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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 ...

  •   四十
      云层翻滚,惊雷阵阵。
      推开窗,正对着立在庭院一角的垂枝碧桃,空有淡色花瓣层层装点枝条。
      一阵大风,沙尘夹带着花瓣朝屋里涌来。
      刚想关窗,眼角瞥到一抹银白色衣角。
      从长廊上恰巧走过的人,无意间抬头,四目相对。
      “呃,早!”七钥有些僵硬的抬手挥了挥。
      “……早。”时砚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乌云蔽日,可怎么看也不像大早上的样子。
      “这里的人一般起的都很晚。”
      “哦。”时砚告诉自己一大清早他听到脚步声都是错觉,“进来坐坐?”
      来韩府也好些天了,虽然第一天就弄得多少有点不欢而散,但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看着七钥整天低着头以免视线相撞的样子也怪变扭的。
      那么多年不见,没看到这只小狐狸学到什么特别的本事,脾气倒硬了不少。
      “正好,我也有事想跟你谈谈。”
      时砚抬头,七钥赶紧避开视线。
      又是一阵大风刮过,吹乱了一头银白的发丝,甚至沾上两片花瓣,却只停留了一小会,便顺着发丝划下。
      “进来吧。”

      茶水顺着壶嘴流入杯底,流转,起伏,静止。
      依旧微微冒着热气。
      “你知道我会来?”七钥忍不住多嘴了句。如果进其他人的房间十有八九都要把房间的主人赶出去倒茶,遇到特殊情况还会被人赶出去倒茶。
      比如凌子枢,比如染墨。
      “啊?”时砚一愣,抬头才发觉七钥的视线牢牢盯着茶壶,“之前去泡的。在山上形成的习惯。”
      嘴角下意识的翘起。然后忽然想起七钥貌似不喜欢他提起千冥山,笑容僵在嘴角。
      之前有一天时砚去看过染墨,毕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知道他受伤了无动于衷不好。但当他看到那个身上缠满布带的妖孽依旧随心所欲的指使人,彻底无语。
      不过反正妖孽不来折腾他,喜欢妖孽就让他妖孽去吧。
      谁晓得时砚不惹妖孽,妖孽却死死的盯着他看,那眼神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不自觉的挑了挑眉,抖了抖。
      然后妖孽突然开口,一句话砸得时砚不知南北西东:你还是有点火气吧。别把自己装得跟个事似的!
      时砚傻愣,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进门的时候就听到时翎气急败坏的怒吼。
      我知道你其实段数不低。妖孽说完话顺势躺倒。如果你敢再摆出千冥山的那副死样子……我,我没法拿你怎么样,可你家小狐狸可难保不会跟人跑了。
      跟谁?一句话脱口而出,然后猛然醒悟他貌似纠结错了地方。
      多的去了。你家狐狸很抢手。
      “喂!傻了?”修长白皙的手指忽然在眼前猛晃,时砚猛得抬起头,刚好对上七钥满是莫名的眸子。
      “没,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我是不是应该给你点时间让你慢慢想。”晶亮的瞳孔瞬时黯淡。
      “啊?”
      “那个炎魄,你不要了?”话题忽然转换。
      “……”时砚一时跟不上七钥的思路,“如果我杀了韩潇,你岂不要跟我拼命?”
      “就因为这个?”七钥忽然抬头,眼底有着光芒一闪,却随着时砚的下一句话而逝。
      “始终都是一条人命,错在那块石头而不是他。”一道闪电瞬间划过天际,伴着阵阵轰鸣,“更何况后来再没出过什么岔子不是么?”
      “那你怎么跟朋友交差?”
      “你说千烬?他只是让我帮忙找找,又不是一定要找到什么结果。”其实千烬的目的根本不是让时砚来找石头的,纯粹是看着某人每天对着幻影发呆忍无可忍,找个借口把他踹下山来。
      只是时砚不想让七钥知道。
      一瞬的沉寂。
      似乎过了很久,七钥的声音幽幽响起:“那,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啊?”
      七钥对上时砚满是疑惑的眼神,解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还不至于一无是处吧——”
      “你打算离开这里?”
      “恩。难道一辈子在这里白吃白住?我们的一辈子那么长,岂非吓死普通老百姓?”转动手里的茶杯,指腹沿着杯沿轻轻摩挲,“时翎说要跟子枢回千冥山,他还没正式出师,这次算是他师傅格外开恩放他下来逛逛。你怎么样?”
      “不知道。”时砚耸肩,“原本的打算是找一阵子,不管能不能找到炎魄,一个月后和千烬在千冥山碰头。”现在离一个月还有二十来天。
      又是沉默。
      有什么在努力酝酿,似要破土而出。
      “时砚,我把话说明了。时翎这次回千冥山估计也没个出头之日,在那里有得好耗了,我没这心情去看他舞刀弄剑。染墨要回趟镇江,他那边有个老相好日日盼着他,我不好意思去插一脚。我没地方可以去,你要不要我帮忙一句话,不然我就随便晃荡了。”一口气噼里啪啦一通,也不管对面的人有没有听清。
      纠结了好几天,所有的事情越想越是一头雾水,七钥怎么都想不明白好好一个时砚怎么就变得现在不死不活不冷不热的模样。
      想一声不响一走了之,把某人销声匿迹的功夫学个十成十,却怎么都狠不下心。
      这几句完全拉下脸皮的话,愣把七钥说得耳朵发烫,鸡皮疙瘩一溜烟全起了。
      又是沉默。只有茶水冒出的微微热气氤氲上升,消失在空气里。
      “可是,我实在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温润到极致的浅笑,眼底是异常纯粹的颜色,看不出一丝勉强。
      “啪!”茶杯从指尖滑落,碎成一片片。
      水渍在地面上晕染开来,由深到浅,最后消失在一片暗灰之中。
      “抱歉,手滑了。”薄唇翕合,吐出的字词异常清晰,极致的清冷,“打扰了。”
      七钥起身,甚至动手把凳子放到桌下,绕过那堆碎片,踏出房门。优雅淡然的行为举止,看不出丝毫勉强。
      只是七钥没有抬头,更没有再看时砚一眼。
      所以他看不到,时砚的指甲已然深深掐入掌心,血色顺着指缝一路流淌,滴落在碎裂的瓷片上。

      轻手轻脚的研墨。
      省得力气一大溅得自己的雪白的袖子上都是黑点。
      时翎瞥了眼已然沾了不少墨点的桌面,撇嘴,看到当没看到。
      “你到底在写什么?”一旁凌子枢握着个笔杆聚精会神的一笔一划,时翎完全不知道他写了啥。
      可怜他从小没爹疼没娘爱的,自以为摊了个好哥哥结果又被弃之不顾,虽然没有到大字不识的地步,但其实看得懂的依然有限。
      “给韩夫人的药方。虽然她的身体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了,可毕竟年纪大了,外加操劳烦心的事不少,身体底子给磨坏了,要好好调养。我把分阶段的药方都列出来,虽然没有办法随时切脉诊治,但应该出不了大漏子。”
      既然决定要走,凌子枢这个神医弟子自然也要做事有始有终。
      “哎,那么快就回去了——”时翎忍不住叹气,一个不小心手一抖一大团墨溅了出来,几乎弄到衣襟上。
      “你把东西放下吧。我不需要你帮忙。”子枢无奈。
      “靠!你敢嫌弃我!”
      “坐下坐下,我现在没时间陪你吵。”
      “哎,你——”
      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顺着风向,飘出很远。
      “子枢,你说小七跟我哥会不会打起来?”虽然隔了一个院子,但几乎是对面对的两个房间,由于都没有关门的缘故,时翎甚至可以看到七钥推开凳子站起来。
      “别唯恐天下不乱。坐不住就到韩夫人房间里呆着,你也没几天可以陪她了,抓紧时间多聊聊——”语声忽然中断。
      因为凌子枢的视线里忽然冒出一个脑袋,把他吓个半死。
      “你在生气?”本来就大的眼睛此刻瞪得更大。
      “我干嘛生气?快点把头拿开,挡到我视线了。”
      “我哥来了,小七整天围着我哥转,你——一点都不介意?”时翎自己也不知道他问这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反正,不是好奇。
      “介意?我早没力气去介意了。”子枢动手想把某个碍事的脑袋搬开。
      “你,还是喜欢小七?”时翎固执的把脑袋僵在那里。
      “喜欢啊。”看着眼前原本飞扬的神情瞬间僵硬,子枢心情大好,“难道你不喜欢?”
      “我说的不是——我说的是——”
      “什么是跟不是的。先把头让开,想好了再过来烦我。”
      “我——你干嘛!”时翎郁闷的摸脸,果然一手的墨色。
      该死的凌子枢居然直接拿毛笔在他脸上开刷。
      “早点呆边去不就好了,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无所事事。”
      “你!”时翎咬牙切齿。
      “果然人无完人啊。”凌子枢忽然被后背重重的砸在椅背上,叹气。
      前言不搭后语。
      “啥?”时翎自然听不懂。
      “话说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你哥的时候真的自卑了一下,很严重的自卑了一下。但现在看看,我比那家伙强多了。”
      “哪有?”时翎鄙视他。
      “至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个时砚,一看就是包袱驼了一堆的人,看着也累。”
      “我哥有什么包袱?”
      “感觉上有。你信不信神医的直觉。”
      “屁的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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