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空心橙

18、春迎冬

　　他来的时候，天色尚且昏暗，灰压压的一片，沉沉地坠在夕阳的尾巴上，路上行人匆匆。他倒是高兴起来了，干脆地放下了手上的活计，随手套上一件白色帽T，从黑屋子里面一路窜了出来，他举着一把黑色的伞在空中画着圈，开心穿梭在行人的空挡处，手中的伞像是一只轻巧落画的毛笔在他的手中舞出了动人的旋律，雪突然飘飘洒洒地盖了下来，耳边蓦然响起的尖锐的刹车声、孩童兴奋的尖叫、觉得耽误回家的抱怨声一路灌进了他的耳中，但是这些杂音并没有耽误他此刻的好心情。
　　他一路奔到一家便利店门口，一脚就要迈进去的时候，却突然把脚收了回来，后退了一步，对着橱窗的玻璃整理着并不存在的领带，顺手将手中的伞丢尽一侧的伞架里，清清自己的嗓子，才像个西装革履的绅士一般踏着雪迹骄傲地走了进去，耳边又像往常那样传来了店员的抱怨“这该死的鬼天气。”
　　他仿佛没有听见这句话一样，径自朝着最里侧的柜台走去，手背在身后，像是个小领导来此视察工作悠悠哉哉地逛了几圈，直到秒针又转了一圈才空着手跳着离开那里，像是一只优雅的白鹤跳舞般挥舞着双手朝着门口奔去，只是店里却传来了一阵稀里哗啦和店员惊诧的一句“怎么又倒了”。
　　他在门口竖着耳朵专心听着店里的声音，像个成功完成恶作剧的孩子一样，捂住嘴巴憋着笑，似乎是全然忘记了自己来时的那把伞，扎头奔进那场盛大的雪里，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音符般的爽朗笑声。
　　多美的景，多美的人，只是总有不长眼的打破这份带着欢愉的宁静。
　　“你果然在这里”，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他回头看去那个撑着自己遗落的黑伞站在雪地里，高兴的情绪退了下去，撇着嘴问，“你今年怎么来得这么早？”
　　“还早吗？”那人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掸了掸他肩上并不存在的风雪，“明明是你玩得开心，忘记了我吧？”那人顿了顿，看着他低下头不作答的样子，放手任由黑伞飘在风雪中，太阳追着伞的痕迹露出头来，“哥哥？”
　　“我不管”，他一把推开了自己的弟弟，朝着偏僻的小巷跑去，边跑还不忘回头和弟弟说道，“我还不想那么早回去！”
　　结果不出所料，在阴暗的小巷中被那人堵得正着。
　　那人看着他一脸不高兴地盯着小巷里的阴影的样子，伸手握住他终年不带温度的双手，“好啦，明年我再晚点来，好吗？”
　　他一脸不虞，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那人，“不好！”
　　“这样啊”，那人握住他纤细的指尖，慢慢地蹲下身去，像是向公主宣誓的骑士一般，神情是近乎虔诚的，可是手却放肆地附在他的手腕上，“那么，我保证回去之后······”
　　“分房睡吗？！”他兴奋地接了话，在对上那人一脸了然黑下去的脸色时，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变得太快，讪讪地收了语尾，“······一个月也行······”
　　那人听着他声音愈发小了下去，装模做样地捧着自己的心脏位置，“哥哥，您这么厌恶我的妈？”
　　“······也没有······”此刻轮到他整个人红得宛如一只刚捞出锅的螃蟹，“就是你······”
　　“我怎么了？”刚刚还跪在那里的人此刻很是懂得什么叫得寸进尺，抱持着捂住心口的跪着的姿势，他朝着他的方向逼近了一步，虽然人还跪着，但是气场的压制下，也不懂到底是谁跪着了。
　　“你还装！”他看着那人毫无诚意的演技，瘪着嘴跺着脚，不满地说道：“我们都没有实体。”
　　“因为我亲爱的哥哥喜欢这一套啊”，那人语气温和，拉下了他的手，迎着他的嘴唇喃喃道，“生辰快乐，欢迎回来。”
　　从相接的唇中，飘出一声轻轻的“哼”
　　翌日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新的季节轮回开启，静待来年可能会长一点点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