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件好事 ...
-
消息一传开，在场的人反而干愣着，紧握手上的铲子，捧着要砌的板砖，一时忘了是喜是悲。
村长拍了一记大腿，又说道，“还愣着干嘛呀这是？赶紧去接自家的孩子回家去啊！”
“哐哐”“当当”大家伙儿卸下手头的工具，婶子们先反应过来，擦了擦弄脏的手，抹掉眼角激动的眼泪，甩着花裤花衣一股脑儿跑起来。
下午时分本该是最暴晒的时候，太阳竟稍稍躲起来藏在那厚实的云层里，云层积压往灰黑的颜色渐变，突然有变天的预兆。
场地上没剩多少人，金元宝一个人收拾剩下的活儿，怕下雨湿了放在外头的粮食，赶紧徒手搬进粮仓，李铁盒过来帮她，两人动作默契一会儿就准备好防护措施了。
雨水隔了两三分钟噼里啪啦溅湿在水泥地上，一颗颗豆大般的，砸在脸上，脖子上，有些凉。
“你怎么不去接你哥？”金元宝见蔡文强仍在场地不动身，甚至帮他们把剩余的工具收拾妥当，还拿了张薄膜罩起来挡雨。
“我哥说了他要是打胜仗回来一定头一个跑回家，要是没有，那就是战死了，不用等他。”蔡文强说着说着鼻息加重，语气里多了一分哽咽。
“走吧！”李铁盒拍他，雨下的越来越大，可以先去金元宝家避避雨。
蔡文强没拒绝，他家离的有些远，再说这秋后的雨下一阵就该停了，到时候直接再过来接着干就行。
路上偶尔碰到之前跑着去村长家的几位婶婶，脸上挂着笑，手里头牵着日思夜想的儿子，有太多话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就那么紧紧握着一路走回家也挺好。
金元宝在人群里头看见了住她家对面的阿俊他娘，婶子探出的身子像天鹅的脖颈，缩缩回回，最后低下头自言自语着。“估计是偷摸回家去了，俺上家里看看去。”她就走在元宝他们三个前面，一路走一路不放心的往身后再看上几眼，依旧不放心。
到家的时候，三个人浑身湿了透，吴三囡拿出三块毛巾来给他们擦擦头，也顺口说起志愿军回村的事，“你说咱锦鲤村的小伙儿多能耐，都把美国佬给打趴下了，”
吴三囡不着痕迹的瞟了李铁盒一眼，眼里尽是嫌弃他没个胆儿上前线保家卫国去，丢他们老金家的脸。
听村长说这回上前线奋战的将士们，上头都给发补贴和奖励呢！对面阿俊家有，隔壁张叔李叔葛叔家都有，唯独老金家屁也没有一个。
“娘，您可别逗了，这能是一个村的力量嘛！这前前后后几百万的志愿军您就当空气了？”
吴三囡叹口气，转头关心起第一回来家里做客的蔡文强来，又是打听他年龄，又是问他哥哥的情况，金元宝看着好笑，知道她娘在打什么主意。
“要不是你拦着，我也能被你娘夸夸了。”李铁盒不乐意，把这事赖在元宝头上。
“得得得，都怨我都赖我，只有我自私自利，不肯舍小家为大家行了吧！”金元宝懒得和他说，打算开门张望张望雨势大小。
对门的阿俊他娘好像一直都没进家门去，一心只把头扭向从村头上游通往下游来的路，只是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但她还是一秒都不肯放过。
金元宝看她等的着急，跨出门槛走过去，“婶子，没准阿俊回来的批次不一样，您先上屋里头坐着等吧！”
婶子不依，眉头皱的同锁头一样紧，她磨搓着两只红肿皲裂的胖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嘴里小声嘀咕着，“俺们阿俊俺们阿俊。”
金元宝从自家搬了两把小板凳过来，邀着婶子一块坐外面等，婶子也知道元宝和阿俊关系好，就任元宝跟她一块等，可她还是没坐下。
木门漏了半拉缝没关严实，里头有身影在小心观察，金元宝猜是蔡文强，他也担心他哥回没回来。
过了半小时之久，好像模模糊糊能看到路上有人影在往这边跑，金元宝跟着站起来仔细看看。那人越走越近，穿了件军绿色的衣装，个头有些高大，凭判断不是阿俊的长相。
果然，来的人是蔡文强的阿哥蔡文龙。他的军装格外亮眼，在雨后天晴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看的人眼乱。
门缝里的人影哐地一声推门而出，可惜才蔡文龙视线不集中在那儿，他是朝阿俊他娘过来的。
“咚——”一声，蔡文龙跪在婶子面前，垂下头有颤抖哭泣的声音传来，婶子一下动弹不得，好像知道了什么事一样。
“婶子，阿俊牺牲了。”
蔡文龙和阿俊当初被分在一个支队里，上前线奋战时两人也是并肩同行，然而最后一击猛攻发动时没能逃开美军的炮弹，中.弹牺牲了。
婶子眼前突然发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她皲裂的手上有湿哒哒的泪花，一朵两朵，逐渐浸湿整只手。亏在元宝搀扶的及时，稳稳的将她拖住，才好不容易立的起身子来。
“阿俊…阿俊…”婶子的声音空虚寂冷，再也不会有人回应她了。
蔡文强立在老金家的木门边，和李铁盒一道儿，站在原地没有靠近。所有的悲痛仿佛只有婶子一个人慢慢承受着，无法伤愈。
无声的哭泣淹没了婶子所有的理智，她眼神缥缈，身子疲软，由金元宝慢慢扶着上炕躺下。她缓缓合上眼，里头全是她家阿俊笑着的模样，她也跟着扯住嘴角，似笑非笑。
金元宝送蔡文龙出去，替婶子谢谢他老远赶来，也告诉他蔡文强就在她家待着的事。
大哥带上蔡文强那个小弟，正准备要走，莫名转身问金元宝，“你是叫元宝吗？”
元宝点头，蔡文龙接着说道，“阿俊临了有话要我转述给你，他说他不是逃兵，他打赢了胜仗，可是不能和你一起过下半辈子了。”
蔡文龙每每想起阿俊满身鲜血也不忘托他告诉村里那个叫元宝的姑娘，让她幸福快乐，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泪水模糊了眼，身边的一切都悄无声息，只有远去的蔡家兄弟的身影，和默默站在元宝一米外的李铁盒。
她偷偷地在心里说，“阿俊，你爱的元宝在天之灵会知道的！你们在天堂一定会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七件好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