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因缘（偏度：25.0%） ...
-
竹窗外是深沉的墨云。
斟酒男子望了眼窗外：“你怎么知道？我看这天就是要下雨嘛，顶多是雷公电母吵起来了。”
他说得轻松，很难让人想象他是谢氏的元婴期族老。
谢洛衡瞥他一眼：“看来江陵甚是自在，大事小事不用愁。”
斟酒男子僵了下，埋头默默喝酒。
这名斟酒男子便是谢氏族老之一，也是江陵伥阁之人。青君派他去做探子，他倒好，整天在江陵喝小酒儿唱小曲儿，过得像个凡间公子哥。
谢洛衡摩挲着手中的描金云龙杯：“你来，江陵应该出了事。”
男子连连点头：“少主猜得对，伥阁的确有行动，他们要……”说着眼珠子直转，“少主你再猜，他们要做什么？”
谢洛衡将茶杯放在桌上：“要杀人。”
男子立即拊掌夸道：“少主英明！少主神机妙算！我等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谢玉。”
轻淡的一声，对方立即哑火，正襟危坐。
“禀明少主，此次伥阁的行动是诛杀云无相，由地字和人字行者执行……天字行者说不放心，要在附近围观，和字行者，嗯也就是我，也不放心，所以跟着来围观，小宁子守在阁中看门……”
絮絮唠唠一通汇报。
谢洛衡打断他：“已经开始了？”
谢玉：“对哦，小美人已经来了，她自作多情认为可以勾引少主。我可提醒一句，少主你千万不要看她的胸，她的胸是平的，没什么看头……”
话未说完，窗外忽然大亮，偏头，却见雷云中升起一道璀璨的弧光。接着轰隆声响，一道惊雷在祭门上空炸起。
谢玉轻呼一声：“好大的脾气。”
也不知是说谁。
过了会儿，房门忽然被撞开，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跑进来，外面的风雨也吹进来，带着丝丝的寒。
莲献也跟进来了，着急喊：“等等，你伤的很重！”
说着就要扶，结果来人微微避开。
正是谢怀尘。
谢玉惊得站起身，谢洛衡也微微皱眉。
谢怀尘捂着左臂，那里血流如注。谢洛衡见他面色苍白，额上有冷汗，嘴角还有一丝血迹，进来后一声不吭，直接往自己的旁塌坐下，斜靠，微微喘气。
莲献在旁边，无可奈何。
到了谢怀尘的境界是很难受伤的。
谢洛衡看向莲献：“发生什么了？”
莲献为难道：“方才我在外面煎药，闻到血腥气就去看了眼，结果是巫主带着伤跑过来，也不说怎么受伤的，也不给我治。”
谢怀尘微微阖眼：“不需要。”
莲献无奈地看向谢洛衡，似对谢怀尘的不合作十分为难。
谢玉很识时务：“少主，属下就先走了，方才说的事您可要好~好~考~虑~”
谢洛衡：“嗯。”
见此，莲献也退出去，临走时放了枚玉华丹在桌上。
众人散去，房间一时极静。
竹窗外簌簌落着小雨，雨丝顺着窗沿飘进来，淋湿谢怀尘的肩头。
谢洛衡用一方软帕包着玉华丹，递给谢怀尘：“吃吧，人都走了。”
这时谢怀尘才接过软帕。
但他没吃药丹，反而先往帕子上咯出一口血。
谢洛衡并不意外，又倒了杯茶给谢怀尘。
后者就着茶水吞药入喉，这时脸色才稍微有了人样。
谢洛衡：“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谢怀尘：“我受了天雷，需要静养，此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方才有外人在场，他不能开口，因为一开口，喉咙里的血就压不住。
他的伤势也不能外泄，因为他初登大巫，族内族外几百双眼睛看着，只要他稍露颓势，云舟杭之流就会见缝插针地反扑。
谢洛衡：“同一条船上的人，自然知道隐藏的道理。但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你为什么会被天罚。”
淡淡的语气，直指中心。
谢怀尘微顿了下，缓缓说出来由。
原来方才给云释招魂，天雷忽然降临，导致阵法出错。魂魄是招来了，他自己也受了伤。神蛊和厌越不知道他伤重，先去安置云释，而他正是虚弱时候。
谢洛衡抓住要点：“招魂为什么会引来天雷？”
谢怀尘叹了口气：“因为我动用的力量超过界面限制。”
他不属于浮黎，一旦动用仙力就会超出界面承受力，引怒天道。
谢洛衡似乎头一次听说这个理论，顿时表现了兴趣：“力量限制？你不属于浮黎？”
谢怀尘一惊，没想到对方猜这么准，随即又冷静道：“仙人有仙人的规矩，你再怎么试探也没意义。”
谢洛衡哦了一声，果然不再深究。
谢洛衡：“说起来，招魂之后本体被放到了哪？应该不在祭门。”
云释是前代大巫，将即将复活的本体放在祭门，无异于告知众巫人推翻自己，谢怀尘不会这么傻。
谢怀尘：“上隐华氏。”
谢洛衡露出几分恍然：“喔，是个好地方。”
华氏，中间势力。其立足修界的主要手段就是联姻。云无相和云释的母族都是华氏，将云释送回母族，是个好选择。
谢洛衡：“说起华氏，我倒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谢怀尘正在给自己左臂治疗，闻言抬了抬眉。
谢洛衡：“方才谢玉还跟我说，华氏要与谢氏联姻。”
这下谢怀尘彻底愣住了：“联姻？”
“嗯，听说华氏有位小美人倾心于我，想与我谢氏联姻。”谢洛衡微笑地端起一杯茶，“云巫主，你说这件大好事我是应呢，还是不应？”
修界联姻无非两种，一种是强强联合，巩固势力地位；一种是看上对方力量或者美貌，亲自求娶。无论哪一种，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被联姻的一方道途无望，只能作为联姻工具为家族出力。
谢洛衡现在就是被当了联姻工具。
谢怀尘冷了眉：“你还笑？”
谢洛衡悠悠然抿了口茶：“有何不喜？至少我的美貌还是有人觊觎的。比如那位素未谋面的姑娘，比如……”说着扫了眼谢怀尘，“你。”
谢怀尘的伪装在谢洛衡眼中是透明的。
这件事当事人一直觉得玄乎。
因为谢洛衡有灵力还好说，但他现在是没灵力的。一个凡人能看穿仙术伪装？开挂？？
谢怀尘：“这件事我不同意。”
说完又觉力度不够，加了句：“你要成仙，专心。”
谢洛衡叹气：“成仙远在天边，美人却近在眼前啊。”
谢怀尘狠狠挖去一眼。
谢洛衡无奈：“而且小美人已经到了，华氏嫡脉，我能拒绝？”
上隐华氏也是赫赫有名的大族，三个月前的谢氏的确有资格拒绝华氏的邀请，但如今的谢洛衡却没有余地。
谢怀尘不屑道：“区区华氏，不配你。”
.
在谢怀尘眼里，主角自然完美无瑕，但现实是，谢氏没落了。
神宫大殿外，众巫侍领着华氏贵人觐见大巫。谢怀尘坐在大巫位上，身旁是众巫侍。往日厌越也会在身旁随侍，但今日厌越去处理云释复活的事情了，人不在。
殿下，华氏众人鱼贯而入，皆身着华服，手捧彩绸。上隐的灵丝绸缎闻名修界，此次来巫族，自然也备了礼。
进殿的是华夫人的小侄女华姝，端庄淑雅，神貌昳丽。身旁一名藏青衣袍的男子随侍，身后跟着十几名侍女。
华氏毕竟是大族，还是云无相和云释的母族，云无相母亲早逝，云释的母亲却是华氏的掌权人华夫人。谢怀尘登位时，华氏没有为难，今日看架势，也不像为难的样子。
果然，华姝恭敬地献出上隐丝，谢怀尘也回礼了巫族的彩币，然后两人开始聊家常。谢怀尘并不了解云无相的家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华姝也不敢不恭敬。待到最后告明来意，谢怀尘挥手让谢洛衡入殿，华氏的小美人这才见到心慕已久的谢少主。
谢洛衡仍是坐在轮椅上，被灰衣家仆推着进来。苍白的脸上还透着病气，但行止有度的礼节仍彰显着世家公子的风范。
华姝矜持地向谢洛衡作礼，谢洛衡也彬彬回礼，小美人脸红地送给他一个锦囊盒，谢洛衡微笑收下。之后，两族开宴，小美人在宴席上跳了一曲翩若惊鸿舞，秋水般的眼睛一直盯着谢洛衡。
席上众人皆被华氏小公主的舞姿惊艳，纷纷向谢洛衡投去钦羡的目光，连谢怀尘也在轻盈的薄纱下气得多喝了几杯酒。
谢洛衡全程保持礼节性微笑，华姝与他说话他也能逗得小美人掩唇偷笑，但温润的目光并未在美人身上停留太久。
待曲终人散，三方皆告别作揖，谢怀尘将华氏众人安置在神宫别院，与谢洛衡的居所相隔一个对角线。
“好看吗？”临走时，谢怀尘不耐地问。
“好看。”谢洛衡笼着袖子，一副清高模样。
眼见谢怀尘眯起了眼，他又补充：“可惜少了几分趣味，无缘。”
.
第二日，神宫别院。
“好看吗？”男子擦了擦怀中的无影刃。
“好看。”女子将一张面皮从脸上小心撕下，脖颈间透着薄汗，“热死了，小宁子做的什么鬼面皮……”
那面皮正是华姝的模样，女子撕了面皮，仿佛撕下一层束缚，直接脱了鞋露出光裸的脚踝，光着脚丫子乱晃，紫裙拖在地上。
这正是伥阁的人字行者，旁边的男子是地字号。三天前，两人假冒了华姝和其随行侍从，混入队伍，今日总算进了神宫。
男子顿了顿：“所以你真要带他回华氏？”
紫衣女子掩唇：“呵呵，我们的目的是接近大巫，娶谢洛衡做什么。”
“你不是说他好看？”
“好看是好看，可辛辛苦苦练的翩若惊鸿舞他看了一眼么？唉妾有意郎无情呀……”
说话间，紫衣女子已经搬出昨日大巫赏赐的彩币。
彩币是巫族贵族专用的货币，谢怀尘把彩币赠给华氏，往好处说是聊表心意，往实话说是没诚意。
紫衣女子：“你看，巫主只给了这么些酸臭银两，啧啧巫族也不欢迎咱们呢。”
男子抱剑而坐：“任务要紧。”
“阁主只说接近，又没说下手，而且依奴家看，那巫主可不简单。”
“巫主只有金丹修为。”
“呵呵，金丹修为是不错，但你见过哪个金丹修士不受奴家魅惑的？”
紫衣女子说得笃定，男子倒犹豫了。
“一切等阁主定论。”
“也罢。”紫衣女子打开装满彩币的巫罐，彩币都是由灵壳精心雕琢而成，小巧精美，放在阳光下七彩剔透。女子笑呵呵地：“不如咱们先分赃。”
男子抬头。
紫衣女子将巫罐放在地上，开始数彩币。
“诺，你一，我一，你一，我俩，你一，我就三吧……”
男子：“……”
细数间，庭院里忽然来了人，来者脚步极轻，男子却立刻察觉。
无影刃出鞘，化作一道残影直袭对方面门。
对方未动，叮，一道金属交接声，无影刃被弹回，灰衣家仆推着主人出现在庭院之中。
正是谢洛衡。
紫衣女子和男子皆是一惊。
女子立刻用袖子挡住脸，暗暗换上人皮面具，然而青衫公子没有注意她的脸，只盯着地上分发的彩币。
“谢少主？”
男子早已起身，拇指按于剑柄，只要对方察觉不妥就动手。而紫衣女子也眯起了眼。
至于谢洛衡——
他看着彩币，忽然想起方才看到的场景。
他本来是来谢过华姝，并委婉表示拒绝，但来时正见女子坐在石凳上，一枚枚数币。
一颦一笑，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眸中闪着金子一样的光彩。
他不由怔了下，缓缓靠近。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因缘（偏度：25.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