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反复去世[穿书]》玉折君

49、行舟（偏度：35.3%）

　　谢怀尘盯着他的唇形，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从唇语中也可以读出对方的嘲讽。
　　他点头：“嗯。”

　　此时退出锋海无疑是不明智的，姑且不说梦沧君难得见一次，让主角单独见梦沧君他也不放心。梦沧君性情古怪，不易相处，他在，也方便应对危险的状况。

　　越往锋海深处走，越是清冷。此时已是深夜，天幕沉沉的黑暗笼罩下来，显得一望无际的海面更加孤寂。微冷的海风拂过，谢怀尘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天域。

　　从前的天域也是这样寒冷、孤寂。他经常躺在冰面上，望着天空纷纷扬扬的大雪，任雪花将自己裹埋。不过那时候有无名，漫漫长夜来袭时，有无名在耳边跟他说笑话。

　　“你们知道吗，一般人不会在海上说笑话。”忽然，谢洛衡悠悠开口，寂静中格外清晰。

　　此时莲献在前方引路，听到谢洛衡的话以为他要说一些修道感悟，赶紧停下来，恭敬问：“请教前辈，这是为什么呢？”

　　谢怀尘懒得问，因为他预感主角不会吐出什么好话。
　　果然，谢洛衡微笑道：“因为说笑话会引发海啸，所以还是不要说了。”
　　莲献：“……”
　　谢怀尘：嗬。

　　莲献仍不死心：“云前辈，你的意思是不是要告诉我们，海啸的形成因素与修士的喜怒有关？：或者修士可以一定程度影响天地之变化？”
　　谢洛衡惊讶道：“我只是看气氛沉闷，所以故意说个乐子逗趣，你还真的当真了？”
　　好的，莲献彻底没声。

　　谢怀尘鄙夷地看他一眼：“除了欺负小辈你还会什么？”
　　谢洛衡笑吟吟：“不想听笑话我们也可以说说别的，比如……锋海无极道的来历。”
　　这条符道的来历谢怀尘当然知道。但他听感被封，说话不方便，所以——
　　“没兴趣。”

　　莲献很捧场，再次请教：“云前辈，是什么？”
　　谢洛衡看向莲献，玉眸微弯：“这来历是关于剑音夫人和沈家主的。”
　　闻言，莲献一愣。

　　谢怀尘预感主角又要欺负人，不耐道：“没什么好听的。”
　　可惜莲献的兴趣已经被勾起：“是什么来历？”

　　莲献虽然生于江陵，但没见过母亲，也甚少听过父母的传闻。此时听谢洛衡提起，不由心动，甚至面露期待。

　　谢洛衡指着脚下纵横交错的符文：“其实这符道的作用是防止锋海泛滥，淹没桃丘，以前本来由一颗定海神珠镇守，后来定海神珠没了，才换成无极符道。”

　　开头只说了这么几句，莲献却仿佛预知到后事，面色微白。

　　定海神珠。
　　华氏的传族圣物，一直被寄存在锋海。
　　二十年前华剑音与沈知行琴瑟相合，于桃丘大婚。同年，华家主也仙寿将至，华剑音打算将定海神珠取出，给华家主服用，延续百年寿命。

　　然而没想到的是，沈知行娶华氏，目的只为抢夺华氏的定海神珠。华剑音毫无防备地将他带入锋海，却不想被他一举重伤，夺下神珠！

　　此事在修界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华剑音多次独闯江陵，向沈知行讨要定海神珠，结果都败在沈知行手上。江陵与华氏断绝往来，毁掉婚约，定海神珠成了江陵圣物，华家主也在第二年寿尽仙逝。

　　从此，华氏与江陵彻底决裂，华剑音也闭关百年再不出世。镇守锋海的，从定海神珠换成了无极道，沈知行凭借着定海神珠的威能，创造了渊海平极阵，让江陵从不入流的小势力扩张成了修界第三大势力。

　　华氏却渐渐没落。

　　谢洛衡叹气：“可惜了剑音夫人一番情意，沈家主为了江陵的壮大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听完讲述，莲献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甚至带着浓浓的失望。
　　谢洛衡安慰他：“不必太伤心，反正你已离开江陵，沈家主做的那些恶事与你无关。”

　　谢怀尘在旁边听着，心里却冷笑。
　　与莲献无关？
　　主角把沈知行和华剑音的事说出来，不就是想刺激莲献？

　　莲献从小没有母亲，后来又与江陵决裂，可见沈知行对他也没有倾注多少心血。这样的人对亲情极为敏感，也极度渴求。而谢洛衡今日说出定海神珠一事，就是告诉莲献，他的父母从一开始就是欺骗和背叛，根本没有感情。

　　这对莲献来说是极度的失望，也会影响其心性。

　　不管是沈知行的有意无意，或是梦沧君的有意无意，莲献的品性确是难得的赤子之心。但如果亲情缺失，或者父亲作为“恶”的代表出现在他面前，他是否还能保持清正良善，这就不好说了。

　　谢怀尘终于开口：“你怎么知道沈知行不喜欢华剑音？”
　　谢洛衡抬眉：“哦，你不这么认为？”
　　莲献也抬头，目光有些茫然。

　　谢怀尘看着莲献：“修界之中，各有各的道途。华剑音重情，沈知行重道，你父亲也许只是在道侣和道途之间选了后者。”

　　莲献喃喃道：“可是……父亲确实利用了母亲，定海神珠也确实在江陵……”

　　谢怀尘当然知道，他还知道沈知行在抢夺定海神珠之后，大言不惭地对所有人说，与其把神物留给道途无望的人苟延残喘，不如做他登仙的踏脚石。

　　谢怀尘一字一句道：“你只需要明白一点，沈家主若是不想认你这个儿子，当年就会把你送回华氏，而不是留在江陵抚养。华氏如果不想要你这个嫡脉，那你今日……根本就没机会踏入上隐桃丘。”

　　自从来到上隐，华氏弟子就对莲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华姝更是直接带他去剑音夫人的洞府，可见华氏对莲献多有照拂。

　　听了谢怀尘的话，莲献如醍醐灌顶，眸中又重新焕发光彩。他怔怔抬头，见谢怀尘也严厉地审视他，立时恭恭敬敬地向谢怀尘和谢洛衡各做一揖。
　　“多谢谢前辈，多谢云前辈。”
　　然后连着拜了三拜。

　　谢怀尘：“……”
　　谢他可以理解，为什么连着主角也谢了？那伪君子又做了什么？心怀不轨，明明是他在替伪君子收拾残局。

　　这么想着，又不好发作，于是冷冷一拂袖，转身就走，徒留两人在原地。
　　莲献不知所以，看向谢洛衡：“云前辈，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谢洛衡指着谢怀尘的背影，耐心给他解释：“嗯，你刚才的语气太热烈了，谢前辈不好意思。不如这样，你再多谢我几次，练好了再过去谢他……”
　　.

　　无极道走到尽头，便是锋海深处离遗梦洲最近的地方。

　　谢怀尘停步，发现不远处有一叶孤舟缓缓荡来。
　　船很小，上面坐了位童子，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慢慢摇着船橹。
　　待小船靠近符道，童子朝三人颔首。

　　船只能再容纳两人，莲献恭敬地退至一旁，谢怀尘和谢洛衡拂衣上船。莲献动动唇，似乎想提醒什么，结果还是没说。

　　谢洛衡：“辛苦，我们去去就回。”
　　莲献犹豫了下，嘱咐道：“师尊脾气很好，但切勿惹他生气。”
　　谢洛衡温笑着作揖：“好，多谢莲公子提醒。”

　　小舟逐渐驶入深海。
　　周围寂静无声，惟有一片银白的月辉洒在海面上。船上之人仿佛无根之浮萍，又似身处三界之外，不受一切束缚。

　　童子摇橹有些累了，停下来松了松手腕，问两人：“你们两个怎么过来的？”
　　干净通透的音色，还带着少年变声前的稚嫩。
　　谢怀尘和谢洛衡对视一眼。

　　谢怀尘受读者评论影响，心思一直在识海，没看对方唇形，这会儿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谢洛衡温言道：“我们自锋海无极道来，不知仙童要带我们去哪？”
　　童子恍然：“哦，无极道过来的，那你们又是谁？”

　　谢洛衡拱手：“在下谢洛衡，乃谢氏少主，今日是慕梦沧君之名，前来问道。”
　　童子点点头，转向谢怀尘：“那你呢？”
　　谢怀尘淡声道：“巫主，云无相。”

　　童子不满：“名字都不报真的，也敢来锋海。”
　　谢怀尘笑了笑：“我本就孑然一身，无名无相，名字已经告诉你了，何所谓真假？”
　　闻言，谢洛衡抬眉，童子也笑了两声：“你这人耍赖，照你这么说我也可以叫‘云无相’啰？”

　　谢怀尘昂首笑道：“梦沧君如果想要这个名字，我双手奉上。”
　　一言，竟是直接点出对方身份。
　　那童子抬起斗笠，露出一双朗星似的眼睛，也不意外。
　　“知道得这么多，果然和天君一个德行，小子，我不喜欢你了。”

　　此童子正是传闻里大名鼎鼎的梦沧君。梦沧君位至仙君，修为早就超越化神达到入画境，谢怀尘方才第一眼都没认出对方。

　　小小梦沧君干脆地坐到船头，抱臂看着谢怀尘。一股深重的威压忽然出现，全部压在谢怀尘身上。
　　谢怀尘全身一僵。

　　威压并没有波及谢洛衡，谢洛衡眸光一闪，也没作声。
　　梦沧君居高临下地：“小子，你是行道人还是藏画人？”

　　谢怀尘本就受天道评论所扰，识海一片嘈乱，此时忽受仙君威压，喉间一甜，赶紧调整内息，没有答话。

　　梦沧君奇道：“不知道？好久没见过无阵营的异界人了，这样，我考你个问题。”说着用下巴指了指来时路，“锋海无极道的来历，知道吧？沈知行所为，你觉得怎样？”

　　沈知行所为……
　　谢怀尘一怔，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

　　要说沈知行无情无义的举动，寻常人肯定嗤之以鼻。但他稍微有些理解沈知行。这位沈家主应该是个为了道途不择手段之人，将仙位凌驾于所有事物之上，为此视众生为蝼蚁。
　　他能理解他，也许他们是同一类人。

　　梦沧君看懂了谢怀尘的眼神，顿时目露厌恶：“行道人，我更不喜欢你了，请你下船。”说着用手指戳了戳谢怀尘的肩。

　　谢怀尘没动，背后的纵横剑却察觉到危机，急急出鞘。
　　绚丽的白光将谢怀尘包围。

　　“嘁。”
　　梦沧君不屑地嘁了一声，随即一挥袖。
　　海面忽然一静，接着恐怖的属于仙人境界的力量再次压向谢怀尘。
　　喀嚓。
　　剑意崩溃，发出破碎般的声响。

　　谢怀尘微微皱眉，伸指画符，然而梦沧君比他更快，肉肉的小手掌往前一推，竟一掌将他拍了出去。巨大的力道推着谢怀尘，谢怀尘没有抵抗，稳住身形，然后以俯冲的姿势扑通落入海中。

　　小小的涟漪扩散，海面很快归于平静。

　　谢洛衡忽然起身，目光紧紧盯着谢怀尘落海的方向。
　　“唉，年轻人别急嘛。”
　　梦沧君收掌，用小手臂枕着脑袋，闲闲靠在船头，数落的语调也是孩童的语调。

　　谢洛衡回身，目光有些沉：“让他上来。”
　　梦沧君偏头，语气好奇：“哦，你和他是好朋友？”
　　谢洛衡：“让他上来！”
　　梦沧君：“既然是朋友，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到我面前？”
　　谢洛衡沉默了。

　　梦沧君还想继续问，目光忽然瞥到角落里一串红红的东西。
　　他眼睛一亮手一招，那串红色的东西立时飞到手上。
　　“朱朱？！”在看清捡到的是一串红色剑穗后，他眼中焕发出惊喜。

　　这一声孩童的叫唤很可爱，但一想到对方是活了几百年的梦沧君，谢洛衡就提不起兴趣。
　　他瞥了眼红色的剑穗，了然。
　　“这是从太清秘境找回来的上古剑鞘的一部分，本来是用于推演的。”

　　梦沧君：“谁的？”
　　谢洛衡挑眉：“他的。”
　　梦沧君勉为其难地：“哦，那就放他上来吧。”
　　话音刚落，谢洛衡一个翻身潜入冰冷的海底。

　　此季为初春，又是深夜，海水冰凉刺骨，海底更是晦暗难明。
　　谢洛衡下潜到一半，正见海底深处有一道樊笼法阵泛着浅浅的银光。
　　他赶紧往那游。

　　梦沧君将谢怀尘拍下海时，也用了樊笼阵，将他困于海中不得脱身。
　　海底没有空气，水压也大，对修者肉身是一种考验。同时黑暗与冰冷充斥周身，相当于剥夺了人的五感，无论是谁被困在海底，都是一种煎熬。

　　谢洛衡摸到樊笼阵的边缘，却被阵法阻隔在外。里面黑蒙蒙地似倒了桶浓墨，看不清人，也无法呼喊。于是他召出太音琴，试图用音气的震动吸引谢怀尘的注意。

　　铮——
　　琴音扰动了海水，樊笼阵微微震颤，连带着阵中浓墨一样的东西也搅动了一番，显露出其中青色的身影。
　　是谢怀尘。

　　谢洛衡立时划出三道音气。
　　音气破开樊笼法阵的符文，同时也没有伤到谢怀尘分毫。
　　阵开，谢洛衡去捞那个困住的身影。

　　然而刚碰上衣袍柔滑的缎料，一双鲜红的眼睛陡然睁开。
　　云无相？？
　　谢洛衡一惊，这时才发现谢怀尘周围浓墨样的东西居然是魔气，而谢怀尘墨发散开，鲜红的魔瞳微微收缩，既有警惕和审视，也有暗藏的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