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夜未眠》许你一愿

17、第十七章 梦中梦

　　瑜川第三次在这个地方苏醒。

　　挪德神殿拱顶投射的冷色光让内部空间看上去十分神秘莫测，无数的黑棺材排布其中，更增添了几分诡异，落地大钟显示着两点零三分，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清晰可听。

　　他只身站在深蓝色的玻璃镶嵌画下，视线里却是俯视着整个神殿的画面，宛若无所不知的神。

　　“里面的人醒没，醒了吱一声？”那口浓重翻译味的普通话在空旷的大殿响起，殿内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白衣衫的幽灵们，仿若一团空气在殿内走动，皮鞋掀起的尘埃依然可见。

　　棺材咯吱着响声被挪开，撑过血族因子修改□□的新生儿们一一从棺内离开，幽灵们逐一开着黑棺，又逐一为棺内诞生的新生儿登记，这样的场面格外相熟。

　　很快，兰斯·格雷沙姆来到了无人认领的新生儿群体中，挑走了风暴院的新生，紧接着，夜旅亲王不变的容颜出现在瑜川的视觉中，金发的亲王带走了剩下的新生儿。

　　场景逐一变换，又重新来到岩石古堡，新生儿挑衅着夜旅亲王权威，狸猫管家再一次杀鸡儆猴，四下寂静，只有厚重的呼吸声。这时瑜川注意到，三排新生儿列队，最后一队只有两只血族。

　　新生儿被夜旅亲王带去直观死刑犯的行刑现场，一男一女的行刑官们站在三级台阶高的平台上，戴上手套，掀开黑布，熟练地给他们演示如何杀死一只血族，有的新生儿腿脚发软，有的却脸色潮红，似乎对此非常感兴趣。

　　落幕后，他们再被带回了夜旅亲王的岩石古堡，狸猫管家举着小白板，给每个梯队的新生儿们分配房间。

　　第三房间内部的墙面由坎坷不平的岩石块组成，还是没有窗户，四张单人小床，两座大衣柜，对两个人而言，空间充足有余。

　　金发紫眼的少年亚曼与棕发圆脸女孩躺在各自的床上休息，瑜川盯着他们看了一会，把视线移到另外两个房间。

　　六点快到，新生们陆续走出宿舍，朝一楼的餐厅走去，一如既往的场景，熟悉餐厅内部，夜旅亲王的意外发言，他让狸猫管家打开岩石古堡内部配备的传送阵，带着“不听安排”的新生儿到原生世界捕猎。

　　瑜川找了半天，都没从这群新生儿里找到那个熟悉的影子。夜旅亲王开始捕食人类女性，新生儿们既惊喜又惶恐，捕猎教学结束，夜旅亲王召唤出几只蝙蝠，跟在新生儿身边，监视他们捕猎，新生儿们在蝙蝠的看管下离开小巷，投身于属于吸血鬼的夜色中。

　　而瑜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巷口像多了一道看不见的玻璃屏障，把他困住。

　　瑜川寻思着，退回传送阵，又回到了岩石古堡的餐厅，那里的时间仿佛被暂停，餐厅里的狸猫管家与用餐的新生儿与蜡像无二，无论坐姿还是表情都与夜旅亲王他们离开时一样。

　　瑜川心念一转，他来到了那时参观的羁押着死刑犯的监狱，行刑台上，一男一女的行刑官伫立在上，他们中间还保留着灰烬与拘束服，刑具依次摆放在层板架上，连月白色壶中的银色液体，也不再荡漾。

　　每个场景保留着制造场景主人所看到的最后一幕，夜旅亲王带走了捕食小队，而餐厅保持着捕食小队外出后的模样，因为场景主人不知道后来在餐厅发生了什么……

　　而我没有办法从巷子里出去，是因为我抗拒夜旅亲王捕食的那一幕，导致场景破碎，我不知道捕食小队后续会发生什么……

　　就像播放的电影中，忽然跳出的定格镜头。

　　瑜川再度跳跃，回到了最初的场景，新生儿的诞生地——挪德神殿。

　　他经过每一个白制服的登记人员，都弯下腰去查看，他的认知中，白制服的登记人员有着人类的面貌与修长的四肢，而这里的登记人员却仅仅只有衣服、手套、档案与皮鞋，身体仿若隐形。

　　这是最初的场景，我认知中的白制服和这里的白制服不一样，这其中构造场景的主人出了误差，他不记得或者抗拒白制服，让他们在他的认知里是呈现隐形状态……

　　他回想起朱雀所说的话，“很好的机会，体验一下吧。”

　　体验？

　　体验血族平民的生活。

　　那这些场景，都是朱雀曾经作为新生儿到普通吸血鬼的经历？

　　不确定，瑜川想，他没有在夜旅亲王的新生儿学习营里找到朱雀的身影，朱雀有着一双异色瞳，辨认度很高，他翻遍了三个房间，几乎所有新生儿的眼睛都带有血色，如果他是这份记忆的主人，那他为什么没有出现这里。

　　必须先找到这些场景的主人。

　　瑜川不确定魂戒可以困住那个女孩有多久，如果她是朱雀本人的意识化身的话。

　　他手里还有一个可以帮他忙的工具，就是当初缠绕着木匣的微雕十字架银链，银链连同木匣魂戒一起抵达这片意识世界。

　　他的意识融进了这片空间，把女孩困住后拿到了这片空间的主导权，所以他才会以俯视的角度看到这处世界原本的模样。

　　他拿出银链，银链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手指往银链中的缝隙穿去，这条银链子就轻而易举地戴在他的手上，瑜川把十字架摆弄成倒立的状态，没过多久，银链微微缩动。

　　“把制作这段经历的主人找出来！”

　　银链子哗啦一声，化作一只小巧精致的灵鸟，瑜川面露喜色，已经顾不上考虑自己还是不是吸血鬼，跟着扑腾翅膀的灵鸟朝神殿中心奔去。

　　灵鸟落在了其中一具黑棺中，黑棺已经被打开过，斜斜生出罅隙，瑜川推着沉重的棺盖，慢慢地，躺在棺中的人露出半边身体与微卷的金发——

　　“朱雀！”

　　这是朱雀构造的记忆空间，随着瑜川的举动，挪德神殿开始崩塌，一片又一片的场景碎片像大块的碎纸片一样落下，飘落无尽的黑暗里。

　　躺在棺内的朱雀睁开了眼睛，从棺中坐起。

　　“皇帝陛下是什么时候察觉？”

　　朱雀并不意外，早在他用天赋筑起这片融入了他记忆片段的空间时，他就有预感，瑜川会挣脱这样虚假的场景。他再怎么年轻也是八百岁的年长血族丹妮丝女王的子裔，新生儿的上级会决定他的天赋与本能，这点无可挑剔。

　　“从棺材里出来的时候。”

　　瑜川后退一步，与朱雀保持距离。

　　怪不得他在新生儿学习营里找不到异色瞳的朱雀，朱雀在主导权被夺取的那一刻，就把这片记忆中的自我抽离，挪德神殿的白制服们略过这具已经被打开过的黑棺，他自然就不会出现。

　　“它让你脱离这片空间控制？”朱雀言辞中的“它”自然指代魂戒，瑜川摇摇头，回想起从黑棺的缝隙中钻出，脚踏地面的那一瞬。

　　血族在月影下也会有微弱的影子，这是来自月神的荣恩。他落到地上站稳，挪德神殿的黑面地砖上投出的并不是他的影子，而是一位有着矮小身材，怀抱婴儿的女性。

　　“污黑Leader？”

　　朱雀自然感知到瑜川在想什么，只是当他从地面的影子中看到那名被污黑感染的侏儒女性时，即刻从心中生出离奇的感觉。

　　Leader已经被晶精封印，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小皇帝的意识中，甚至帮助他？

　　已经出世并在希德掀起轩然大波的污黑染料让希德千疮百孔，持续了一千五百年的混沌战争让希德的族群备受痛苦，劣迹斑斑的它为什么要帮助一个血族新生儿？

　　“你想多，那个时候，我感觉她不是污黑的影子战士。”那缕影子没有带有污黑那种疯狂、混乱的气息，反而像是母亲为迷途的游子指路，引领他归家。

　　两人对峙时，一抹古铜色的光芒从朱雀身后飞跃回瑜川身边，绕着瑜川飞了两圈，亲昵地掉到瑜川手里。

　　血族传说中的十三圣器里，魂戒可以控制他人的思想，引发邪念，这次他能快速脱险，也是依靠着魂戒夺取朱雀空间的主导权。

　　小鸡仔儿还挺有用的嘛，不知道出去之后能不能进化到会自我介绍？

　　魂戒：“……”

　　瑜川抛开那些杂念，全心全意警戒着对面的朱雀，这里是朱雀的意识空间，他本人并不在此处，只是因为意识被卷入了朱雀的主场，这是他的“天赋”？

　　见到这一幕，朱雀搁置那个惹人心烦的问题，转而问道：“那么，见识到行刑和捕猎，你现在又有什么想法呢？”

　　他虽然遗憾没有让小皇帝在记忆片段里待得更久，但也不是特别在意，正如皇帝所想，这里是他的主场。

　　“血族的仇敌不少，你见过的暗夜精灵也是其中之一，丹妮丝女王曾遭到过暗夜精灵的刺杀，造成了书记官的阵亡，以血族的时间观念计算，一年时间太短，你要学的东西比你十八年来要学的多更多，强行继位只会造成陨落，为自己着想不好么？”

　　瑜川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想对不对，他觉得朱雀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别人这么说，你又开始改变自己的想法，没有因为自己思考而产生的独立意识，一味跟着他人的脚步，那样瑜川感觉更不好受。

　　他一直以来都是被别人推着走，所以这一次，他要自己做决定。

　　“违背诺言不是我的作风，我答应过丹妮丝，这个王座我会替她保管两百年，直到度过元老院要求进入元老院的任命时期。”

　　瑜川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手中的魂戒，缓慢地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还有后手，我也不怕，你就放马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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