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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朝夜 ...

  •   你对我微笑不语,为此我已等候多年。——《飞鸟集》泰戈尔

      1、

      骆闻舟感觉自己近期进入了职业生涯中最焦虑的阶段。

      张春龄和范思远等一干嫌犯终于落网,几十年来折磨了三代人的龌龊也随之尘埃落定。
      然而接下来还要去进行一连串的审讯、完善资料、补充手续、结案销案再移送公诉机关……这些对于骆闻舟而言早就是驾轻就熟的事情,多年的工作经验也赋予他有条不紊处理善后的能力。
      尽管如此,他还是难以控制的坐立难安。

      “喂,”他在午饭时抽空给穆小青打去了电话,“妈,您晚上有时间吗?啊,我没事,就是想让您再去家里帮我看看费渡。”

      那边穆小青调笑了一句,骆闻舟积攒了三天的负面情绪瞬间爆发:“我没有!咳……不是,我就是加班回不去,怕他饿着。您下课了闲着也是闲着……”
      骆闻舟的话尚未说完,听筒里传出穆小青极为不悦的话音,并且在简短而有力的训斥后,挂断了骆闻舟的电话。
      “哎!不是,妈!”奈何“滴滴”两声响后,骆闻舟任何叫妈的呼喊都再也传不出去了。

      看着被挂断的通话记录,骆闻舟仍不死心,转而给母亲发了条信息,态度非常诚恳——只希望她能替儿子关照一下瘸腿在家休养的“儿媳费”。
      可是一顿饭罢,骆闻舟也没有收到穆小青的回复……也不知道是忙别的去了没看到,还是车轱辘话懒得来回来去的说。

      有几个远郊的案发现场有了新的发现,他必须要去一趟。
      骆闻舟站在刑侦队办公司门口,环视一圈——所有人都忙得前仰后合,没有人能替他出这次外勤——他也找不到还有谁帮他这个忙。

      “骆队,您这站门口干嘛呢?”

      骆闻舟猛然回身,将一副餍足模样的郎乔尽收眼底,便是福至心灵,压下腰身低声问道:“好乔儿,你下午在局里吗?”
      郎乔看到骆闻舟写满“不怀好意”的面孔,蹙眉警惕地回道:“啊,父皇您说……我是在好,还是不在好?”

      骆闻舟闻声条件反射地抬手欲发作,吓得郎乔下意识地抱头闭眼,可骆闻舟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有求于人——手掌落下,拍在了郎乔的肩膀上,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充满试探:“好闺女,你在吧在吧。也没别的事,就你晚上吃饭的时候……咳,奢侈一回,到外面搓一顿,顺便去我家里帮我……嗯,看看猫。回头爸爸给你报销来回的路费和餐费,靠谱不?”

      郎乔瞪大她连续熬夜数天早就无精打采的双眼,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新闻。

      然后,当骆闻舟见郎乔没有爽快答应准备追加补偿条款的时候,郎乔终于想起眨了眨自己瞪得有些干涩的双眼——闷声笑了起来。
      这个笑法太过熟悉,骆闻舟在几十分钟前就听过一遍了。

      “别笑了!”骆闻舟终于还是镇不住不耐烦的情绪了,“郎乔你自己选,是去出现场和一群爹妈都认不出是谁的尸体渡过一下午,还是替你队长我有偿的跑一次腿,选吧!”
      废话,这还用选吗?郎乔勉强止住笑意,应下了跑腿的任务。

      奈何千载难逢能够有理有据地调侃自己上司,郎乔便还是忍不住地嘴欠道:“那么请问亲爱的队长大人,我是不是还得给您家的‘猫’祖宗买点吃的啊?”
      “买个屁,家里的进口罐头——”骆闻舟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对,又看到郎乔那张堆满看戏表情的脸,咂舌道,“你自己看着办!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全是装的吗!”

      骆闻舟说完便让出刑侦队办公室的门口,将笑不拢嘴的郎乔一把推了进去,然后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身后传来郎乔仍旧带笑的话语——
      “队长您放心,我保证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

      2、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费渡坐在骆闻舟家客厅的沙发上,出神地望着正在梳理毛发的骆一锅。

      他没想到晚饭时段会再次响起敲门声——前天是骆母,昨天是邻居,今天打开门竟然是郎乔。
      小姑娘笑得满面春风,两只手里拎着打包的饭盒,从寒暄、进屋、摆好餐盒、嘱咐费渡吃饭最后意意思思地摸了一把骆一锅,全程的风风火火,与她领导平日的作风如出一辙。

      最后临走前,忙忙叨叨的郎乔才站在门口找补了一句:“啊,是骆队让我来看看他家‘猫’的。我觉得吧,像我们队长这样有爱心的人,很是值得托付终生的!”
      说完便得意洋洋地沐着夜色离去了。

      呵,看“猫”是吧?
      费渡拿起手机,打开与骆闻舟的通讯记录——

      -吃了吗?
      当时已过正午,费渡躺在床上回:吃了。

      -吃的什么
      连标点都省了?费渡笑着回:昨天晚上隔壁刘姐送来的剩饭。

      -好好休息注意吃药照顾好自己和猫
      这回连断句都放弃了?费渡边默念“老大爷”的瞎操心边回:知道了,你也是。

      最后一条停留在六个多小时前,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费渡调出手机拍照模式,将镜头对准趴在猫架子上睡觉的骆一锅,把倍焦调至最大——满屏全是骆一锅——按下了“拍照”键,将照片传给了想要看“猫”的骆闻舟。
      发完照片还不算完事,费渡十分恶趣味地补充了一条文字信息——
      为劳苦功高的人民公仆,献上新鲜出炉、高清□□的猫片。

      费渡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仿佛闭眼就能想到骆闻舟看到这一幕时的反应——哭笑不得,低声咒骂,接着准是一句“什么玩意儿!”。

      似乎还是不过瘾一般,费渡决定再补上一条语音。

      3、

      骆闻舟在费渡发出消息的两个小时后才有了查看的时间。彼时他正坐在市局的食堂,胃里翻江倒海,愁眉不展地对着清汤寡水的晚餐。

      在整理情绪准备就餐时,他才想起来费渡曾给他发过消息。
      所以,当骆闻舟看到模糊到堪比英文字母电影级别的猫片时,所有难以平复的情绪都陷入了这糊成了一片的毛团里,翻滚一圈后便只剩下了柔软。

      嗯?还有一条语音?
      骆闻舟胃里缺食,血里缺氧,命里缺费渡——机智的中国队长也背不住脑子打结,一瞬间竟然猜不透发完文字却又改发语音的费事儿,到底在盘算什么样的套路。

      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什么需要避免在听到限制级内容触发过激反应而产生不良影响的人物,这才点了费渡传来的语音,将手机听筒凑到了耳边——
      “师兄,我爱你。”

      费渡平日里说这这话的音容相貌,随着电频的传输,投影在骆闻舟的眼帘之上——他拱起四季如春的双眸,提起巧舌如簧的唇角,请出难得示弱的姿态,用着掂不清几分真情和假意的语调,说着骆闻舟最爱听的话。

      然后,骆闻舟就像着了魔一般,开始反复听这句平时明明没少听过的话……直到面前的饭菜不在冒着热气,食堂的大妈投以关切的目光,他才从痴傻中勉强寻回正常的自己。

      乐够了的骆闻舟收起手机,风卷残云般吃完了迟到了两个多小时的晚饭,然后“满血复活”地重回到加班的工作岗位之中。

      而当他核对完了资料,又填写好了几份申请后,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回复费渡。

      于是骆闻舟趁着冒根烟的工夫,拿出手机……却,不知道回复什么好了。

      回一句“我也爱你”?
      太肉麻,骆闻舟感觉现下的自己没法用非常好的情绪说出这句话。

      或者打一句“我也爱你”?
      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搁平时他会怎么回?

      骆闻舟犹豫不决,直至墙上时钟的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同样在加班的同事敲响刑侦队长关不上的办公室门,表示需要他核对审批文件时,骆闻舟才草率地打了一句——
      知道了你早点睡觉

      4、

      昏暗充斥着骆闻舟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与寂静一起拥抱着木然坐在床上的费渡。
      他抻直双腿——方才起身起得急,不慎扭到了尚未痊愈的脚——酸胀的疼痛感从下回流,填满了整条腿。

      深夜惯性作妖的骆一锅,将费渡吵醒后自己又没心没肺地睡下了。

      看了一眼趴在骆闻舟枕头上酣睡的骆一锅,费渡决定扣除它明天——哦不,此时已经是“今天”了——的罐头。

      脚带着腿一起,疼得厉害。费渡被接回到骆闻舟家里后,一直很小心……主要是架不住骆老大爷一个劲儿的念叨。

      他早就忘记了何为疼痛,却在这儿收获了满满的疼爱——原来被“疼”也可以如此的意犹未尽。

      反正也醒了,脚这么疼一时半会的也睡不下,费渡决定起身去找片药吃,不然就可以等着迎接明日的第一缕朝阳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腿放下床,拿过竖在床边的拐杖,正准备撑起自己去外屋倒杯水,却看到卧室的地上躺着一个在黑暗中也格外明显的异物。
      骆闻舟尚且不用加班的时候,家里卫生都是他在负责——费渡这德性也干不了扫地蹲地的活儿——这几天骆闻舟加班不在家,便是请保洁来打扫。
      按理说,地上不应该出现这么明显的……纸屑?

      费渡撑着拐杖走了几步,弯腰拾起了那个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卧室地上的“纸屑”。

      拿到手里后费渡才感觉出,这竟然是一根香烟。
      他举起烟闻了闻——嗯,是骆闻舟平时抽的那种。

      突然插入一个突发事件,凌晨被疼痛折磨着的费渡,不幸遗失了往常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似乎忘记了拾起烟之前自己要去干什么,又几步间挪回道床边坐下了。

      他俯下上半身,将烟举到骆一锅鼻子前:“这是不是你翻出来的?”

      然而睡梦中的骆一锅拒绝“被锅”,将脸扎进抱在一起的前爪中,老腰一缩,彻底绻成了一个眼不见心不烦状的猫团子。
      不解释却掩饰,那么掩饰就是事实了。

      在骆闻舟家里论翻箱倒柜的能耐,骆一锅排第二便没有别人敢称是第一。

      费渡揉搓着手里的香烟,岔开双腿,将一只弯曲的手臂撑在腿上,把手里的烟架在嘴边——如果骆闻舟现在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出来——这是骆闻舟平时坐在床边最常见的吸烟姿态。

      “费渡,你在……干嘛?”

      5、

      喧嚣落幕,寂静再次拥抱着燕城深冬的黑夜。

      骆闻舟本不应该回家的,太折腾了。

      当他忙完手头的工作已过子夜,回家也就将将够睡一个不算太饱满的觉,之后就得在日升之前重新回到市局,继续那些没完没了的善后事宜。

      可是他太想费渡了。
      骆闻舟自我安慰地想着:我就回去看一眼,看他睡得好不好,问问他脚还疼不疼,然后我就回市局去。

      但是当他悄声地打开外屋门,扑面而来卷着些许木香的热气,顺平了他多日来的不安和焦躁,牵引着他一步一步地踱入暖房,便是再也不愿离去了。

      然而骆闻舟终是没有想到,本应在被窝中以觉养身的费渡,竟然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

      “我……”难得在深夜里脑子生锈的费渡,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解释的说辞,便条件反射地反问,“你怎么回来了?”

      静谧的卧室中,流动着堪堪照亮人轮廓的光亮,除了墙上时钟秒针跳动的频响,就只剩下骆一锅舒畅的呼噜声。

      骆闻舟本是只想进屋来确认一下费渡的情况——或许也可以趁他熟睡偷个香——鞋没换,外衣更是没有脱,裹着一身尚未退去的寒意,震惊地站在卧室门口。

      黑暗中,费渡的身影打入骆闻舟眼底。他张了张嘴,嗓子有些干涩,到嘴边的训斥也被万籁俱静所镇压。

      “我……我就是……”骆闻舟还没有想好就是什么,只是身随心动,便是迎着费渡走上前,弯下腰将费渡用了满怀,“就是太想你了。”

      6、

      愿天下有情人,终能相爱在阳光下。

      注:文首题记原文“You smiled and talked to me of nothing and I felt that for this I have been waiting long.”

  • 作者有话要说:  *角色归甜总,私设和OOC是我的锅。
    *回网友的病渡点梗,时间线是终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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