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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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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雪莲自从被后娘卖掉,流落烟花之地受尽欺负,日日所思所想,皆是如何把当下活过去。
虽过得没有什么好日子,可是越是如此,越是生出无尽的求生欲望,她伸手拉地地上的孙采女,在她耳边打气:“你死了,没有人会为你哭一声,可是你腹中的孩子怎么办?就是爬也爬到殿下身边去。”
她知道只有求殿下,才能救下她们,救下她的姐姐。
此时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
果然,一听到儿子两个字,孙采女心中猛然提起一口气,也顾不得形象,扯开嗓子,大声呼救:“殿下,殿下,你快救救我们的儿子……”
一声悲切震天的呼叫声,随着夏风吹送而至,如雷灌耳。
同时,女子凄厉呼救声音,也打断了正在争执之中的徐佥事和侍卫长;震动了在死亡线上垂死挣扎之中的施雪菲和纪元彬;惊骇了一心想灭口娇母弱儿胡玉容等人;同样给了一直安坐于帐内,醉心国事正筹谋如何一举扳倒汉王府的秦~王殿下。
大帐之内,一直安然看着棋盘想着下一步可如何走,且把外面的一切嘈杂之声当成夜间蚊蝇之泣的朱瞻基似感应到帐内狂风乍起,通明的灯火熄如黑夜,复又燃起,他手中的棋子骤然掉落于榻下。
朱瞻基目内精芒乍现,抬头道:“索魂令何人所发?”
帐外侍卫匆匆忙忙进来,报:“殿下,不知是何人所发,西南营地那里火光冲天,人声杂嚣。”
“嗯”他目视棋盘中的黑子,道,“是朱瞻圻来了吗?”
“不是。”
“不是?”一直等着朱瞻圻前来闯营的朱瞻基,神色微有些失落,声音却丝毫听不出任何异样,只淡淡追问,“那是谁?”
“报!”不等那名侍卫回答,又一名侍卫快步进来,“西南营的兄弟们,跟殿下的府兵们干上了!”
“什么?府兵?”
府兵,是朱瞻基留下给胡玉容调用的,主要是想到不过是些殉葬的女子要看护,且这种事向来由她去处理,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生出乱子。
那名侍卫继续道:“我前去查看时,看到锦衣卫杨荣,带着孙采女和另一名女子往大帐跑,后面十几个锦衣卫跟府兵也打了起来。”
“什么?”朱瞻基挑了一下眉毛,这算怎么回事?在营地里闹事,这还了得。
正欲说让定国将军去看看,外面一名士兵满脸血的跑进来,连滚带爬的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帐前侍卫喝道:“说清楚,谁跟谁打起来了?”
“是……徐佥事带着他的人跟府兵们打起来了,说是谁要杀施雪菲,他要去找太子理论!”
一直看着棋盘,不曾离眼的朱瞻基终于缓缓抬头,斜了一眼侍卫,只问了一句:“谁要杀施雪菲?”
那士兵低头小声道:“是王妃。王妃说施雪菲、孙采女是反贼。”
他说完,静等朱瞻基回应,半晌无声,缓缓怯懦的抬头想看看朱瞻基的反应时,帐内已空无一人,只有一盘未下完的棋摆在软榻之上……
面对朱瞻基的出现,胡玉容完全没了起初的飞扬跋扈,只是垂泪不已,说道:“施雪菲她冲撞了殉葬之礼,耽误时辰。”
朱瞻基眼见孙采女哭得快晕过去,施雪菲一身伤痕,再看纪元彬虽不吭声,但袖箭发出,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如此,他自然知道胡玉容持宠生娇,私下做事过了火,但过火到要他的府兵跟营地的士兵打起来,已超出他能忍受的极致。
他烦厌的一挥手:“王妃操劳,回西南营地去休息。”
“殿下!”胡玉容委屈哭道。
朱瞻基拂袖背向她,对侍卫长道:“王妃性子急,你们也糊涂了吗?纪元彬是皇上亲点的总旗,要抓也轮不到你们!”
侍卫长连连后退,领着人马退去。
徐佥事见众人已退,不好多言,跟着一起退下。
一场纷争,终于平息。
回到帐中,朱瞻基并未罢手,回身盯着满脸血污的施雪菲,皱眉道:“早知道你进了营里,只是没有想到,你能为朱瞻圻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施雪菲心中百口莫辨,二龙馆的事,被眼前的朱瞻基记在心里,怕是永远不会忘记了。
她龇牙道:“我守着皇上的灵柩十几日,回到京城,一直保守皇家秘密,怎么会落得一个让我殉葬的下场?这是我的命,还是天威难测?”
“本王看你事事喜欢抢风头,不愿作平常女子,只是出题考考你而已。”说完,他向纪元彬看去,目中微带酸意的道,“没有想到,从小陪我们皇子习武的元彬,居然为了你冒死用了索魂令,这可是大罪。”
“殿下肯让我和纪元彬进帐,自是愿意听我们解释。”
“解释?”朱瞻基撩袍,坐在软榻上,看着棋盘,拿起一颗棋直言道,“本王告诉你,宫内遣人到天寿山殉葬太迟了,王府里的选的都是些愿意以死给家族带来荣封的女子,她们的家人也是世代受朝庭供养的“朝天女户”,一介宫婢死得其所,也不冤。”
施雪菲心中冷出寒月,道:“那孙采女、施雪莲,还有我,难道也是为了所谓的荣封吗?”
“你想求个生路?”朱瞻基笑,抬手挥了挥,“过来,与本王对弈一局。”
施雪菲看着黑白棋子头都大了,她会下棋,但能不能下赢朱瞻基,根本没有把握。
儿戏。
把人命当棋子。
可,不下,也活不成。
既然如此,何不豁出去。
“ 三三·星·天元”施雪菲手起三粒黑,落于星位之上,眼中闪出必要杀出一条血路求个生路的决心,对着朱瞻基道,“殿下,这三子,一颗是孙采女、一颗是我的妹妹施雪莲,最后一颗是我施雪菲。正如秦王殿下跟汉王府对弈棋局上的三颗不能失的子,您已失先机,若不留下这三子,必败。”
朱瞻基扬了一眉毛,以往哪个不肯就死的,直接拿白绫勒死。
今年,皇上死在北归途中,一路上消息封锁,他却运筹帷幄,由南京星夜兼程赶到了京城,从父亲手里拿到了神机营、三千营的兵符。
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眼前的施雪菲,在未下完的棋盘之上,随手点了三子。
围棋对弈,如同看不见刀光剑影的战争。
两相厮杀,争斗夺杀,输赢于商豪贾门关乎金钱。
于文人墨客关乎名利。
于贵族关乎于地位。
于位高权重者则是生死。
那三个位置,通常执黑子绝对不可放,一旦置子于那三个位置的星格上,等同挑战尊者,以死相搏。
“施雪菲,你不后悔?”朱瞻基见她出现,并不意外,只是没有想到是见着活的。
“落子无悔。”施雪菲倔劲上头,不管不顾的道。事实上她也顾别的,连命都捏在朱瞻基的手中,她能的做的绝不是三从四德式的找死,而是要为她还有她们,寻一条生路。
“本王给过你机会,可你没有珍惜。”朱瞻基沉声道。
“机会?你给的机会就是让你胡玉容,把我弄进殉葬的名单里,让我不明不白的死吗?”施雪菲进入帐内,看到那只鸟时,已经对之前想不通的事,猜出了几分。
也许朱棣的死,并不是史书上记载的,一个暴病而亡那么的简单。
“有何不可?你死后,你的家人能得到一大笔抚恤,还能你们施家的男丁带些余荫。”秦王瞟见施雪菲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想起那是二龙馆里,她为了朱瞻圻跟他做对,内心里的无名火蹭一声升起,灼得他极难受,“你为了汉王府,做的那些事,本王能这样对你,很不错了。”
施雪菲冷笑:“秦王殿下,那日的事,真要论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跟谁说话?你说了这些该当何罪?”秦王暴喝着起身将手中的白子用力掷进了棋盒之内。
哗啦一声暴响,棋子打在里面,又弹脱出棋盒,落在木榻之上,与榻面撞击。
落在棋盘之上,数子跳脱如豆,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棋子偏离原来的星格,移位乱局已不复之前。
丢弃的棋子,进退失据。
但。
脱缰的生命,不会轻易认输。
施雪菲默默躬下身子,从地上捡起数枚棋子,冰如寒子,在手中握了握,几步跨到榻前,一一放回棋盘之上。
站在一旁的纪元彬和秦王同时向棋盘上看去,她放的位置,居然跟未乱之前,没有丝毫的差别。
唯一的区别是,之前是秦王亲自下的。
现在是施雪菲在棋盘已乱的情况下,将数颗落子,归于原位。
她放完棋,歪头检验一遍棋盘,确认无误后,拍拍手,扬声道:“殿下,我在挽救一条,比在座所有人,包括秦王殿下在内,还要珍贵万分的性命。但凡你们还对大明的未来,抱着满腔热切期望,就不能不重视呵护的一条性命。同时,我正与……明天、此时——登上大位,将为大明做出无与伦比功绩的未来皇帝说话。因为,我所说的话不仅事事会应验,且无人能治我的罪。”
就在纪元彬离开的这一时辰里,军中有报,太子府被围,太子家眷全数困在了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