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云拿月

1、Dear

　　大厦三层展厅的入口处，整齐地摆了好几排花篮。

　　小助理推门走进休息室里，忙得就差擦汗：“刚刚又送来一堆花篮，再多门口就放不下了。”

　　苏答的画展开了几天，陆续还有不少人送来贺仪，都是一些业内人士，给足了面子。

　　半个钟头前才送走几位前辈，苏答正坐在一旁休息，闻言抬头：“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小助理笑着应，顺手给她倒了杯水，“首日来的那些记者已经出了报道，我看了，评价都挺不错的。”

　　“是么？”

　　小助理说是，掏出手机翻找新闻，递到她面前。
　　“喏，你看。”

　　屏幕上都是这两天的反馈。
　　【苏老师的色彩真的是新一代里数一数二的，上次画展那副主题作品和这次的主推，用色都太牛了。】
　　【这一次的主题很不错，非常新锐，我已经约朋友打算看第二次了。】
　　【苏老师风格好强烈，感觉特质比上次画展又更突出了。】
　　【……】

　　内容五花八门，留言的有的是亲自来现场看过展的观众，有的则是圈内美术爱好者。
　　看了一会，后面的重点却渐渐跑偏到她身上。

　　【真-神仙画画。】
　　【苏老师这颜值画什么画，娱乐圈出道不好吗？】
　　【不管看多少次都想说，苏老师真是凭一己之力拉高了整个美术圈的外貌门槛。】
　　【苏老师真好看！！】

　　苏答眼神逐渐迟疑：“这什么什么……你没点错页面吧？”

　　小助理拿回来看了眼，确认：“没错啊。”
　　这篇报道刊登了苏答的照片，虽然是张只露半边脸的侧身照，评论里好些人的注意力却都因此跑偏。

　　那张图还没有本人漂亮呢。小助理朝她看了眼，心道。

　　苏答今年办了几场画展，在国内美术圈算是开始崭露头角，不是第一回被人注意到颜值。
　　小助理反过来宽慰她：“习惯就好嘛。谁让你长得好看，夸脸也算夸啦。”

　　苏答扯了下唇，一下不知该不该笑。
　　她肌肤瓷白，生得绮艳，整个人秾丽又有些慵懒的气质。一弯起唇来少了几分攻击性，眼里清凌凌泉水一样，反差十足。
　　看一眼就忘不掉。

　　“这还有呢。”
　　小助理划拉屏幕，又读出来一条：“‘周末陪朋友去看了这场展，在现场看到画家本人了，好好看哦，想和美女姐姐谈恋爱’……”

　　“这可不行。”苏答放缓表情跟着逗趣，“我有男朋友了。”

　　小助理被她逗笑，又看了几条评论，闲话几句便没再继续。

　　苏答在办公室待了一会，还有事，见时间差不多，正准备走。小助理刚要帮她叫车，她手机一亮，电话进来。

　　是司机，一接听，那边说是已经在楼下等她。
　　苏答微愣。

　　司机主动解释：“先生让我来接您。”
　　又问她大概什么时候走。

　　“……我现在就下来。”苏答回过神，收起手机叫住小助理，“不用叫车了，我自己走。”
　　她交代完其它事情，离开展厅。

　　一下楼，车在路边等着。
　　司机朝她颔首：“苏小姐。”

　　苏答微微点头，没多说，报出要去的地址。

　　等快抵达目的地，苏答给佟贝贝发去消息，不一会，就见佟贝贝在路边招手。

　　佟贝贝从旁边的咖啡店出来，苏答下车，她才注意到车型：“我靠，这车是限量款吧？你们艺术圈经纪公司这么有钱的吗？？”

　　苏答顿了下，还没说话，佟贝贝被阳光刺得眯眼，注意力很快转移开：“啧，太阳好大。”
　　她手挡在额前，拉着苏答往咖啡店去：“走了走了，先进去坐。”

　　车门前简短的话题被岔开。
　　两人在店内找了个位置坐下。

　　佟贝贝一边喝咖啡，一边叹气：“你为了躲蒋家这一出去都快一年，跑不同地方开画展，我杂七杂八的事情多，都没能去找你。你回来这还不到一个月又忙着开画展，连逛街都只有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苏答这场画展的第一天，佟贝贝很赏脸去捧了场。今天上午她原本约苏答逛街，苏答要去展厅走不开，只能自己血拼。

　　见她身边都是购物袋，战利品不少，苏答微诧：“你买了这么多东西？”

　　“无聊嘛。我给你买了新鞋子，正好晚上宴会穿，等会去我那试试。”佟贝贝撇嘴，说着拿出手机给苏答看照片，“哎对，我这几套小礼服，你帮我看看选哪个好？”

　　几套衣服都挺不错，苏答帮着给了意见，佟贝贝还是纠结不定。

　　很少见她为这种事这么上心，苏答奇怪：“你不是对这种场合兴趣一般吗，怎么这次？”

　　佟贝贝叹道：“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我姨明令要求让我别给家里丢脸，非要我好好打扮，像个人似得出去见人。”
　　晚上的邀请函是她姨弄来的，她又邀了苏答作陪。

　　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毕竟不顾忌程家，也得顾忌着贺氏。”

　　苏答端咖啡的动作微微一顿。

　　佟贝贝自顾自地说：“晚上的宴会虽然是程家老大做东，但和他交好的那几个都来，况且主要还是为了请贺家那位。香江宴所那地界寸土寸金，程家老大全包下了，所有排场都是最好的，可重视着呢。”

　　程家是房地产巨头，跺一跺脚周围都要跟着抖三抖。
　　但在贺家面前仍要相形见绌。

　　贺氏光是近来在汴郊和江滩开发的两个项目就足以让不知多少人眼热。

　　虽说程家老大和贺家那位关系不错，时常玩在一起，这次却不止是他们私交的事，程家的长辈们也上了心，程家老大自然得架势做足，周周到到地客气着。

　　“今晚宴会的门槛怕是都要踏破了……不过这些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佟贝贝啧声，随后耸了耸肩，“我反正就不丢人地去，不丢人地回来就行。”

　　她看向苏答，话锋一转：“对了，你不是说你男朋友也回北城了吗？什么时候带来看看？”

　　“他……”
　　苏答思绪还在前面那段没回来，突然被问起，一时不知道怎么说，略有犹疑地抿了下唇：“他晚上也会参加宴会……等见到了，晚点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苏答在外这一年交了男朋友，佟贝贝和她在手机上聊过，只知道对方也是北城人，别的不太清楚。

　　闻言，佟贝贝笑：“那敢情好。”

　　两人一块坐苏答那辆车回佟贝贝的公寓。
　　一路说着话，快到公寓楼时，佟贝贝约的造型师朋友打来电话，说找不到路了。

　　“在哪？那你们站着别动，我过来接你们。”佟贝贝让司机停下，电话没挂，一边下车一边对苏答说，“你先上去，密码你知道的。”

　　苏答点头，佟贝贝火急火燎就跑了，只留下一个急急忙忙的背影。

　　车在公寓楼底的车库停下。

　　苏答正要开门，司机忽然叫住她：“苏小姐。”
　　手停在车门把手上，她回头。

　　司机从前排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鎏金小盒，递给她：“徐助理让我转交给您。”

　　苏答愣了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蓝色的真丝丝巾。

　　司机温声道：“徐助理说，是贺先生选的蓝色，您要是喜欢今晚可以戴着。”

　　-

　　是夜，香江宴所。

　　从车上下来，佟贝贝后知后觉注意到苏答手腕上那抹蓝色：“嗯？你什么时候系的丝巾？”

　　苏答说：“你刚刚补妆的时候。”
　　她把丝巾系在腕上做腕饰，那抹蓝色莹润艳丽，更显得她肌肤皓白。

　　佟贝贝隐约想起她似乎是从包里拿出丝巾，半嗔半感叹道：“这颜色这么跳，也就你戴才好看了。”
　　言毕，和她手牵手进去。

　　璀璨灯影在人声中摇晃, 端着酒杯与点心的侍从熟练地穿梭在一众笑言热语的宾客中，空气里交织的各种香味越夜越浓。

　　来的人不少，尤其是年轻的女人。

　　大多都是奔着贺家来的。
　　佟贝贝侧头在苏答耳边小声说：“我讨厌的那群人今天也会来，我估计也是为了贺家那位，真晦气。不知道会不会遇上，最好别。”
　　她没忘另一茬，问：“哎，你男朋友呢。他来了吗，人呢？”

　　苏答拿着手包，四下看了看，有点拿不准：“应该还没。”

　　“那我先带你去见我朋友。”佟贝贝认识的人多，拉着苏答，一边要拿手机找人，一边往别处走。

　　还没等佟贝贝找到要找的人，中途和一群女人撞上，苏答被撞得踉跄一步。

　　撞到她的女人手里拿着杯酒，一晃洒出来些，瞧见她身边的佟贝贝，脸色微沉，先发制人：“你小心些，怎么走路的。”

　　好的不灵，才说不想遇见讨厌的人，这就碰上。
　　这群人正是和佟贝贝有过节的几个。

　　佟贝贝立时不爽：“是你撞到她，谁该小心点？”

　　苏答微微蹙了下眉，手背有点凉，丝巾上沾到对方洒出来的酒。

　　佟贝贝瞧见：“呐，你酒洒到她丝巾上了！”

　　那女人身边站着一群同伴，顺着话看向苏答的手腕，撇嘴不以为意：“洒到就洒到，大不了赔你一条新的呗。”

　　佟家这些年风头下来，大不如前，只留点根基和底蕴好看。这帮人自觉圈子更高级，一直看不上佟贝贝。

　　佟贝贝被气着，还没说话，被苏答拉住。

　　苏答看向对方反问：“你要赔我新的吗？”

　　女人白眼一翻，正要开口，同行的其中一个人不太了解她们和佟贝贝的过节，瞥见苏答丝巾角落绣得浑然天成的金线花纹标志，嘴一快：“欸，那个好像是贝加丽二十周年系列的配饰？我没记错的话好像限量二十条——”

　　女人面色一变，一行人齐齐看着苏答。

　　贝加丽作为高奢品牌，平时并不做饰品，这条丝巾属于设计师特别设计的周年庆典系列，总共只有二十条，只赠顶级客户，并不对外售卖。
　　奢侈品她们不是买不起，但限量到这个数目，既是钱的问题，也不只是钱的问题了。

　　“不可能。你……”女人脸上正难堪，忽地认出苏答，“你不是蒋家的那个？”
　　顿了下，她的眼神别有意味起来，满是狐疑地扫过苏答的手腕：“你这是限量？别是高仿吧？”

　　“高仿”就是假货，这话说的过分，在这样的场合被这样指责，等于是把人家的脸皮撕下来踩。

　　佟贝贝听到先前那句限量虽然也惊讶，当下又被这话气到：“你怎么说话的？！”

　　苏答并没有被质问的局促，朝女人扫去，淡淡道：“如果不是高仿呢？”

　　那女人被她看得愣了下，很快又硬气起来：“不是高仿？你……”

　　“配吗”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忽地被廊下走来的一阵脚步声打断。

　　一行人出现在视线里。
　　为首的是今晚做东的程家老大，而他身旁被簇拥在最中间的，就是这场宴会的中心，佟贝贝话里提了好几遍的“贺家那位”。
　　——贺原。

　　他们一行人走近，停在廊下。
　　周围一刹安静下来。

　　最中间的贺原身量挺拔，穿着身剪裁合宜的西装，单手插兜，另一手夹着烟，没说话。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尾微狭，鼻子很挺，五官线条凌厉，是一种冷冷的俊美，透着凉意。
　　还有股薄情的味道。

　　程家老大站出来一步，笑着问：“在聊什么？各位兴致不错的样子。”
　　他话说得含蓄，但在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问她们在争执什么这样吵吵嚷嚷。

　　那群女人中有家世还行的，似乎和程家老大打过交道，不着痕迹地抢着开口：“噢，没什么。就是我朋友不小心把酒洒到了这位小姐的丝巾上，刚好她系的丝巾我们看着眼熟，像是限量的一款，全世界只有二十条，我们好奇就问问。不过她系的丝巾看起来和那个限量款挺像，又有点不太像……”

　　她带笑说的，话术高明，用词委婉滴水不漏，把怀疑苏答买假货的意思表达出来，又不显得自己哪里过分。

　　苏答感觉身边的佟贝贝情绪激动起来，连忙安抚地扯住。她正要作答，廊下冷不丁地响起一道低沉声线——

　　“不像？”

　　在场众人朝声源看去，俱是一愣。

　　贺原的视线越过众人望向苏答，而后扫过那群跟她对峙的女人，莫名多了些寒意。
　　他慢条斯理弹了下指间的烟，声音低沉威慑：“我怎么不知道，我送的东西有哪里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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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我回来了！给大家拜个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