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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朕为将军解战袍(4) ...

  •   薛秋芸这番话,实在是无稽之谈。
      薛庄听在耳里,本不会信。

      但不得不说,薛秋芸这番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因为席南的出现太过奇怪,可他确实又没有武功,也没有害薛庄的可能。

      这个理由,反而能顺理成章地解释这一切。

      何况……薛庄想起来他和席南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当时薛庄以为,席南是在找机会刺杀自己的机会。
      一个人洗澡的时候,身上没有防护,拿武器也需要时间。
      趁人洗澡时下手,是一个很好的刺杀手段。

      可席南根本没武功,这就说不过去了。
      那么,只能表明——他在偷看自己洗澡。

      -

      一旁,席南一听这话,也觉得薛秋芸脑补的这个故事,确实给自己找了一个极好的理由。
      席南都要被故事里的自己感动了。

      ——除了偷窥洗澡这种事不道德又变态外,这是何等闻者落泪听者伤心感天动地的旷世痴恋啊!

      席南冷不丁一抬头,就看见了薛庄皱眉看着自己。
      席南觉得他大概是被雷到了。

      席南自己也觉得挺雷的。
      因为他是直男,这世上的另外一个自己一定也是直男。

      席南立刻道:“薛姑娘误会了。邻家有一青梅,我自幼同她一起长大,心甚慕之。方才我那般说,只因她未能活过豆蔻之年。”
      ——我喜欢的邻家妹子十三岁死了,她还是个女孩,没长成女人呢,这样能糊弄过去了吧?

      匆匆解释完,席南正了正色,再对薛庄道:“话说回来,小将军,你今晚让我走,那你自己是怎么盘算的?”

      薛庄听罢,倒了一杯苦酒喝下,道:“我未作任何盘算。”

      闻言,席南皱了眉。

      薛庄再道:“陛下是一步步削掉薛家兵权的。先父被调回帝都之后,陛下另派人过来接管了黑羽军。现下,我手上是没有兵权的,能够调度的,也就是驻守在这将军府的侍卫军。此去封山,我若带的人手过多,更惹陛下怀疑。何况……”

      薛庄眯了眯眼,继续道:“若有侍卫跟随我进行宫赴宴,一定会被控制住,我反倒被他们牵制。如今稍有不慎,这为数不多的侍卫军也将全军覆没。故而,我不如独自赴宴,留侍卫军在不远处做后备支援便是。”

      薛秋芸紧张地问:“你独自赴宴?这不是任人宰割吗?”

      “届时,我自会向陛下表明,我薛庄忠君之心,日月可鉴,从未起过反叛之心。若他不信,那我只得杀出去。凭我能为,我相信我活得下来。除此以外,本也别无他法。只是……秋芸,你要明白一件事,无论我是否能活下来,自父亲死那刻,薛家已经不能存在了。”

      薛庄再望向薛秋芸,道:“我今次跟叔父说了,你们不必同我去封山。你与叔父改名换姓,能逃多远逃多远。”

      薛庄语气颇有些沉重。薛秋芸也收拾起玩笑的情形,蓦地拿出了绑在腰间的鞭子,道:“今晚我来,为的就是封山赴宴一事。哥哥,我可不愿做什么矜持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我也可以保护你。这种时候我不能退缩。我要随你去封山护你平安。我随护卫军接应你!”

      薛庄皱眉,席南再对薛庄道:“我也愿随你同去。我父母早逝,如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我不怕死。”

      “就算你替我去死,我的处境亦不会改变。薛家终究是没了,我亦要改名换姓,苟且偷生。”薛庄道,“我亲身赴宴,好歹能杀出重围。你没一点功夫,只得送死。因此,你实在不必替我去。”

      “此事定有转圜余地。你可要听我说个一二?”席南神色认真。

      看着这样的席南,薛庄其实是有些诧异的。
      因为席南一直因为都表现得有些傻乎乎的,并且他身上有些独特的气质,与这个世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席南明明是好说话的性子,并不显得清冷,可不知为何,他好像离这个红尘太远,总是不能完全融入,始终显得跟这世间有种微妙的疏离感。

      当下席南神色认真,谈吐得当,竟是胸有丘壑的。
      薛庄这才在想——也许,之前席南那些让人以为他傻傻的好糊弄的举动,只是他装出来求生存的表象。

      打量了席南几眼,薛庄道:“但说无妨。”

      席南道:“皇上设局杀你,无非是怕你造反。君王起了此等疑心,你怎么再表忠心,说得天花乱坠,怕也终究无用。要想让他彻底放心,只有一个办法。所谓眼见为实,我们得让他切切实实看见,你这将军已然无法造反。”

      薛秋芸当即问:“说得容易,可要如何让他相信?”

      “我正好能派上用场。”
      席南笑了笑,道:“薛小将军,虽然这是鸿门宴,但只要让陛下相信,你已无法造反,他不是非得杀你的。故而,届时我假扮成你去封山赴宴,解甲于君前,言明想辞官归田。陛下定会追问原因,我可以解释,是自己被蛮子毒害,功力全无,无法再领兵。”

      薛秋芸听了这话,想通了关键,眉目一喜,旋即附和道:“这主意甚好。席南本没有武功。就算皇上找人探脉,也不会露馅。反而,这会让他彻底相信哥哥,以为他真的武功尽失!”

      席南点头:“不错。一则,让皇帝看到小将军愿意解甲归田的态度;二则,让皇帝以为,小将军没有一点武功,根本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三则,跟皇帝谈谈过去的君臣旧情,诉诉衷肠,甚至哭一哭,当彻底稳妥。”

      席南这主意,薛秋芸已彻底认可,立刻对薛庄道:“哥,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席南看上去机灵,当不会出事!”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薛庄道。
      薛秋芸一笑,站了起来。“那我先去收拾了。我和父亲都陪你去封山。我们不会自己逃了去的。”

      薛秋芸觉得一切都稳妥了,离开的时候眉飞色舞,很是喜悦。
      席南瞥一眼薛庄的脸色,倒是觉得他根本没同意自己的计策。

      席南问他:“看来……你并不打算按我说的做。”

      薛庄沉默片刻,旋即道:“城府、算计、兵不厌诈,是对敌寇的,不应该是对自己人的。我不想把这些用在陛下身上。”

      席南想了想,问:“你跟陛下……是朋友?”

      薛庄也不知想到什么,暗自蹙了下眉。但他终究没多说太多,只道:“我母亲早逝,父亲又常年待在边陲,十岁以前,家中无人照看我。先帝把我接到了宫里,跟皇子们一起念书。”

      ——所以,薛庄是跟皇帝有几分情谊在的,甚至在他的内心里,根本不相信皇帝真会逼薛家到这种地步?

      席南这么想着,果然,再听薛庄说道:“先帝对薛家有恩。当今陛下,跟我则有同窗之谊。我认为,事情本不至于到这步田地,皇帝如此,怕是并非出自本意,而是受到挑唆。”

      席南闻言,心里莫名有些受触动,然后道:“你感念先帝,也怀缅与当今陛下的一点旧情。可惜,当今已不留情。”

      “我知道。我只是想当面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不信我,是不是真要将薛家赶尽杀绝。我不屑于像你说得那般。”

      说到这里,薛庄轻轻拂袖,“男儿有铮铮铁骨,该是在沙场上流血的,不该是在陛下面前流泪哭诉,甚至下跪求一个生路的。”

      席南听罢,问:“我替你去哭诉做戏,你也不愿意么?”

      “我自己去做戏,又或者你顶替我去,其实都是一样的,都只能说明——我很软弱,面对陛下,连个真相都不敢问。”

      薛庄看向席南:“我方才说过了,我只是想试探你,从来不是要你真的替我去死。此事不必再提。”

      “可是……”席南皱眉。
      薛庄道:“不必再提。”

      “我知晓了。我不替你去便是。那么,我能随你一路去封山吗?”席南问他。

      薛庄没答话,他只注视席南良久,忍不住再问一句:“你……到底是谁?”

      席南最终只说出一句:“你就把我当成另一个你自己。不必客气。”

      薛庄再看席南一眼,也不知想到什么,但最终不再深究这个问题,只站起了身。“我再去收拾点东西,桌上的酒菜你尽管享用。用完饭菜,你可以回屋稍微睡会儿,晚些时候我会去叫你,咱们一道骑马去封山。会骑马吗?”

      席南之前投资过一个马场,倒是会骑马的,当即点了点头。
      薛庄再道:“行。你既有心帮我,我确有一事相求。”

      席南点头:“但说无妨。”
      薛庄便道:“我若有个万一,帮我护住叔父和秋芸。”

      席南抱拳道:“我会尽力。”

      -

      离开塔楼,回到屋中的时候,席南也确实睡了一会儿。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到了一个姑娘。

      他刚才对薛庄和薛秋芸说的那番话,并非信口胡说。
      他的确记得,自己是有过初恋的。他记得十三岁以前,是有一个小姑娘经常陪自己玩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十三岁之后,自己就没见过她了,不管是现实和梦里都没见过。

      这一晚,也不知是不是提到了她的缘故,席南难得又梦见了她。
      她背对着自己站着,长发,穿着一身白袍,是古装的打扮。

      席南走向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身,朝自己淡淡一笑。
      然后,席南发现,她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席南立刻吓醒了。
      他又一次把自己雷到了。鸡皮疙瘩落满地。

      ——难道自己的初恋是男的?只不过他穿着古式长袍又留着长发,自己年少无知,就误以为他是妹子?

      席南情绪波动过大,系统主动被激活,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席南:“活见鬼了。”

      系统:“宿主大人,你……你别吓我哦。”
      席南:“系统还能怕鬼?!”

      系统:“嘤嘤嘤。”
      席南:“……放心吧,我只是做了个梦。”

      系统的声音立刻正常起来。“你做啥梦了吓成这样了?”
      席南叹气。“我的初恋,我印象里萌萌哒特别可爱的小姑娘,突然成了男人,还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这意味着你不仅是基佬,还是个自恋狂。”
      席南:“你才基佬!我笔直笔直的!”

      系统:“我不信。你从来就没交过女朋友。没道理。我看你已经弯成蚊香了。”
      席南:“放屁!”

      系统:“人家才不干这么猥琐的事。你们人类才会放屁。”
      席南:“……”

      系统:“话说回来,你说你有过初恋,如果那个人不是你自己,你还记得她长啥样吗?”

      席南摇摇头,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按理说,十三岁的事情,应该是记得清楚的。毕竟自己一直记忆力很好,连小学教过自己的各个老师的名字都还记得的。
      初恋对象这么重要的人,没道理会忘记。

      可席南就是把她的模样忘得一干二净,现在甚至连她是否真的存在,都有点怀疑了。

      系统:“你看,你不记得了吧。”

      席南总觉得系统知道些什么、却没有告诉自己。席南还想追问,门口却响起了敲门声。是侍女长莺的声音。“席公子醒了吗?你快些收拾一下,咱们即刻启程。”

      席南回了一声:“稍待片刻,我这就起来!”

      席南没什么可收拾的行囊,略打整了一下,也就出了门。
      长莺帮他牵了马来,干粮和水已经被马驮上了。

      长莺骑上马,打马往前。她上马的动作很是行云流水,纵马奔驰的样子也颇为英姿飒爽。
      席南立刻驾马跟上,这才明白,原来长莺不是个简单的侍女,也是个会功夫的。

      一路跟着长莺行至府门口,那里已经有一队人马了。席南数了数,不算薛秋芸和薛徕,约莫还有十个侍卫军。而骑马立于队伍最前的,就是薛庄了。

      薛庄坐在一匹浑身黑亮的马身上,双腿笔直修长,身姿挺拔坚毅。
      月光把他的眼神勾勒得十分清亮,里面满是自信与笃定,

      此刻的他如战无不胜的战神,好似刚率领大家打了胜仗,正该是凯旋的时候,哪里看得出——他这一去,是去赴死的呢。

      见席南来了,薛庄隔着人群朝他点点头,淡淡一笑,旋即纵马而去。

      也不知道为何,那一刹,席南的心颤了一下。

      席南和着一众队伍跟上他的步伐,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像他认识薛庄很久了。

      嗯……大概,只是因为他是另外一个自己,故而自己对他有种天然熟悉感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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