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沉沉》执璨

3、第 3 章

　　霍海该庆幸，起码他现在可以厚着脸皮跟他们要吃要喝要睡。

　　“喂——”
　　“你们这么排外，为什么会容许我在这里？帮我离开不是更好吗？”

　　“你们放心，这次的经历与遭遇，我一个字都不会提，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所以……让我离开。”

　　霍海一大清早坐在他们经常吃饭的地方，他昨天被抬回去之后想了半宿，老头子是干什么的，他虽然不太清楚但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些。
　　所以老头子把他弄到这里想做什么他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了个底儿，他们无论怎么样，还是不会让他嗝屁的。

　　想了半宿得出的结果，还是他要离开。他从来都不乐意他的人生被安排，尤其是以这样的方式。

　　顾沉洗完脸走出来，额头的水珠还顺着脸颊往脖子里钻。

　　霍海表示，一大清早就看见这个男人，真的有点不爽。
　　顾沉走在霍海面前，双手撑在木桌上，低着头视线淡淡的对着霍海望过去，两个人之间就搁了块木桌子。

　　站在一侧的钟晗也皱起眉头，这事难办了。
　　让霍海过来，是上面的意思。

　　他们一向见到的都是一个个有志青年上赶着被考验，希望能进到组织里。
　　还是第一次有人被送到这里，是如此的不配合。
　　看来被坑的不只是霍海，他们也算是被坑了啊。

　　林言一张脸也塌下来，所以他平日里最烦的就是他们这些公子哥儿，温室里的小花朵。大多数都是抗压能力差，心理防线脆弱，智商经常掉线，能走不能跑的软包。
　　上面的意思还说这霍海是块可造之材，让他们多点耐心教教练练，绝对不让他们失望的。

　　林言觉得他都不用瞧以后会不会失望，他现在就挺失望的。
　　他们125啥时候要人，还需用这样的手段？

　　“这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林言跟着走过来对着他说。

　　“问题是，这里就不是我想来的地方，飞机上那女的拿-枪-指着我，我特么能不下来？”霍海一拍桌子站起来张嘴就吼。

　　“拿枪指着你，你就怂了？”顾沉顺着他站直身子，嘴角再次勾起一丝笑意，眼里的嘲讽意味更是浓了一分。

　　“你——”霍海再次被怼的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只剩下气呼呼的瞪着他。

　　“被人威胁，你能做的就只有妥协，这样的人，恕我很难欣赏。”顾沉在霍海面前，第一次说了这么长的话。

　　“你……你欣不欣赏我，管我屁事!”霍海依旧吼回去，只是气势明显弱下来，底气不足，被人当面戳中，心虚了。
　　他也觉得他简直是跌份儿，被个小姑娘拿-枪-指着他就怂了，被人牵着鼻子走，真的太……丢人了!

　　那枪真的假的，那女人手脚利不利索，有没有真章他都不知道，就这么直接怂了。
　　完全就是敌人拿个棒槌当-枪-使，他还怂巴巴的就这么乖乖举白旗了!

　　霍海默默的偏过头，躲开顾沉逼人于无形的视线。却不料，他早已通红的耳朵暴露了他想隐藏的心虚，想掩饰的不堪。

　　“恩。”顾沉嗯完扭头就走。

　　倒是霍海愣了，这人啥意思？

　　林言默默的踱步凑过去，拍了拍这傻孩子的肩膀:“他都走了，你还不跟上去？”
　　“跟……跟上去？”

　　“是啊，他这是要跟你单独聊啊!”林言说完，扭头看过去，用下巴指了指后面那间屋子。

　　霍海满眼满眼写着不信任，他总有种他过去可能要被踹上天的错觉。

　　“快去。”林言受不了这叽叽歪歪的样儿，一把拎着他衣服就丢过去。
　　自从见到这孩子，他觉得以后吸收人才的年纪一栏得往调一调，二十五岁以下的不要。明面儿上那边是高中毕业以后就开始了，他们这边还是别了吧!

　　霍海整了整衣服走进去，脸上满满的疑惑。
　　顾沉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示意他坐。

　　霍海也没客气，一屁股坐下去张口就问:“你这人能不能说话痛快点儿？”
　　话说到一半扭头就走像什么!没礼貌!

　　顾沉没搭理他，朝着他兜头递过去一沓资料。

　　霍海皱着眉低头一瞧，第一张纸白白净净的啥也没有，他继续翻第二张，还是没有……
　　霍海翻了半天，连个毛儿都没瞧见。

　　“你要我看这个做什么？”
　　“有些人的存在，就如这白纸。”

　　“啥……啥意思？”
　　霍海挠了挠头:“你……能不能说人话？”

　　“这些白纸，在之前都是有字的。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姓名，代号，编号，生平，技能数据，隶属单位。”

　　霍海眨巴眨巴眼，一头雾水，这人就不能讲点他听得懂的吗？

　　“令尊每年不固定时间要消失几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霍海更是想挠头，这好端端的扯上老头儿做什么？

　　“如果你想离开，你就得通过审核。”顾沉绕了一大圈子又说到了话题的最开始。

　　“为什么？”
　　“你们不是说这里没有规则吗？”

　　“通过审核，我们会给你一次选择机会，是加入还是退出。”

　　“那现在呢？”
　　“现在，你没有资格提任何要求。”

　　“你们——有毒!”霍海站起来拔腿就走，敢情这人瞎逼逼了半天，还是说了一大堆屁话!

　　霍海朝前走了两步，突然缓缓的扭头望过去。
　　为什么那些人的资料被抹去，成了一张世人眼里空白的存在。
　　为什么老头儿从他出生之后就神神秘秘的，从来不照相，从来不在人前露面，从来都是戴着帽子深夜匆匆见他一面，没说两句话就开始吵。

　　记忆中老头儿的长相……好像已经迷迷糊糊的成了一个虚影，再也想不起来他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顾沉笑着对他说。

　　“那霍志……”
　　“名字不过也是一个代号而已。”

　　霍海回过头没再说什么，蹙着眉闷头走出去。

　　他一直以为这样的人，这样的职业是不会进入他的生活中的，可他还是偏偏被牵扯到不得了的地方呢。

　　恣意妄为的二十年平坦路上也会有看不见的坑，霍海还真是一朝不慎就踩了呢。
　　而且这坑还是他亲爸爸挖下的。

　　他亲爸爸还真是“绝对忠诚”啊，忠诚到把亲儿子也送进来。
　　话说，他们这行，也会结婚生子吗？

　　霍海轻笑，谁知道呢，反正他就没见过他母亲，连长什么样儿都是要参考自己这张脸来想象。
　　霍志雄同志，唯一做的比较合格的大概就是让他生活优渥被人供着宠着。

　　现在看来，完全是想把他这头小羊羔给养的白白胖胖的好挑个良辰吉日宰了吧!
　　只是……霍志雄对外不是那啥吗？

　　怎么转眼就搞这种工作了？
　　不过无所谓，他是绝对不会按着老头儿的心意走的。

　　他才不会对这些所谓崇高的志向服务社会的理想感冒。
　　他这个“纨绔子弟”，还是玩玩乐乐，做个“烂泥扶不上墙”就挺好的!
　　他绝对不要成为他爸爸这样的人，绝对不要!

　　一个月后的林言依旧拎着暖壶路过顾沉的屋子，瞧见的还是钟晗站在门口小嘴巴巴又不知道在说什么。

　　“聊什么呢？”
　　“你没瞧见，那孩子最近乖巧了不少？”

　　林言点了点头，肯定钟晗的话:“是，是乖了不少。”
　　其实岂止是乖了不少，在霍海眼里，他自己简直就是乌龟缩壳里，不敢冒头了!

　　他就是新时期的越王勾践，尝着“锅盔”喝着“小米粥”，等待他自己打败“吴军”，逃离这抬头见天低头瞧沙的破地方!
　　不过他这一个月从这几位身上学到的东西，比他二十年吃过的饭还多。
　　在沙漠这种地儿，哪儿会有绿洲，地上爬的虫子什么能吃什么是完全不能碰的，遇着海市蜃楼怎么辨认方向，跟沙漠之王骆驼怎么交流感情。

　　这些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霍海没张口问，他是默默跟在他们屁股后边儿学。

　　林言只说了一句:“现在科技是强，但总归是身外之物。”
　　倘若霍海有朝一日再这么来一次，身上什么都没有，他又该如何存活下去。

　　“有些东西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但守护它，第一步得自保。”

　　霍海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他们完全不管自己的死活。
　　有些东西不能靠别人给，得你自己过来拿。

　　活着这件事，只能靠自己。

　　霍海深入这里才明白，他们的生活是多么的精彩纷呈，却又是无聊至极。

　　他们每天要做的事情非常多，内容全保密。偶尔消失又止不住哪天会出现，大多数的时候除了林言钟晗这些常驻人士之外，其他人都是沉默的来来去去，有些人可能这辈子就能见这么一面。
　　但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一个月，霍海用一个月的时间一边卖乖一边寻求逃离的机会。
　　这里物资虽然不丰富，但他每天多拿一点他们也发现不了。

　　一个半月后，他的机会终于等到了。

　　顾沉回来了，与他回来的还有他的牧马人Rubicon。且他一回来就召集除霍海之外的所有人，脸色沉沉，一看就是出大事的节奏。

　　“你出事也好，小爷正好可以开溜。”霍海打探完敌方情报之后，扭头回自己的暂据点。

　　收起他辛辛苦苦画了好几宿的牛皮地图，抄起从钟晗手里搜刮的背包，把什么望远镜，压缩饼干加小奶酪牛肉干还有几瓶水一并扫进去。
　　野外作战那一套东西他之前倒是想顺走，结果林言愣是要他打赢他才能给，他只能放弃。

　　不过有这几样也够了，他现在万事俱备，就差顾沉那车钥匙了!

　　“轰——嗡嗡嗡——”就在霍海愣神之际，顾沉直接一脚油门方向盘一转又走了。
　　“砰——”霍海气的直接一拳砸向自己背包，点儿真背，这人今天是火烧屁股了吗？
　　溜的比耗子还快!

　　“爷今天走定了!”霍海望着外面黄沙阵阵的天儿。
　　没了车钥匙，他还有摩托车呀！

　　他可没忘，那个男人第一次踹自己的时候可是骑摩托车走的!

　　可等霍海半夜背着包猫儿进顾沉屋子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能摸出个屁来!
　　他们这些藏东西高手，能让霍海摸出钥匙来，完全是要砸饭碗。

　　霍海咬着牙耐着性子上上下下就差刨地了，愣是没摸出来。
　　难不成这人出去办事还带两把钥匙的？

　　霍海整个人都懵了，这个方案要是再不行，那他真的就只能用最后一个了。

　　他一步一步挪到门口，先把背包一点一点移到骆驼群附近。衣服也跟着扒掉扔过去，这才又猫儿着身子躺回自己的屋里。等到了一般晚睡的夜猫子钟晗睡觉的点儿他再出去。

　　霍海其实不蠢，他们有几次似有似无的试探都被他躲过去了。
　　这种事儿，只能耐心的等。

　　顾沉走的时候，其实不止他一个人，钟晗跟林言他们都走了。

　　等霍海顺利的骑在骆驼身上溜出去的时候也发现，这房里已经没啥人了，都走了。

　　只剩西边一间屋里站着一个男人，默默的看着霍海越来越远的身影，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后又转身躺回去。
　　叫不醒一个沉睡的人，也困不住一个必走的人。

　　霍海依旧还是没任何能看时间的东西，或者说，他们这里就没这玩意儿，明明都2093年了，这里居然还是这么落后!

　　霍海裹紧他的大外套，黑漆漆的夜里最不缺的就是晚风，呼呼的擦着他耳边，除了这声音，他什么都听不见。

　　等他走个百里之后就是某市区，等他走出去了，他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