎么？才从医院回来就别乱跑”，黄玉英还是担心儿子的身体，“就去楼下换口气”，“是不是脑袋又疼了？” 黄玉英顾不得厨房，洗洗手走过来，宋青承连忙点点头，末了又补充道“就一会”。黄玉英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遍家里的住址电话，最后还把手机拿给她，“要是忘记了就按1，是家里的电话，真的不用妈妈陪你吗？”见儿子摇摇头，又不放心的重复道“别出小区外面”。

　　宋青承关上门，长呼一口气，总算是走出来了。不同于自己的母亲，白武的妈妈就像是教科书式的那样，会温柔地念叨，会不知所措地担心，那种挂在嘴边的牵挂对宋青承来说是陌生的。其实小的时候，也曾拥有过疼爱自己的父母，直到七岁那年父亲过世后，母亲就变得沉默寡言，少有温情，她一心扑在了教学上，对自己也日益严苛，除了学习成绩，其他的努力对她来说都是浪费，渐渐地，便也忘记了那记忆中的温暖。

　　宋青承微微喘着气，白武家离这不远，跑过来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她在大门前站定，抬头看向五楼的窗户，天色开始转黑，五楼的房间却还没有灯光透出来，现在是五点钟，谁都没有回来。

　　会有人回来吗。

　　宋青承手心冰凉。

　　三月的天气还没有升温，街道吹来的风有些凌冽，鼓动着宋青承宽大的外套，路灯慢慢亮起来，路上的人们行色匆匆，骑车的、走路的都急急地往家赶，偶尔有人注意到路灯下一动不动的少年，好奇地打量他，喧嚣的街道、呼啸的风声，这些似乎都与他无关，就像一座雕塑，安静地望着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长时间的站立让双腿有些麻木，宋青承跺了跺脚，再抬头，远处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她慢慢走近，然后同刚刚那些人一样，看了眼路灯下的少年。

　　宋青承忘了呼吸。

　　那是另一个自己。

　　她睁大眼睛，看着记忆中的自己，就如同早上起床照镜子般的错觉，她想喊住眼前的少女，却发现自己浑身不能动弹，然后看着她，慢慢地走远。

　　直到少女消失在楼道里，宋青承才恢复了所有的感知，她紧紧扶住身旁的电线杆，急急地喘着粗气，湿冷的空气灌入胸腔，宋青承慢慢镇定下来。

　　一切都变了，一切都未曾改变。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高跟鞋踏击地面的声音，宋青承下意识地回头，然后呆住。

　　是母亲。

　　眼前的母亲比记忆中的要年轻许多，头发一丝不落地梳起来，微抿的嘴唇显得有些严肃，步伐急切，散开的气场足有两米八。眼看对方要走过去，宋青承急忙叫住了母亲。

　　“什么事”，宋母奇怪地看着叫住她的少年。

　　宋青承望着母亲，恼人的风吹得眼睛有点干涩，宋青承眨眨眼，立马有温热的液体涌上眼眶。

　　“有事吗”宋母看着眼泪打转的少年，委屈的样子让她不自觉地放缓声线，她微微弯下腰，猜测着可能出现的状况，“迷路了？”放轻的声音却得不到回答，少年只是看着她。

　　安静地、深沉地看着她。

　　那眼里蕴藏着汹涌波涛的复杂情绪，宋母无法理解，明明只是陌生的孩子，却似乎相识多年，宋母直起身，然后看到少年微微张口，“妈...”

　　还没听清他说什么，就被诺基亚的手机铃声打断，宋母下意识地皱起眉，眼前的少年明显也被铃声吓了一跳，他慌忙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快速地看了眼自己，似乎犹豫了下才接起电话，“喂...我知道...我马上回来。”看来只是还未回家的孩子，宋母放下心来，转身往家走。

　　“阿姨。”少年再一次叫住她，她回过身，看到少年向她深深鞠躬，最后，消失在街角。

　　宋青承拼尽全力地奔跑，刚刚有那么一刻，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什么都不管不顾，一股脑地说出来，抱着母亲哭一通，然后...回家。可做不到，人不该自私地只顾着发泄情绪，她们会相信吗？她们愿意相信吗？更重要的是，谁对她们的未来负责，就这样倾诉自己的欲望，却践踏了她们的未来吗，做不到，实在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