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怀莲》纳兰佩紫

56、4：杀神

　　一般来说，业火宸莲要杀人，那么对方就一定是个死人。不管他运气好没有对上其他君上也好，还是他当真武功绝高其他君上也不愿意惹他也罢，总之凡是有业火宸莲出手的记录，他就从来没有输过。
　　不论是单挑也好，群殴也罢，面对多少人，这都不是问题。业火宸莲成名到如今，因为他好战的个性，是出手最多的君上，大小战役至少百十场，但是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仍是没有人能说得清。
　　这样一个几乎成为战神的君上，他不但剑快心狠，仅那气势已足够杀人。
　　然而他要杀凤华，却有人拦住了他。
　　凤兮不敢看他的眼，也没有勇气拔剑，只是一只手握住了业火的剑锋，低声道：“请宸莲君网开一面。”
　　凤兮仍是太过重情，全不记若非宸莲君一人一剑杀了过来，那么方才所有人都要死在他父亲歹毒的布置之下，包括他自己。
　　就连凤夫人都不愿为这样的夫君求情，怀涟等人虽看凤兮顺眼，却也踌躇着没办法开这个口，凤兮却还是一个人站了出来。
　　宸莲君就像是没有看到那只扣住业火长剑的手一般，将剑尖刺进了凤华的咽喉。因为凤兮的手紧紧握着业火剑，这样一来，他的手掌也被剑刃划伤。凤兮捂着那伤口发愣，看着凤华倒地。
　　他虽然知道父亲所作所为的确该死，但当真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所杀，心里的滋味仍是十分复杂。
　　可能是因为宸莲君太强，而凤兮一直尊敬的父亲在他面前就如三岁孩童般，没有丝毫抵抗就送了命，这让凤兮感到痛苦。宸莲君的跋扈言辞，已不像是为了公理正义惩恶警奸，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宸莲君杀了所有敌人，也不管凤兮，提剑就往凤夫人那里走。
　　凤夫人没想到这个杀神如今居然找上了自己——她毕竟是女人，总认为她既然现在站对了位置，就可以免去一些祸事。
　　然而她也不该忘了，有些位置，一次站错就永远不能重新选择。
　　宸莲君在杀一个女人前，倒是顿了顿，没有立即动手，缓缓开口道：“我灭修罗城满门，诛凤氏一族，为的是我师叔。”
　　凤夫人全身发着抖，勉强道：“屏风幻月自己同意这个计划的，没有人强迫他……”
　　宸莲君却道：“若非他被魅罗天囚于修罗城十年，他绝不会被人蛊惑。”
　　凤夫人无话可说。这种设想永远不可能实现，所以宸莲君只要坚持认为他自己是对的，就没有人敢跟他唱反调。
　　宸莲道：“他的死虽然是自找的，却跟你们也脱不了关系。你们要杀孤玄，计划没有做到滴水不漏，反而害死了幻月师叔，不自量力的人总是讨厌。”
　　凤夫人这时才明白过来，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你杀我们，只是因为要给屏风幻月报仇？”
　　宸莲道：“先师八重君死于鬼王真英手下，无暇派前辈长老也皆在那一战成仁，先师的结义兄弟只剩下了幻月师叔，修罗城以武囚他，霜林凤以利诱他，若先师尚在人世，所做的也只能是，杀。”
　　这个杀字说完，业火剑已经指向了她的咽喉。剑身上流动着烈烈火红，就好像鲜血在上面奔涌。
　　“娘！”
　　从父亲之死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的凤兮，转身就看到那柄血红魔剑又指向了母亲，他本以为父亲的死已经是杀戮的结束，没想到宸莲君竟一个也不肯放过。
　　凤兮拔出龙子就扑了上去，然而已经迟了。宸莲君的业火剑先一步刺穿了凤夫人的咽喉，又挑着血珠回身反削，剑上灼热的血色烧痛了凤兮的眼。
　　“兮儿……为娘报仇……”
　　凤兮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咳血倒下，却没有办法移动寸步。
　　那柄业火剑就停在凤兮眼眶前三分处，宸莲君看了看他，想了想，终于收回了这把杀人血剑，走向了孤玄。
　　虽然业火宸莲死而复生这件事足够让孤玄君震惊，但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武功本差宸莲些许，如今更是身负重伤，加之宸莲水火同源修成，功力更是以一日千里的速度进步着，然而孤玄这个时候却仍是笑了出来：“宸莲，好久不见。”
　　宸莲也挑着眉毛笑了：“先师故去后，便是你助奉天那不成器的东西坐上了掌门之位？”
　　孤玄道：“若非是我的支持，无暇派失去你与星璃，仅凭他那三脚猫的伎俩，又怎能维持无暇剑百年声威。”
　　宸莲冷笑：“如此说来，莫非我还得感激你不成？”
　　孤玄仍是笑眯眯的：“好说好说~”
　　宸莲道：“朱凰凤仪似乎是你的好友？”
　　孤玄的眼神瞥了一圈，最后化成一个无奈的神情：“在这种场合下，我实在不愿意说。”
　　宸莲道：“很好，你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了。无暇派与夜行门十年之战即将到来，奉天是不中用的，我要赶在那时刻之前，去杀无涯真英。”说着，眯起了眼：“然后，就是你。”
　　今日宸莲杀了太多的人，孤玄却是第一个被他放言要杀后，仍笑得出来的：“杀孽太盛，你迟早会业障缠身，不得好死。”
　　宸莲却哼了一声，并没有生气：“昔日你我天山之约尚未履行，我也说过下一次时间地点由你选，十日之内，你最好给我个准信，否则我来帮你选。”
　　孤玄耸肩：“你记得还真清楚……”
　　他未说完，却听见千雪与怀涟叫了声‘紫御！’，然后那边混乱起来。
　　两位君上便止住话头，走了过去。
　　紫御服了羊脂仙露后，一直没有异状，刚刚却毫无预兆的倒下，身畔的千雪接住了他，怀涟也立即飞奔过来，搭上了他的腕脉。
　　紫御的脉象平和正常，怀涟不解的回头看向孤玄。孤玄伤重，自然没有办法去做出判断，宸莲便走上前替下了怀涟。
　　“他没事，只是中毒之后被修罗城的重手截脉断血，这样还强行运气厮杀，能活着已是不错。虽然毒解了，他也废了。”
　　宸莲君的眼光自然准确。只是这个准确却只会让大家更加难过。
　　宸莲君将一线内力输入紫御腕脉，他运用内息救人已是宗师级的好手，片刻之后，紫御便清醒过来。看着他茫然不知的眼神，千雪别过头去。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
　　紫御很快也发现了自己有些不对劲，往日自动在丹田流转的真气消失不见，他只感到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
　　“我这是？”紫御带着询问之色看向宸莲，宸莲君亦不会骗他，点了点头。
　　千雪突然扯下颈上的链子，将那扳指举到了宸莲君的面前：“宸莲君，我私闯禁地，见到了一位本门闭关的长老，他送了我这扳指，说是遇到麻烦，报出你的名字，或可有用。怀涟也有只一样的扳指，我想，这必是你的信物……”
　　宸莲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微笑着点了点头。
　　千雪道：“我将它还给你，你能救师兄吗？”
　　宸莲道：“你想清楚了，冰心紫御如今已是废人，你跟着他必会受苦，有我的信物，却能求我做很多事，比如，你就算说你想取代孤玄入主武林至尊天道宫，我也做得到。”
　　孤玄不满的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宸莲哈哈一笑，这个世上会觉得孤玄的威胁很可笑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
　　千雪却没有考虑，立即拉过宸莲君的手，把那枚扳指放在了他的掌心：“你能救师兄吧？你一定行的，那位长老说，这世上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的。”
　　怀涟这时再悲哀也不禁差点失笑出声，忍不住转头诡异的看着宸莲，宸莲也难得愣了愣，有些汗然的样子，又将那扳指穿到了千雪手上的金链里，给她戴到了颈上。
　　千雪不知道他这是何意，还以为他不收下扳指，是拒绝救紫御，一时间只觉得手心冰凉。却见宸莲君忍笑弯下腰来，在她耳边悄悄的道：“多谢你那段时间来陪我说话，我便是那位禁地里闭关的长老。”
　　千雪猛然后退一步，脸都红了。她不禁想起当日自己偷偷溜到禁地里去玩，继而发现了密道，然后看到了那个冰室，以及那头发胡子都老长的怪人……
　　她也如怀涟一般，以为那怪人年纪很老，才像个缠着爷爷撒娇的孙女般，将自己的心事一件一件的说给他听，说的自然都是紫御。
　　然而如今她才发现，她是说给一个年轻男子听，而那人显然还记得很清楚，饶是她大大咧咧惯了，如今也难免又窘又羞，真恨不得就此昏过去算了。
　　不过宸莲君却显然心情大好。那冰室里光线昏暗，小姑娘又受不了寒冷，每次都是一条毯子从头裹到脚，全副武装的来跟自己聊天，结果他出关后愣是想不起来那小姑娘长什么样。如今千雪拿出扳指，他这才认了出来。想起这孤冷难熬的岁月里，只有这小姑娘毫无心机的跑过来跟自己东拉西扯，而不是因为有事要求‘业火宸莲’，难免对千雪就有种亲近之情。他想起千雪跟自己每次说起‘紫御师兄’来那手舞足蹈的样子，脸上也不禁带了些笑容：“既然是他……”宸莲君摸了摸下巴，一副‘这小子真是奇货可居’的神情：“我可以破例帮他一把。”
　　紫御却不知这其中曲折，但听宸莲君话音，似是有办法帮自己找回一身功力，连忙一礼：“无暇派七代弟子冰心紫御，多谢宸莲师叔祖。”
　　宸莲点点头，一手拽着他胳膊，一手却揽了千雪，长笑而去。
　　直到三人在视野里消失，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宸莲君多半是带着紫御寻一安静地方治伤去了。
　　事情至此终告完结，望着满地鲜血残肢，想起宸莲君那一剑之威，所有人不禁唏嘘。
　　只有凤兮方如从噩梦中惊醒一般，拉着孤玄君先行离开，似是商量着什么。
　　而怀涟还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却见一直低头不说话的蝶舞这时走了过来，抱歉的笑了笑：“你知道的嘛，宸莲君要去杀我爹爹，我怕都怕死了，又不愿被他认出来多生事端，所以一直没敢说话。好在大家都没有提起我，如今我要回夜行门提醒爹爹多加小心，怀涟，你要去做什么？”
　　怀涟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让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咦，孤玄和凤兮走了，你不和他一道吗？”
　　蝶舞笑道：“方才我与孤玄君已经见了礼，他近日便会驾临夜行门，如果怀涟你有什么疑惑想要问他，不如跟我一起回夜行门等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