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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关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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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过很多梦。
大部分时候我都在那个灰白的世界穿梭,只有在遇到特定的某些人的时候,我才会做关于他们的梦。那些梦并不是仅仅是预知未来或者回望过去,而是某种映射,某种可能性。
这些梦大部分都和我无关,但是我却能深刻的体会到梦中他们的感情,波鲁那雷夫的也不例外。
他的妹妹死于如花一般的年纪。
她有一头黑色的秀发,清澈的双眼如同钻石一般明亮。波鲁那雷夫在年幼时经常将她高高举起,而她会在空中开心的笑,张开双臂做出飞翔的姿势。她会在夏日的阳光下举着太阳伞幸福的转着圈圈,甜甜的喊着哥哥。
她应当在乡下的小溪旁嬉闹,追着蝴蝶无忧无虑的跑。她应当和朋友们一起出去购物,或者在游乐园的过山车上扯开嗓子兴奋的尖叫。她或许会在某一天突然领回来一个男生,对波鲁那雷夫说这是他的男朋友。波鲁那雷夫会对那个臭小子百般不顺眼,然后开始故意给臭小子找事。最后她会步入婚礼的殿堂,波鲁那雷夫说不定会在婚礼上不争气的哭,一边感叹着妹妹终于长大了,一边臭着脸对新郎放狠话。
那是他的妹妹,他视如珍宝的妹妹。她应当快乐的长大,慢慢的,慢慢的,成为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女性。她应当组建自己的家庭,享受到为人妇为人母的快乐。她应当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变老,一生幸福而美满,毫无遗憾。
这一切都在那个雨天化作泡沫消散。
她的肌肤变得僵硬,双眼失去神采,心脏在阴沉的雨夜停止跳动,最后所有的所有都被封进冰冷的棺椁,沉默的埋入地底。
从那以后,他的妹妹只存在于回忆里。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画面如同老旧的相片一样开始泛黄,却又异常清晰的被分解开来,一帧一帧的用刀刻画进脑海里。
我梦见了波鲁那雷夫,梦见了他和他的妹妹。
这么多年以来,我遇到过很多特殊的人。梦见他们就意味着和他们在一起我就会遇上麻烦,他们是惹事多端的体质,说他们是灾难的集合体也不为过。
然而越是梦见他们,我越是无法坐视不管。明明是与我无关的梦境,甚至连内容都不一定是真实的,情感却丰富得仿佛要将我吞没;可悲,可叹,却又无能为力。
我看着他们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然而即使表面再若无其事,伤疤也总会时不时被揭开,露出血淋淋的内在。
明明只要远离他们,对他们敬而远之,我就可以远离一切麻烦。但是那些梦总是让我生出各种的情绪。酸涩、心疼、怜悯;复杂而难以分辨,再加上朝夕相处,让我根本无法对他们视而不管,无法独善其身。
每一次,每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甚至觉得这些梦是针对我的阴谋,它让我心甘情愿的为了这些深陷于命运洪流中的人毫无所求地付出,而我也从来没有感到后悔过。
我想帮上忙,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追上去。
“放心不下吗?”
我意外的在酒店走廊的窗边遇到了阿布德尔。
雨下得不大,天空却因为乌云的密布显得有些阴沉,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阿布德尔,就像我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波鲁那雷夫不要冲动一般。就像他所说的一样,我不理解他失去妹妹的感受,也没有办法理解。他过于年轻冲动,因愤怒而燃烧的理智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我最终开口问道:“阿布德尔先生,你觉得波鲁那雷夫是个怎样的人?”
“啊,这个嘛。”
阿布德尔对波鲁那雷夫的评价其实很高。
勇敢,坚毅,无畏,拥有高洁精神的骑士,但是这位骑士还过于年轻。
我见过很多一直追寻着仇人脚步的人,他们和波鲁那雷夫一样被仇恨蒙蔽着双眼,行事冲动而不计后果,而波鲁那雷夫也和他们一样,为了复仇自己的性命根本就无关紧要。阿布德尔一定是知道这一点,也深深担忧着他。
在我惊讶的目光下,红衣的占卜师冲我眨了下眼睛。
“要出去找他吗?不用告诉乔斯达先生他们。”
虽然擅自行动很危险,但是这并不是抛下波鲁那雷夫不管的理由。我们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强硬的要求乔瑟夫他们去寻找波鲁那雷夫也有些失礼,不如自己前去。
……找!不找一定会后悔的!
雨下得不大,拿着伞反而有些影响我行动,所以我干脆就冒着雨在街道上找人询问。
波鲁那雷夫的特征很明显,高个子又强壮的法国人很容易就给人留下印象。我在打探消息的同时也一并询问了拥有两只右手的人,因为即使找不到波鲁那雷夫,最后他也会追寻着自己的目标而来。
我要和波鲁那雷夫说清楚。
没有人否认他的理念,也没有人想要阻止他复仇。波鲁那雷夫是很纯粹的人,他值得信任,值得依靠,所以他大可不必摆出一副一去不复返的孤独姿态。他和我不一样,完成了复仇就等于卸下了一直压在他心里的石头,今后等待他的也应该是丰富多彩的人生。
我想帮助他,他不应该为这种人搭上自己的性命,葬送自己的未来。至于他在这之后会不会和我们一起去讨伐迪奥——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
印度街道的排水系统并不是特别好,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有一些积水,偶尔踩过时会不小心溅到裤腿上,不过我没有功夫在意这些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而我浪费了好多时间。有时候路人看到我是女性时眼神会乱飘。路边的小贩会要求我买些东西再回答我的问题。他们的口音也很重,发音奇怪的英语让我不得不连蒙带猜的去分辨对方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我看到波鲁那雷夫和花京院典明驾车匆匆离去,阿布德尔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生死不明。
……啊。
我要是再快一点就好了。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怔怔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