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憨部》无繇可医

7、七、月妖

　　白鹤汀踩着棉拖鞋顶着棉睡帽走出门外，正值深夜，月色清冷而肃杀，枝叶婆娑的沙沙声融入风中，渲染出满城诡异的气氛。

　　“这种感觉……莫非是新生的恶妖？怎么会这么强？”白鹤汀喃喃自语，反手带上门，循着预感指示的方向行去。

　　街上没有路人，路灯的光芒死气沉沉地凝滞着，不知是原本如此还是受到什么东西的影响。

　　白鹤汀踏着万家屋檐在夜空下折行穿梭，转了半座城却一无所获，最后只得先停在一户人家的阳台栏杆上，将灵觉提升至最大，闭眼仔细感受城内的异样气息。

　　他提高灵觉不到三秒时间，身后忽然响起门开的声音。未及反应，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青年走上阳台，与条件反射回头的他四目相对——

　　“是你？”

　　“不能说大佬？”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出来的是白鹤汀击杀新生恶妖那天见到的桥上之人，梦尘缘。

　　显然这不是一次令人愉快的会面。

　　白鹤汀穿着睡衣，脚踩兔耳朵棉拖头戴猫耳朵棉帽，可爱到近乎滑稽的穿着将他的气场削弱了九成以上。而梦尘缘也是一身睡衣，长发散乱地扎成一束垂在胸前，虽眉目俊逸，却不免失礼。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不约而同地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白鹤汀轻巧跳下阳台，若无其事地摘下帽子：“抱歉，方才借你家阳台歇了歇脚，我马上离开。”

　　说完他便要走，梦尘缘见状，连忙出声道：“留步——”

　　白鹤汀疑惑地停下脚步：“怎么？”

　　梦尘缘微微睁大眼，月光落进他琥珀色的眼瞳折射出粼粼清光：“大人也是被莫名的预感惊醒，出来寻预感源头的吗？”

　　“的确。”都是玄学界的人，没什么不可说的，白鹤汀冲他点点头，“我怀疑城内有新的恶妖诞生，而且实力很强，可惜我跑遍了半个市区也没有找到它的踪影。”

　　“实力很强”这四个字从白鹤汀嘴里说出，份量远超于他自己的想象，至少梦尘缘当即感觉如临大敌，眉头狠狠皱起。

　　“连大人都找不到它的痕迹，那……是否要在妖网上发布警示公告？”梦尘缘从百转千回的思绪中挑出最紧要的一条询问，因为紧张，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

　　妖网是玄学界最大的公共网页，由B市的九尾狐妖大佬创办并打理，性质与微博相似，但发言审核要更严格。

　　“想发可以发，我没有妖网账号，你自行操作。”白鹤汀跳上栏杆，借力向前跃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间，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被微风携来：“晚上别出门，有我的灵觉监视，恶妖不敢明目张胆地出现。”

　　梦尘缘怔怔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他的嘱咐的余响仍在耳边回转，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这句嘱咐的内容，而是他方才戴着猫耳朵棉帽沐浴在月光下的模样。

　　好像……还挺可爱的。

　　甫一生出这个念头，梦尘缘冷不防一激灵，抚着急促跳动的心脏无奈一笑。

　　大难当头，他在想什么啊！

　　……

　　次日一早，白鹤汀哈欠连天地被养生达人鹿修和从床上拽起来吃早餐。

　　鹿仙老人家一边给他套上大衣，一边温言念叨：“三餐要按时吃，尤其是早餐，不吃对身体不好。大人若实在困得厉害，可以吃完再睡个回笼觉，一觉起来正好能吃午饭。”

　　几乎要站着睡过去的白鹤汀被最后一句话笑醒：“你怎么说得我跟猪似的，吃饱就睡，睡醒再吃。”

　　鹿修和轻笑：“世上可没有大人这样强大的猪。”

　　“其实，当只猪也没什么不好的，在有限的生命里贯彻无限的享乐，我觉得挺好。”白鹤汀走进浴室洗漱，含着满嘴泡沫有些含糊不清地说。

　　鹿修和端起宝贝陶瓷杯喝了口茶，再剥开早起煮的茶叶蛋咬一口：“大人觉得好，不妨找个机会试验一下，正好我会一式变形幻术，可以为大人提供帮助。”

　　吐出泡沫，白鹤汀掬水简单地洗了把脸，淡定地把皮球踢回去：“你的幻术对我没用。应该说，任何法术都无法对我起作用，也就治疗术能勉强有点效果。”

　　说着，他在毛巾上蹭干脸上的水渍，精神抖擞地出去吃早餐。

　　白鹤汀坐在鹿修和身边，刚喝了口粥，就见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走了进来。

　　日光炫目，有一瞬间晃了白鹤汀的眼，让他看不清身前之人。光线弱化之后，那人的面容忽的映入他的眼帘，淡定如他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惊艳之色。

　　大约每个看到他的人都会惊叹一句：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人。而除了这句不尽不实的话语，再没有什么词句可用以形容他的风华气度，有道是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正是如此。

　　那人一身白衣，袖摆曳地，仿佛一朵云一片月光轻轻飘入客厅。他神色淡漠，眉目似堆叠着霜雪，却并不会因为冷漠而惹人厌烦。好看的人总有特权，他这么好看，冷漠一点……咳，也没什么大不了。

　　短暂的惊讶后，白鹤汀与鹿修和几乎是同时回神，两人灵眼一开，立刻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你是月妖倚千秋？”白鹤汀边问边抽空又喝了一口米粥。

　　“我现在叫琦千秋。”那人……不，琦千秋淡声道，声线空静优美，“二位可是不能说大人与鹿仙？”

　　白鹤汀差点被粥呛到：“不能说大人？谁？”

　　琦千秋歪头，凤眸困惑地眨了眨。

　　鹿修和清清嗓子，凑到白鹤汀耳边低声道：“大人在玄学界的名声太响亮，众人不敢直呼你的名字，便以不能说代称。”

　　白鹤汀嘴角一抽，他还有这外号呢。

　　抬头见琦千秋还等着自己回答，白鹤汀无奈地说：“对，我就是不能说大人。月妖一族现在只剩下你这么一根独苗苗，你不在妖神殿呆着，找我有事吗？”

　　月妖族是上古种族，人数稀少，成员个个强大而貌美，既受上天眷顾，也被上天所厌弃。月妖族很久之前就已灭族，全族只剩倚千秋一人……现在是琦千秋了，从灭族至今，他一直守在妖神殿内不理世事，今日是他第一次离开妖神殿。

　　琦千秋眸光微黯，顿时让白鹤汀心里升起一股罪恶感。虽然这种感觉被他迅速压下，但由此透露出的却是月妖一族可怕的魅惑能力，即使琦千秋无意施展，依然非常人能抵挡。

　　不知道白鹤汀想法的琦千秋很快收拾好心情，正色道：“我今日过来，正是为了妖神殿的事，大人应也发现昨晚A市诞生了一个实力强大的恶妖？”

　　说起正事，白鹤汀亦严肃起来：“确实，为此我在城里跑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它的任何足迹，可能是我的灵觉还不够强大的缘故。”

　　旁边的鹿仙闻言，强忍着没有给他甩个白眼。

　　“这与大人的灵觉强弱无关，大人寻不到恶妖，是因为它自妖神塑像中诞生，并吞噬了妖神塑像内的一丝神力，能够完美敛起自己的气息。”琦千秋认真地解释道，“我昨夜查了古籍，发现妖神塑像从前也因被不明力量污染而生出过恶妖。从妖神塑像内诞生的恶妖和寻常恶妖不同，它们只能以吸食恶面情绪为生，虽不伤人性命，但有可能会勾起人心的恶面，对玄学界和俗世造成恶劣的影响。”

　　所谓的恶面情绪，即是某一情绪催发到极致后的说法。适当的情绪是正面，过度的则为恶面。以贪婪为例，获得更大的成就正面为积极进取，恶面为不知满足。

　　性情孤冷的月妖一反惜字如金的常态，尽可能详细地阐述自己的所知信息。

　　鹿修和若有所思：“这么说来，那只恶妖出没之地，很可能会发生小规模的混乱？”

　　他刚说完，白鹤汀立刻心领神会地扩张灵觉扫视全城，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个发生混乱的地方。

　　“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冲琦千秋丢下一句话，白鹤汀闪身消失在原地。

　　鹿修和尔康手：“大人，又不带上我啊——”

　　已经到达目的地的白鹤汀自然听不到老人家的呼唤，双脚刚落地，一只拳头便迎面袭向他，他想也不想反手扣住就是一个过肩摔，将出拳之人摔进一旁的喷水池。

　　那个人身后站着的是他昨晚才见过的梦尘缘。

　　“大人？”

　　梦尘缘拿着豆浆做侧身躲避状，大概是上一个被壮汉袭击的人，另外还有几个无辜的受害者倒在他脚边。看到白鹤汀，他惊讶得另一只手的包子掉了都没发现。

　　白鹤汀扫了地上鼻青脸肿的年轻人一眼，皱着眉正想跟梦尘缘解释，那个被他摔进喷水池的壮汉又骂骂咧咧地爬起朝他冲了过来。

　　他也不急，淡定地跟梦尘缘说了句“稍等”后一脚将壮汉踹回喷水池，这次他用上了两成力，壮汉痛苦地蜷成虾米状，半天都直不起身。

　　此时时间尚早，周围行人不多，所以白鹤汀这一脚并未造成多大的.骚.乱。踹完怕壮汉不够清醒，他趁四周无人注意的空隙上前揪住壮汉的衣领，淡声问道：“清醒没有？”

　　壮汉晕晕乎乎的：“没、没有。”

　　白鹤汀抬手一个大耳刮子，又问：“清醒没有？”

　　疼痛让壮汉头脑清明，他毫不犹豫地大声说：“清醒了。”

　　“回答得太快，显然没过脑子。”白鹤汀啪啪又给了他两个大嘴巴子，“清醒没有？”

　　“清……没、没……”壮汉被抽懵圈了，纠结几秒后自暴自弃地问：“大哥你给句准话，你到底让不让我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