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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大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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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楚沈酌墨所做怪梦的前因后果,白鹤汀、鹿修和、缘九三人排排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陷入沉思。
“你们说,我该不该告诉沈酌墨这事儿?”白鹤汀托着下巴问道。
理智上是应该说的,毕竟他答应了沈酌墨会查出他做怪梦的缘由。可如果真说了,又有可能会使沈酌墨与玉非黎感情破裂。
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这种复杂的情感纠葛,白鹤汀认为能不介入最好还是别介入,免得最后白白沾了一身因果,还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大人决定吧,这事儿……细算起来也说不上谁对谁错。”鹿修和换一边手继续撑着下巴,“不过要我说,玉总并未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他好不容易才寻到恋人的转世,大人何不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替沈先生封住入梦能力,让他们二人好好走完这一生?”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至少站在外人角度来看,对沈酌墨和玉非黎都好。
缘九却皱了皱眉,不赞同地道:“这样似乎对沈先生不太公平,我认为应该将实情告知沈先生。”
“善意的隐瞒是为了成全两人来之不易的情谊,难道非要将前尘旧事挖出来,闹得鸡飞狗跳才好?”鹿修和犀利反问。
“鹿仙,人类与妖怪不同,他们的一生是非常短暂的。当他们进入轮回,走过望乡台,喝完孟婆汤,洗净过往种种之后,他们就不再是前世的自己,而是一个全新的个体。”缘九冷了神情,沉声纠正鹿修和的认知误区,“今生的沈酌墨与两千年前的沈酌墨已非一人,玉总费尽心思接近他、与他交往,所贪求的不过是他身上故人的影子,若非如此,又何必要让他记起过去的一切?”
鹿修和闭了闭眼,摇头道:“你的观点我不认可,只要灵魂不变,人就还是那个人,玉总爱的仍是当初令自己心动的那个少年郎。”
“是吗?”缘九冷笑,“你扪心自问,梦中的沈酌墨与现实的沈酌墨除了那张脸和所谓的灵魂,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鹿修和张口欲言,却一时语塞。
两千年前的沈酌墨是位书痴,性情沉静,满身书卷气,有牢不可破的原则底线和那个时代的文人风骨。
如今的沈酌墨性情沉静依旧,却懒散了许多,气质淡泊温和,没了那通身的锋利棱角。
如果不是他们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共有一个灵魂,谁敢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玉总还是玉总,他的少年郎却已不是最初的那个人。”缘九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了定论,“我们隐瞒这件事,对此世的沈酌墨不公平。”
鹿修和无言以对。
听完二人的争论,白鹤汀幽幽一叹:“所以你们的答案是告诉沈酌墨?”
缘九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认为他有权利知道。”
鹿修和犹豫片刻,也轻轻颔首。
“好,那就说吧,鱼总这事儿做的本来也不地道。”白鹤汀一锤定音,“鹿仙,帮我联系沈酌墨,让他今晚或者明天来人间憨部一趟。”
“那玉总……”
“他愿意来就一起来。”
……
晚上十点,梦尘缘下了班,从公司出来,步行回白云巷附近的新住处。
一入夜,A市的街道就变得冷冷清清,白云巷这种位于箕角旮瘩处的小路尤其如此。
梦尘缘穿过十字路口,灯光霎时暗了下来,周遭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他的脚步声,安静得可怕。
好歹是玄学界中人,人间憨部又在附近,梦尘缘对这样的氛围还算适应良好,并没有因为路旁扫过的光线和树影而疑神疑鬼。他偶尔也接一些玄学界的委托,见过不少灵异事件,胆量还是很大的。
不过,今夜的白云巷似乎与平常有些不同。
走到巷口,梦尘缘停下脚步,若有所感地望进巷子深处。
那里亮着一盏灯,能看清的也只有那盏灯,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皆被黑暗吞没,连漫天月色也照不进一丝一毫。
梦尘缘眼前忽的闪过一些由色彩的、代表未来的画面。
画面里,白鹤汀将一只大白鹅踩在脚下,抬手扇了它十几二十个大嘴巴子。
“……”
梦尘缘不禁笑出声,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被自己预知到的未来逗笑。
总觉得无论什么事,只要和白鹤汀扯上关系,画风就会变得很奇怪。
可能是他们家大人太强了吧。
彼时彼处,人间憨部内,正在赶游戏日常任务的白鹤汀眉梢一挑,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周围的光线仿佛被无形的漩涡渐渐吞噬,灯还开着,客厅却已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严重影响他的游戏体验。
将手机亮度调低,白鹤汀环顾四周,灵觉全开,很快就从虚空中感应到一抹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
说它陌生是因为他们从未打过照面,说它熟悉……则是因为不久前白鹤汀曾在沈酌墨的梦里与之相会过。
栽满兰花的山谷里那位神秘的存在。
“出来吧,要我亲自请你吗?”双腿搭上茶几,白鹤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划拉着切换到自动连战模式的游戏屏幕,语气懒懒散散,听不出喜怒。
虚空中的神秘存在不为所动,周遭那如附骨之蛆的黑暗却骤然逼近,仿佛一张无声大张的巨口,妄图像吞噬光线一样将白鹤汀整个吞下。
白鹤汀冷笑一声,正要放弃抵抗任其吞噬,在这个不知从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神秘存在面前装把大的,他的手机就先扛不住空气中暴涨的力量,“砰”地一声爆碎开来。
笑容凝固在嘴角。
虽说装逼是人类的刚需,但事实证明,人有时候真的还是不能太狂。
“我的手机——”
白鹤汀怒而起身,周身刀气迸发,灵力爆裂,恢宏的蓝光似倾颓的巨浪轰然降临,以绝对碾压之势撕碎环绕在客厅里的无形力量,并把力量的持有者从虚空中轰了出来。
深沉如夜色的黑暗在铺天盖地漫无边际的蓝芒冲刷下迅速退去,随即月色普照,灯光洒落,一切恢复如常。
白鹤汀手持长刀猛然挥落,万千刀光凝于一抹月牙形光华内,将那被朦胧光晕包裹着的神秘存在劈成漫天白羽。
鲜血溅落,被一刀砍个半死的神秘存在也啪嗒一声落在他脚边,无力地拍打着洁白的翅膀。
那是一只大白鹅,对,就是农村里养的那种可看家护院性情凶悍的鹅。
大白鹅左边翅膀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伤口表面覆着浅浅的灰光,好像是在进行自我疗愈,可惜白鹤汀留下的刀气不是寻常人能化解的,自然收效甚微。
踩着满地羽毛,白鹤汀来到大白鹅身前,将刀锋横在它颈上,居高临下地道:“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是赔我手机还是原地升天?”
大白鹅估计是疼的神志不清了,没有第一时间听明白他说的话,也没有回答。
而白鹤汀又是个非常守信的人,说三秒钟就三秒钟,时间一过便扬刀作势要砍,立马把它吓的清醒过来。
“等等!”大白鹅伸出完好无损的半边翅膀抵在白鹤汀的手腕上,声音一如梦中那般清冷,却不再悲悯,“这位大人,有话好好说!”
没好气地打掉它的翅膀,白鹤汀一脚踩在它圆滚滚的肚皮上,微微弯腰:“你刚刚不是很嚣张吗?以灵力笼罩整座人间憨部,还想吞了我,怎么,现在怂了?”
大白鹅眼中露出人性化的恐惧:“抱歉,我、我刚从封印里脱身,神智还不太清醒,多有冒犯,请大人见谅!”
“刚刚不清醒?我看你现在也还不是很清醒。”把刀换到左手,白鹤汀扬起右手噼里啪啦给了它十几个耳刮子,每一个都附着灵力,将它的脸从白色抽成红色,“怎么样?有没有更清醒一点?”
大白鹅头晕眼花,但硬是咬着牙说:“清醒了,我现在无比清醒!几千年来我就没有一刻像今天这么清醒过!”
倒是识相。
原本打算再给它一套大嘴巴子套餐的白鹤汀放下手,一脚将它蹬到门边:“说吧,今天晚上干什么来了?”
大白鹅撞到门上,扑腾着没有收伤的翅膀努力直起身,一脸正气地说:“我刚刚脱离封印,急需补充灵力,见大人体内灵力充沛,故而起了歹心。”
白鹤汀心疼地将手机碎片拢做一堆,头也不抬:“只是如此?”
大白鹅毫不犹豫地回答:“只是如此。”
白鹤汀勾了勾嘴角,回头看向他,眼中虽有笑意,却更让它觉得危险,一种即将大祸临头的预感袭上心头,吵闹不休。
饶是如此,它也没有改口。
就在这个时候,梦尘缘走到门外,提着两瓶奶茶笑眯眯地向白鹤汀招了招手,对地上的大白鹅视若无睹。
“策划,你来的正好。”白鹤汀唇边笑容愈盛,瞥了那浑身僵硬的大白鹅一眼,再对他说道:“去厨房烧水,今晚的夜宵咱们吃醉鹅。”
梦尘缘还未反应过来,大白鹅就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大人!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