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与蝙蝠》宫藤深秀

10、10

　　我分离地思维随着这声响瞬间回到了身体，不知哪里来的冲力让我‘咚’地一下坐到了地上。

　　我急促的喘息着，一脸懵懂地看着我的舅祖父。

　　老头感觉疲惫般地微微眯起眼，似乎一下老了十几岁地叹了口气，说：

　　“好啦，这是我唯一从我的祖母那里学到的东西，一点小把戏，没什么大用处，不过没想到在你身上似乎还能见点效。”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我想要摘下舅祖父给我的眼镜，但我刚把手放到眼镜架上，就被他阻止了：

　　“别这么着急，亲爱的，效果不会这么快就显现出来，你还得戴着它耐心等些时候，不过如果你真的不害怕了，那么立刻摘下它也是可以的。”

　　舅祖父的话让我一下子犹豫起来，他望着我，疲惫地笑了笑，伸出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看你在这里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我要走了，以后还会过来看的你。”

　　舅祖父向我告别说，我一下子不舍起来，拉着他的手不松开。

　　他带着我走出屋子，走到客厅里向我的外婆和舅舅们告别，我的外婆看看我，停了停，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外婆做出邀请。

　　“如果不打扰你们的话，我很乐意。”舅祖父有些意外地想了想，接受了邀请。

　　外婆似乎很高兴有客人留下来吃饭，本来在炖牛肉汤的她为了招待客人，又加了一道奶酪小番茄鸡胸肉做主菜。

　　赛德舅舅一直像一只忠心耿耿地大狗一样守在客厅，盯着我的舅祖父，一直到我外婆走过来踢了他一脚，叫他别老傻站着，有点眼力见，自己过去找点活儿干，他才不情愿地离开。

　　里克舅舅拿出他私人珍藏已久的雪茄，像一家之主一样地让我的舅祖父‘尝一尝时髦玩意儿’。

　　“哦，非常感谢，我以为你们现在更流行那种白色的一小根儿。”舅祖父比划出一个卷烟大小，之后就接过雪茄，先放在鼻头闻了一遍，大加赞赏了一番之后和里克舅舅一起吞云吐雾起来。
　　我傻傻地站在一旁，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餐桌上，舅祖父很绅士地恭维了我外婆做的奶酪鸡胸和牛肉汤，赞扬它们的味道考究极了。

　　就连我也觉得今天的午饭比平时的更好吃一点。

　　我的外婆相当愉快地说：

　　“这些奶酪是我自制的，里面加了意大利产的迷迭香和罗勒叶，我把它们磨碎了，然后用酒浸泡起来，最后加到发酵的牛奶里面，我的大儿子里克小时候吃牛奶做的东西都会消化不良，但我们没办法弄到更有营养的东西，后来我做出了这种奶酪，他吃起来感觉好极了。”

　　“哦，您可真是位合格的母亲。”舅祖父赞赏地举起酒杯，外婆愉快地笑着，和他干了一杯。

　　我觉得我的里克舅舅虽然还是一脸适度微笑，但脸色却隐约有点发黑。

　　这顿午饭吃得时间比我以为得要长许多，我的舅祖父似乎和我的外婆和舅舅们找到了许多可以聊的话题，但天知道他们除了都生活在地球上（地球这个词还是我到外婆家之后学会的），其他没有丝毫的共同之处。

　　这顿饭他们从十二点一直吃到二点，然后在我外婆的提议下，大家转战到壁炉旁，一边喝茶一边听了会收银机里的广播剧。

　　“赛德这孩子老说要给我买个电视，但我有那么多的活要做，哪里有时间一整天的坐下来看电视？”外婆亦真亦假地抱怨道，我在城里街边的商店橱窗里看到过那个叫做‘电视’的方盒子，画面虽然是灰白的，但却会一直动，比巫师的照片和画像都要神奇！

　　我承认从第一眼开始我就被那个东西吸引了，我相信不管是谁，只要看过那个东西都会被吸引住。

　　舅祖父根本不知道那个叫‘电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这不妨碍他顺势恭维我的外婆‘有两个好儿子’，今天之前我从没见过舅祖父对别人这么和蔼客套过，好像他把他一辈子的好话都积攒下来，用在了今天。

　　这个茶话会一直开到了三点半，我的舅祖父再次提出了告辞，我的外婆让赛德舅舅和我一起去送送我的舅祖父。

　　“好好在这里住，我会给你寄好玩的东西过来。”舅祖父让我和赛德舅舅一起把他送出院子，之后停下来说。

　　我有些犹豫，好像有满肚子的话要讲，但却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开头。

　　“你住在这里我很放心。”舅祖父望着我，他用他的目光告诉我，如果他看到我在这里过得不好就会立刻带我走。

　　那一刻我心中的不舍涨到了极致，我舍不得舅祖父，却也不想离开外婆家，这几个月是我从出生以来过得最好的一段时间，而今天，我人生中对我最好的亲人都凑在了一起，我希望今天永远长存。

　　赛德舅舅站在一旁，不知为什么他的表情显得格外的为难。

　　我拉着舅祖父苍老的大手不愿放开，这样过了一阵，我的舅祖父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问我的赛德舅舅：

　　“年轻人，你能抓一只猫头鹰来吗？”

　　“什么？”赛德舅舅被问得愣了愣，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想了半天，示意我和舅祖父一起跟他走。

　　我们一起走出村庄，走过大片大片的玉米田，最后在一片树林边停下。

　　“我在这里看到过猫头鹰，不过我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抓住一只。”赛德舅舅表示没有工具，徒手抓猫头鹰是件极其需要技术的活儿。

　　舅祖父表示他和我一起等在树林外，让赛德舅舅进去试一试。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赛德舅舅皱着眉点点头，他示意我如果有事情就喊他的名字，他不会往里走太远，听到声音就会立刻跑出来找我。

　　我点点头，然后看着赛德舅舅刚刚转过身往树林里走了几步，一条暗淡的蓝光就从我舅祖父手里甩了出来，射到赛德舅舅身上。

　　我提心吊胆了一下，但赛德舅舅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事，只是一个小小的祝福咒。”舅祖父微笑着对我说，这条咒语相当管用，因为还不到五分钟，赛德舅舅就兴高采烈地从树林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抓了只灰棕色的小猫头鹰。

　　“真是没想到，我的运气太好了，这个小家伙应该是今年出生的，它应该是迷了路，在树林里绕了很久才会累到从天上栽下来！”

　　本来没想过真能抓到猫头鹰的赛德舅舅一脸骄傲模样，我盯着那只会咕咕叫的半大猫头鹰，有点想拿过来摸摸。

　　“稍等稍等。”舅祖父拦住我，先一步从赛德舅舅手里拿过那只毛团子，低下头，把嘴凑到那只猫头鹰耳边低低地说了一通什么，之后才把它放到我手上，笑眯眯地说：

　　“好了，这只小猫头鹰以后就是你的信使了，如果你想给我写信，就把信交给它，它会把信带给我的。”

　　赛德舅舅的表情里充满了不信，但我却一下想起了在祖母家舅祖父发信和收信用的就是猫头鹰！

　　原来巫师界的猫头鹰信使和麻瓜界的猫头鹰是一个东西？

　　它们不需要训练吗？

　　我用犹豫地眼神看着自己手里的毛团，对它是不是能够担负起信使的工作表示怀疑。

　　“好啦，相信我，亲爱的，它是个聪明的小家伙。”舅祖父摸了摸咕咕叫的小猫头鹰，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个硬饼干一样的东西，喂给它。

　　小猫头鹰飞快地一伸脖子，把那块硬饼干吞了下去，然后‘咕咕’叫着想要讨要更多。

　　“别太贪心了小家伙，以后你完成工作很好的话我会继续给你这个当报酬的。”舅祖父轻轻敲了敲小猫头鹰的脑袋，然后对我说：

　　“好啦，你只要给它取个名字，它就是你的啦！”

　　“哦，哦好的。”我有些慌忙地点了点头，低下头想要给这只小毛团起个名字，但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舅祖父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我说出猫头鹰的名字，他忍不住失笑地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了声：
　　“别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然后他冲赛德舅舅像一个绅士一般点点头，道了一声“再会”，然后就从容地走进树林。

　　赛德舅舅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我的舅祖父已经走了。

　　“他去哪儿了？走了？他怎么走的？”赛德舅舅不相信地喃喃着，忍不住也走进树林转了一圈，发现树林里确实没有我舅祖父的身影，才不甘心地转出来，看着抱着小猫头鹰的我说：

　　“真让人无法置信，那群人都是些古怪家伙。”

　　我抱着那只棕灰色的小猫头鹰回了外婆家，赛德舅舅帮我把小猫头鹰介绍给了外婆和里克舅舅。
　　里克舅舅看小毛团的眼神不是很友好，好像它身上有什么病菌一样，但外婆却很大度地说：

　　“你想养它？可以，不过这个小东西应该是吃肉的，你得自己帮它找吃的东西。”

　　“啊？我需要给它找什么吃？”我楞了一下，一下紧张起来，在祖母家时，那些信使猫头鹰一般都吃猫头鹰粮，偶尔有挑嘴的，家里的家养小精灵也有办法喂饱它们。

　　就像我不知道原来巫师用来送信的猫头鹰和麻瓜界的猫头鹰是一种东西一样，我也不知道麻瓜界的东西猫头鹰吃不吃，就算吃，如果我的小猫头鹰因为吃了麻瓜界的东西变得不会送信了怎么办？

　　“哦，猫头鹰可是杂食动物，不过我觉得它们对虫子和老鼠一类的东西最为偏爱。”里克舅舅慢条斯理地说，他那模样就像已经看到我在四处为我的小猫头鹰挖虫子和逮老鼠一样。

　　不过我得说，他现在的样子才让我觉得正常，之前他和我的舅祖父那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可真让我看不顺眼。

　　“它是只野猫头鹰，自己有能力捕食。”赛德舅舅觉得我们都想得太多了，就算这只小猫头鹰看起来还没完全成年，但它毕竟已经不是幼崽了，他记得他抓它的时候它的翅膀扇动得有力极了，不过他赞同我把它留下来——

　　他小时候正经看过别的村子里有人养老鹰，那个东西威武极了，还可以给主人抓兔子，猫头鹰虽然比不上老鹰，但也是猛禽，如果训练好了，他们可以把它放到田里去，让它给他们抓一抓偷粮食的老鼠和麻雀。

　　于是，我拥有了我人生的第一只宠物，一只灰棕色的小猫头鹰，为了给它取名字我想了一个晚上，甚至为它翻了赛德舅舅给我找来当识字教材的幼儿故事书。

　　我最后决定就叫它‘布鲁恩’，赛德舅舅对此的评价是‘挺形象的’。

　　我很想写封信给舅祖父，试试布鲁恩是不是真的能当信使，可我又怕把这个小东西放出去以后，它像别的都鸟一样飞走了就不再回来。

　　为了让它熟悉家的位置，我用小篮子装着它，来来回回在村里走了好几天，最远一次走到两公里以外的汽车站。

　　在周围走熟之后，我又带着这个小东西天天往树林里跑，辛勤地给它到处找虫子，挖蚯蚓，希望它在我这里吃饱吃好之后会记住我这个主人，就算不能送信，也不要随随便便飞走了就不再回来。

　　“看来养个宠物对小孩来讲还是很有益处的。”我的外婆对我每天都变得脏兮兮的衣服没有一句抱怨，她说跟我的两个舅舅比起来，我还是太过安静了。

　　“你应该多跑跑，或者交个朋友。”她建议我。

　　我点点头，然后继续带着我的小猫头鹰四处游荡。

　　我不是不想交小伙伴，但我不知道怎么对待他们，他们是麻瓜，是小孩，他们总是一惊一乍的，反正，反正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