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
幻境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场景。
和一个很熟悉的背影。
这是我在隐藏深处，封锁起来，从来不愿被人提及触碰的角落。
“不！”
我惊叫一声，第一次和幻境融为一体，用尽全身力气御剑而行，妄图奔向那个并不宽厚，反而有些单薄的背影。
“不要，不要……”
斩渊迅速出鞘，这已经是我生平用过最快的一剑。
还是晚了。
我眼睁睁看着那人被一剑刺穿胸口，带着浓郁的鲜血从控制坠落，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下落，我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忘了如何使用灵力。
我疯了一样向前狂奔而去，堪堪在坠地前接住他的躯体。
“不要！”
我泪水大滴大滴的砸在他身上，惊慌失措，一股脑的掏出所有丹药塞在他嘴里，近乎祈求的喃呢：“不要离开我……”
“……师父”
糟老头子看上去一点生气皆无。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番模样，往日他总是瞪着一张眼怒气冲冲的看着我，不是已经被我气的冒火，就是在被我气的途中。
如今，他虚弱的躺在我怀里，脸苍白如纸，勉强睁开眼，瞧见是我，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然后叹息着艰难道：
“清和，为师……咳咳，唯独放心不下你。”
他说：“你又倔又犟，为师真担心你会钻牛角尖出不来。”
我手抖的不行，只觉得他这话丧气的很。
什么叫放心不下我。
我带着哭腔骂道：“既然放不下我，那你就好好给我活着，别整这不值钱的一出，快站起来骂我啊，糟老头子！”
他最讨厌我这么喊他。
每次一听，都气的吹胡子瞪眼。
唯独这次没有。
他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
最终头一歪，无力的垂下双手，留下最后四个字。
“不要难过。”
我眼泪汹涌而出，他温热的身体变的冰凉，化为灰烬，被风一吹，散的满天都是，我双眼通红，呆愣愣的伸手想要抓住他。
什么都抓不住，穿手而过。
身死道消。
他就这么消失了，什么都没留给我。
太过分了。
巨大的恐惧席卷心脏，就像是有一双大手狠狠抓扯着心脏，疼的我脸色发白。
过去一点一滴的浮现在脑海。
若说我的道是一往无前，那么我师父的道便是恩泽苍生。
我原先不信这世界上有善良的人。
我不信天道仁慈。
若天道仁慈，我这一生并未做过大奸极恶之事，为何落得这个地步。
直到我遇见了师父。
我出生没多久就被父母抛弃，流浪乞讨，见过许多肮脏的画面，无数次死里逃生，我没有尊严，也不懂人理。
我只知道，那双手很温暖。
他扶起我，替我接上断肢，温柔的询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好。”
是幻觉吗。
太温暖了。
我被蛊惑的应声。
流浪许久的小狗，终究抵抗不住端来的热汤，和温柔到轻抚。
愿意用命去换着一切。
哪怕是镜花水月的温柔。
我想，就算是他要吃了我，也认了。
遇到他之后，我才作为一个人，活了过来。
是他让我成为了人。
我被他带回来之后，师父总是说，他很后悔，要是早点遇见我就好了，可以把我养的白白胖胖，也不至于身上二两肉都没有，吃那么多苦。
瘦的跟排骨一样。
要是在来早一点就好了。
我当时说话都艰难，颠三倒四的告诉他：“你能来我，就已经，开心，了。”
师父没回答。
他摸了摸我的头，问我要不要学剑。
剑是什么？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想了许久，告诉我。
“守护。”
“可以保护重要的人。”
“好，”我点头，“学，以后，我保护你。”
他被逗得哈哈大笑，说：“那我等着你保护我，小兔崽子。”
“……”
我没做到。
他做到了，我的前半生，那个并不宽厚的身影一直挡我面前，尽量替我遮挡风雨。
可是我没能保护他。
我空有一身修为，无双剑道，被无数人仰慕称赞剑术世间无人能至其左右，可什么用都没有，我连最重要的人都无法保护。
学剑有什么用。
什么用都没有，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就死在我眼前。
就差一点，要是……
“要是你在快一点，就好了。”
是啊。
要是我在快一点就好了。
我脑子被这句话充满，一时之间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这几千年来，这句话如同梦魇一样，一直萦绕在我耳边。
再快一点就好了。
就差那么一点……为什么不能在快一点，为什么当初不能早一些，为什么我这么慢。
都怪我。
他会死都是因为我，我来的太晚了，是我害了他。
就差一点……
一点。
“要是我再快一点，就好了。”
我喃喃重复。
“咔嚓”一声，幻境彻底破裂。
“……”
丹峰长老一直注视着幻境，看到碎裂的瞬间，他再也忍不住，如火一般冲了出来，对着失魂落魄站在石阶上的女人就是一拳。
他愤怒不平的咒骂道：“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师傅他怎么会死！”
女人头被打的歪到一边，她低着头，头发散落遮住整张脸，嘴角有血丝溢出。
闻言，她只是轻笑了一声：“你偷窥我的心境。”
丹峰长老有一瞬的心虚。
这在修真界是极为不齿的行为，偷窥一个人内心最大的弱点。
可……
“那又怎么样！”
他愤愤不平的抬头，冷笑着道：“你做的事还怕被别人看吗？老子就特么看了，怎么样！”
男人骂骂咧咧：“你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他当初就不应该把你捡回来，是你害死了他，你除了会害他还有什么用！”
他一字一顿：
“你就是个祸害，活该出生就被爹妈抛弃，你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真心待你！”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针一样扎在女人心上。
女人的表情微微变化。
男人抬手作势还要再打。
“咔嚓。”
忽然，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什么声音？
丹峰长老下意识停手，寻找声源，最终落在女人的身上。
始终一言不发的女人缓慢抬头。
露出一双鲜红如血的双眼。
“！”
长老骸然，忍不住被这幅场景吓得踉跄后退。
她，她，她竟心魔缠身！
那方才那声音是……
长老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惧席卷全身。
道心有裂。
剑道不稳。
若她真因此入魔，那他们便是全修真界的罪人。
女人歪头，双眼依旧空洞无神。
她笑了一声，重复：“你偷窥我的心境。”
女人上前一步，动作迅疾的拎起长老衣领，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声音蕴含着杀意，一字一顿道：“你凭什么查探？就你也配看他！”
“嗬嗬……”
长老喉咙发出破碎的抽气声。
奋力挣扎。
剑气凌空而起，封住他所有动作，女人的手越收越紧，长老眼前不听闪烁着白光，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的时候……
她松手了。
男人狼狈的摔倒在地上，被女人一拳轰了过来。
女人打完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如同机械般喃喃自语。
“不能杀。”
“他的，徒弟。”
她重复道：“他的，徒弟，会，伤心。”
长老总算松了一口气。
死亡的恐惧让他忘了一切，直到连滚带爬的退到安全距离，才怒骂道：“草，她疯了。”
骂完，他连忙逃窜，惊的都忘了御剑，走出许久才反应过来，剑光直冲主峰而去，意图寻找掌门庇护。
少年对此毫无察觉。
他握着一卷书，茶香四溢，空气垫着凝神熏香，少有的静谧，让他整个人都放松起来。
“师兄，不好了！”
丹峰长老打破这难得的美好，少年烦躁抬头，入目是一张……肿成猪头的脸。
他沉默片刻，开口，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怎么了？”
丹峰长老疼的一抽一抽，快速重复一遍。
少年猛的起身，衣袂摩擦的声音刺耳，雷点在身边闪烁，发出“滋滋”的响声，目光狰狞，看的丹峰长老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咬牙挤出两个字：“废物。”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去招惹她，她看似好说话容易掌控，真倔起来谁都拦不住！”
少年暴怒掀桌，茶碗碎了一地：“你以为我能拦得住她？我拦不住，当年师傅死后，我劝过她多少次她都不听！”
“非要一个人去魔界报仇，当初她要是死在里面就好……”
少年意识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警告：“我再说最后一次，不要惹怒她，若真惹她烦了，一剑杀了你我也没有办法。”
“还得恭恭敬敬俸她为上座。”
“可是……”
丹峰长老喃喃道。
“没有可是。你以为她与你，与我们之间有多少同门情意？分毫没有，她忍让着，不过是因为我们是他的徒弟，仅此而已。”
“几千年了，你觉得这点情分够挥霍多久？”
“她活不长，没必要再生事端。”
少年恢复平静，淡淡道：“走吧，我不希望这件事还有第二次。”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 8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