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渡同人》池硯

10、还罪

　　某些时候费渡愿意承认自己是个事儿精，但始终不认为自己是个戏精——至少同骆闻舟那只盘踞在刑侦审讯高台上的老戏骨相比，不算是。

　　因此，当他看着锅里翻滚的水泡卷着蛋花，撩拨着温吞的西红柿，圈起跳脱的香油沫，伴着沸腾的华美乐章，合奏出对他马失前蹄的嘲笑时，费渡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排演了一出脱罪的戏码——
　　不关我的事，全是骆一锅那只死猫的锅。

　　对，全是猫的锅。骆闻舟神通广大、长袖善舞，他养得猫亦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既然酒柜都能打开，那么打翻半瓶香油——正好倒在未出锅的西红柿鸡蛋汤中——也不无可能吧。

　　如果这个解释骆闻舟真的信了，费渡可能会带他去检查智力。

　　再者说，尽管骆一锅是一只灵活的胖猫，但是真不一定会靠近灶台，还是在开着火、冒着热的状态下。
　　据说，这胖子小时候——身形苗条，身手矫健，好奇心旺盛且不谙世事——曾跳上灶台偷腥，不幸被灶火燎去了半边胡子。半瘫了一个月后终于长了记性，从此再也不会靠近灶台了。

　　费渡面如死灰地看着眼前这一锅倒霉的西红柿鸡蛋汤，转眸瞥了一眼手中更倒霉的半瓶香油，最后将视线锁定在另一只手中的手机上……他在瞬秒间总结出了以下几件事——

　　第一，果然这事儿不能让骆闻舟知道；
　　第二，果然应该听骆闻舟的话，把香油点在碗里；
　　第三，果然半吊子的伙夫不配在厨房里一心二用；
　　第四，果然沉迷游戏，早晚坏事；
　　第五，果然做饭很麻烦；
　　第六，果然还是刷碗简单；
　　第七，果然西红柿这种蔬菜就是原罪；
　　……

　　就在费渡一条条地罗列无法在家庭会议上汇报的没用条例时，厨房外传来一家之主浑厚的招呼声——
　　“我回来了！”
　　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在骆闻舟换好鞋，从客厅走到厨房这不到半分钟的工夫中，来不及处理黑暗料理的费渡，眼疾手快地完成了揣起手机、放好香油瓶、撇净汤中香油沫的一系列动作，并成功用一句“你回来啦，饭马上好，洗手等着吃饭吧”哄走了想要进厨房帮忙的骆闻舟。

　　待骆闻舟旋身离开厨房后，原本松了一口气的费渡，却与跟在骆闻舟身后的骆一锅对上了眼——半睁不睁，瞳孔放大，宛若黑洞，深不可测——明明只有刚睡醒时的惺忪，却让心虚的费渡揣测出了不可能存在的责怪。

　　“听说你又想让本大爷替你顶锅？”
　　“没，哪儿敢啊！全是误会，误会！”
　　于是，费渡还是戏精上身，自娱自乐般在心里导了这么一出戏。

　　奈何戏的另一个主角未能领会导演此时苦不堪言的心思。在日常巡查地盘发现另一只两脚兽在重危区时，骆一锅选择明哲保身，并不怎么遗憾地瞄了一眼随时可能“光荣”的愚蠢人类后，抬着尾巴继续完成日巡去了。

　　骆一锅没错，西红柿也没错，费渡觉得自己更是没有错……那么，怪就只能怪骆闻舟了！

　　说好的西红柿炖牛腩呢？说好的松鼠桂鱼呢？说好的蛋黄焗南瓜呢！？
　　市局一个电话，让原本说好要大显身手的骆大队长，放下买好的食材和坐等投食的费渡，奔赴到为人民服务的使命当中去了。

　　人民公仆为人民，理所应当，毋庸置疑。纵使觉悟高于常人，但是到嘴的鸭子说飞就飞，费渡还是脏心烂肺地忖度——自己不在“人民”行列之中吧。

　　是了，他是骆闻舟圈养起来的怪物，骆闻舟是他一辈子也赎不清的原罪。

　　因此，本应在“原罪”手下炖煮牛腩的西红柿，放了几天后终于滑档变成了——
　　“宝贝儿，你这意思，是让咱们就着西红柿鸡蛋卤吃米饭吗？”

　　骆一锅吃饱喝足后正在打理毛发，对两脚兽桌上的食物——没鱼没肉却有一坨鸡蛋的全素宴——毫无兴趣，更对两个“仆从”之间微妙的气氛视而不见。
　　吵呗，闹呗。打破了天也没什么影响，反正它才是一家之主。

　　“师兄，”费渡并不接骆闻舟的话茬，只是夹了一块炖烂的南瓜，放到他碗里后说，“多吃点南瓜，补充维生素C，防感冒。”

　　骆闻舟福至心灵，不再打趣那碗不知是卤还是菜的……西红柿炖鸡蛋，吃了费渡送到碗里的南瓜，却终究忍不住嘴贱道：“费总，咱这顿饭是不是有点太干巴了？”

　　费渡闻言堆出一个很牵强的笑意，状似无奈地回道：“牛腩孝敬咱爸妈了，桂鱼早就在隔壁刘姐家完成了代谢。小的学艺不精，粗茶淡饭怠慢了骆大队长，真是过意不去啊。”

　　得嘞，话柄留这儿等着我呢，骆闻舟心道。
　　“都一家人，什么怠慢不怠慢的。”骆闻舟讨好地舀了一勺西红柿炖鸡蛋，和着饭吃了一大口，边故作回味边蓄意谄媚道，“这西红柿炖鸡蛋就挺好，色香味俱全，费大厨……”
　　“那本来是一锅西红柿鸡蛋汤。”费渡面无表情地打断了骆闻舟毫无意义的吹捧，默默地给自己夹了一块南瓜。

　　然后，骆闻舟被这出乎意料的一波操作呛了嗓，也来不及再仔细咂摸，直接吞了嘴里的饭菜，调转话题继续说道：“啊，费大厨辛苦了。今天的碗筷归我刷了！”

　　费渡嗤笑，眯起眼睛回了一句：“这不本就是你的活儿吗？”

　　刚才那一下怕是呛了脑子。骆闻舟只得“嗯啊”附会，并拿出战前动员时的气势，宣誓一定完成组织交付的任务。
　　费渡腹诽，组织只希望你能长点心。

　　直到饭后收拾厨房，发现瓶内容量骤减的香油时，骆闻舟才想起询问费渡汤变卤的经过。

　　心思比戏路多的费渡却是三缄其口，趁着骆闻舟忙于家务时粘到了他身上，拿过那瓶扎眼的香油，伏至他耳旁道：“师兄，你想不想尝一尝香油沫的小费渡？”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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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灵感来源于某天差点做出一盆香油拌黄瓜……
骆一锅小时候的私设是真事儿。原型是我家主子……然而那个时候还没有拍照手机（都十多年前的事儿了），也没记录下它那个蠢样子，有点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