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
吃过晚饭，窗外起了风，吹得门框轻轻作响。
哄韩迎雪早早睡下，韩文清手肘抵着门把手，笑着对叶修说要不今晚留下来吧，明天开车送你去青训队。叶修说行，但我得借你电脑看训练视频。
坐在韩文清的书房，视频看到第三场，是队里的一个练习拳法家的少年。
叶修不知怎么就走了神，抬手端起杯子喝了口热水，看向了刚刚放在电脑旁的照片。那是出游乐园时，韩文清跑去找跳楼机工作人员要来的。
照片里，他牵着韩迎雪两个人笑着望向韩文清的手机镜头。
他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自己这样笑了...
自己和韩文清，真的可以放下一切，重新开始么？
正想着，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您怎么来了？”韩文清从猫眼看见韩知语大感意外忙开了门。
“每两年的青训队挑战赛都会邀请我，你忘了么？”倒没急着进门，韩知语的眼神如刀锋般，两道冷冷的目光投向韩文清。
“您要是来...可以提前和我说...”韩文清侧身，示意韩知语先进门。
“我现在来你家，是不是都要提前先跟你预定？”韩知语倒没急着进门，语气压着火。
韩文清一愣，似乎猜到什么，抬头问道：“您白天来了？”
“白天你人不在，我去了俱乐部喝了口茶。”韩知语道。
“......”韩文清一听这话，心下一凉。
韩知语见韩文清反应，倒没了刚才的愠色，接着道：“许久没去你的店里，这几年看经营得不错，我听阿勇说，不仅北京开了十五个分店，外省也有。”
“有了足够的钱，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这是您说过的话，我一直记着。”韩文清接话。
“哟，我说的话你什么时候这么肯听了。”韩知语轻笑了声，“阿勇在你这里干得不错，今天我和他喝了几杯茶，该说的他都和我说了。”韩知语观察他他的反应，接着云淡风轻道，“文清，你说这孩子，是我错看他了，还是你信错他了？”
韩文清一听，便知老头子白日里盘问了阿勇，面对面对峙，老谋深算的狐狸碰上小狼崽子，估计三言两语那孩子自己编的话就戳得破绽百出，怕是都交代了。
“我也没打算瞒着您。”韩文清道。
韩知语扫了韩文清一眼，冷哼一声，直接踏进了屋内。环视了一圈客厅，瞥见了玄关处两双男人的鞋子，心下便知是怎么回事。
“许久不来你这里，几乎没怎么变。”韩知语回头看韩文清，拐杖指了指玄关处的鞋子，扬声笑道：“又换小男朋友了？文清呐，你也不小了，你喜欢男人这件事，我是真的管不了了。”
韩文清只当是父亲又在挖苦嘲讽，沉声道：“是，不管您再怎么反对，这辈子我喜欢男人这件事是不会变了。”
韩文清的这句话是说给韩知语的，也是说给叶修听的，但韩文清却不知道，他父亲那的句“换小男朋友”也同样是说给屋里的人听的，他不在意，不代表叶修没有听到耳朵里。
韩文清这么多年瞒着韩知语“形婚”这件事终如窗户纸终于捅破，板上钉钉，早些时候韩知语还真没当真。而当天阿勇交代完，他气得就想找韩文清当面问个清楚，谁料家里竟然一天没人。
“韩迎雪睡了么？”韩知语坐在沙发上，目光看下窗边那幅油画。
“睡了。”韩文清答，转身倒了杯热水。
“行，那我们好好聊聊庆舒和你的事....”
...
客厅的说话的声音转小，但叶修的确听到了两人在玄关的对话，两耳轰鸣，望着手里的照片发呆了一会儿，他这才想起，韩文清的父亲才是最开始就横在他们中间的第一道鸿沟。
而这个鸿沟，他们似乎从没有打算迈过。
...
六年前。
“叶队，韩部长说...说要见您...”匆忙敲了两下门，一个工作人员突然气喘吁吁撞进了休息室。
“谁？”叶修没听清，嘴里叼着烟还在看着韩文清刚发来的短信。
“就...就...是....”那工作人员磕磕巴巴半天紧张地没说出话来，叶修闻言转身，却见门口站着一个五六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那人西装革履、身形高大，有种说不出来的迫人气场。
那人看着他，表情似乎是挂着笑，但目光却是极冷，打量了他一会儿道了句：“我找你。”
叶修觉得那人眉眼眼熟，起身摘了烟走过去，抬手笑着道：“你好，我是叶修，请问您有什么事？”
那人的手伸出来却不是和他握手，而是转身让工作人员离开，顺手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看着那人的侧影，一瞬间，叶修突然想起了眼前这个人是谁。
韩文清的父亲，韩知语。
他的名字和照片偶尔出现在国家级官媒报纸的第二页头条，这对很多官员来说，是在这个国家一辈子努力的终极目标。
他曾听韩文清随口提起过，但很少，韩文清甚至和自己的父亲没有合影。他只是在偶尔的国家级体育赛事和外交活动的新闻报道里，见到过这个和他爱的人有着极为相似眉眼的男人。
而此刻，眼前的韩知语，五官比韩文清更为立体而深邃，仿佛是北极寒冷冰窟里的最陡峭的冰峰，带着一种不可侵犯拒人千里的疏冷。
那个人看着他的眼神变化，也随即读懂了一切，道：“既然想起来我是谁，你也应该猜到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抱歉，我并不知道。”叶修自然地收手插回了口袋，另一只手灭了烟，烟灰却不小心烫到了指尖。
“作为一个上级指导部门，我是为了你，作为一个父亲，我是为了他。”韩知语仍站在门口，灯光打在他的侧脸，鼻侧投影出一个三角形的光斑，他的神情和他在报纸上常出现的严肃形象不同，反而多了一丝苍老与无奈。
“那您有话直说就好...我这等会还有下半场比赛...”叶修垂眸，望着自己发红的指尖淡淡道。
“...我知道你们的事情，文清都和我说了...我也知道你很优秀，你是国家发展电竞产业首推的典型标杆青年之一，你去年，拿的那个时代新媒体杰出青年贡献奖的批文还是我写的...”韩知语观察着叶修的神情，叶修仍然看着自己的指尖没有和他对视，表情也没有一丝波澜。
韩知语继续缓缓道：“我还知道你们最近在闹矛盾...年轻人谈恋爱，哪有不闹矛盾的，又不是到了谈婚论嫁，更何况，小打小闹的太正常了...”
说到这里，叶修终于抬起头看向韩知语，望着他谦和地笑着说：“韩部长，我们不是小打小闹。”
“那你们是要谈婚论嫁吗？两个男人？”说到最后两个字，韩知语的声音念得极重。
“......”叶修沉默，他承认，他所在的这个时代，别说结婚、支持同性恋平权，恐怕光认可同性恋这个群体的言论都是需要避讳的。
“所以...我今天是来跟你说，你们小打小闹玩一玩什么的，我都不会管，但凡事有个度。”韩知语声音得像把锋利刀子，在他眼前亮着寒光，却又用刀背一刀一刀的抹在他的心上，不见血，也足够威慑，“再过几年，韩文清也要三十岁了，他也会好好思考，离开这个游戏，他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我向来是支持他所有的选择，但是我不会放任他的错误选择。”
“...在您的眼里，我就是那个错误的选择吗？...”叶修问，依然礼貌地笑着。
“我没有评价你的权利，如果你感到疑惑，也可以问问你的父母，相信他们会给你更准确的答案。”韩知语道。
“我的父母和您一样开明，他们尊重我的选择。”叶修微笑地望着他,低头看了眼手机锁屏，离下半场还有十分钟。。
韩知语心下一沉，他没想到叶修会这样接话。他此次来找叶修的本意，本是仅仅来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最好的结果，是自己三言两语就可以帮儿子把这些凌乱的关系整理清楚。
在韩知语之前建立起的五十年的世界观里，男人和男人之间只有友情、兄弟情，他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会将这种感情称之为爱。
这件事他听某人悄悄和他谨慎地提起过，却一直没有当回事。
直到他某日随口问了句韩文清，儿子一反常态的神情和剧烈的反应，都让他不得不开始重新想要看看这个叶修何许人也。他想亲眼认识认识这年轻人，毕竟所有的报道和他人的描述都极为疏远，没有血肉。
“您还有其他事儿吗？我可能需要过去了...”叶修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望着他。
“叶修，你是个好苗子，我也知道你喜欢这个东西，我和所有支持你的人一样，不希望看到一些所谓的情啊爱啊，成为你们事业道路上的绊脚石，你懂我的意思吗？”韩知语抬手，犹豫了片刻，将手搭在叶修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谢谢韩部长，您说的我明白。不过我没有您想的那么在乎我所谓的事业，我也不认为什么可以成为我喜欢荣耀\'这个东西\'的绊脚石...您，懂我的意思吧？”叶修笑着推开了韩知语的手，而后稍稍欠身，鞠了个躬道：“您有事先忙，我这边也先过去了。”随后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韩知语望着门口发愣半晌，转头望向烟灰缸里未燃尽的烟蒂，举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老陈呐，最近有没有空，你上次说的那个五年发展方案，我有点兴趣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