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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红眼兔子 ...


  •   陈一柯垂着脑袋,闷闷地说:“他……他平时不爱说话也不爱走动,我们都不爱搭理他,我也不知道他喜欢去哪儿,感觉,感觉他就喜欢一个人待着。”

      这番描述和陆不语脑海中的那只小兔子一模一样,这下那人的形象越来越清晰了,自卑、内向、胆小、瘦弱、内心对阳光热烈的事物又充满期待,却因校园暴力失去了生命。

      是个可怜孩子。

      陆不语靠在围栏上叼了根草,深深为他感到惋惜,忍不住感慨:“这样的老实孩子最容易受欺负了,十七八岁的小流氓大多欺软怕硬,遇到软乎乎的小兔子就可劲儿欺负,显得自己比别人厉害。”

      说完还拿一双懒猫一样的眼斜看了一下严卓,摆明了是在挖苦他,要他给个说法。

      这话说得严卓有些尴尬,看得他更是脸上火烧一般,磨蹭半天,明显底气不足的辩解了一句:“……我没真的欺负他。”

      陆不语显然不会相信,歪着脑袋审视着这五大三粗的□□小混混儿。

      被看得没法了,严卓垂头叹了口气:“那事儿是我的错,当年欺负小兔子我也有份,可我真的没想到会把他逼死,我就是开两句玩笑戏弄戏弄他,谁知道魏远和杨旭这两个小畜生会背着我去真欺负他。”

      “玩笑?戏弄?仅此而已?”

      校园暴力陆不语上学时也见到过,从被所有人排挤的冷暴力,到往身上泼颜料,逼到厕所墙角殴打,花样百出。几句玩笑在当中简直不值一提,不知道严卓所谓的“玩笑”是怎样的。

      “他自己也不无辜……”刘安脱口而出,可忽然想到现在的处境,悔恨不已,徒劳地补充了几句:“他,他生前是个乖孩子,学习也很认真,就是话不多,被人欺负我作为老师深表痛心。”

      这副虚伪的样子实在滑稽,连一向胆小怕事的陈一柯也直皱眉。

      陆不语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我没欺负过他,我和他几乎连话都没说过。”陈一柯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溢出来。

      这话陆不语相信,他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

      一时间,大家又沉默了。

      江浮川看了眼前方的教室——高三二班,里面有微弱的火光,低声问:“这就是你们班?”

      严卓嗯了声,上前打开教室的门,里面的灯在这时候早就统一熄灭了,只能借助手机和小手电来照亮。

      里面就是大部分高中教室的样子,班上人应该不少,桌椅满满当当的很拥挤,书本堆积在课桌上乱七八糟,黑板上是一大段一大段的英语,看来是英语课上留下的,后面的黑板上是画得板报,主题竟然是团结友爱,还真是讽刺啊。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板报下面有个火盆儿,里面烧了些纸钱,盆边和地上落了许多灰烬,白飘飘蹲在地上往里面烧纸钱。

      陆不语蹲在白飘飘身旁,说:“原来你们来这里是为了祭拜。”

      “是啊,他走了十年了,但是我们从来没有祭拜过他,就好像这个人没有存在过一样,离开还是回来,都没人会在意。”

      白飘飘的声音很沉静,白色的小裙子有些脏了,白皙的脸庞在火光下愈发的白了,白得不自然,一双大眼睛垂下了眼帘,睫毛的阴影映在眼下,唇色鲜红欲滴,她好像没有失态过,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就像一个大娃娃。

      “那他是怎么死的?”

      白飘飘迟疑了一下,又淡淡道:“自杀。”

      严卓坐在一张课桌上,应该是他曾经用过的那张,双手撑着桌边,补充道:“就是一直被班上同学排挤、羞辱、恶言恶语、嘲笑,高考之前不堪忍受自杀了,是从天台上跳下来的,当场死亡,来领尸体的是他一个远房表叔,尸体一埋就再没人记得了。”

      “这孩子可真是够傻的。”刘安说。

      陈一柯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继续埋头将白纸用剪刀剪成圆形的纸钱。

      没有经历过的人,都很喜欢用一个轻飘飘的“傻”字来形容受害者,觉得轻生的人都愚不可及,可他们死前的绝望与挣扎,只有自己能刻骨地感受到。

      陆不语初中的一位老师曾痛心疾首的说:“这孩子真傻!连死都不怕,还怕面对吗?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

      有的。

      死当然是最坏最坏的选择,是最可怕的事情,可他们还是选择了死,也许他们面临的真的比死更可怕呢。

      精神上的折磨比□□上要可怕的多。

      校园霸凌在各个地方都出现过,很多内向胆小的孩子因为融不进班级,被三五成群的小团体组队欺负,最后的结果要么转学要么忍受到毕业,这个孩子显然没有什么靠谱的亲人,不然也不会又远房亲戚领认尸体,所以转学显然是不好开口的,只能咬牙忍受着。

      但是这种受气包很少是一直待在班上的学生,大多是转校生,他们因为来得晚,很难融进这个早已形成各个小团体的地方,被排挤着排挤着就变得自卑内向了。

      “他是转校生吗?”陆不语问。

      严卓拿起一叠陈一柯剪好得纸钱递给白飘飘,接着,看向陆不语,答道:“不是,他一直在这个班上,班上只来过一个转校生。”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欺负的?”陆不语问。

      一直背对着他们在研究黑板上英文的江浮川忽然开口提醒:“小兔子的明信片。”

      其他三人一头雾水,严卓莫名道:“什么小兔子明信片?”

      只有陆不语恍然大悟。

      “情书!”

      白飘飘往火盆放纸钱的手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严卓也是一惊,跳下桌子问陆不语:“你们怎么知道情书的事的?”

      陆不语似笑非笑地看他,“这个你别管,你只用告诉我,这情书是谁写的?”

      “他自己呗!还能有谁,他写给那个转学生的,就贴在公告栏上,当时一群人过去看热闹,不过那转学生明显不喜欢他,当时气得手都抖了,一把把那张纸撕了下来,从此就有人拿他开玩笑,明着暗着欺负他。”

      江浮川从讲台走了下来,站到了陆不语身边,低头看着他说,“情书是谁写的只有写情书的人知道。”

      严卓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紧皱着眉,忙问:“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他写的?”

      陆不语和江浮川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

      见他俩都不吱声,知趣的严卓闭了闭嘴,没再追问了。

      这一趟没有白来,两人对于十年前那场霸凌知道了个大概。既然能够进入这个空间,那他们在这当中或多或少都扮演了一些角色,罪责至不至死不知道,后文如何也未可知。

      唯一让陆不语感觉到疑惑得还是被霸凌的这个小孩,不管是明信片中的他还是昔日同学口中的他,都是个很好欺负的小包子,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怨念形成这个空间结界?

      纸钱烧了不少,火盆没有熄灭过,积起的灰就有大半盆,已经快要天亮了。

      陆不语打了个哈切,想回去补个觉。

      江浮川看着黑板,手上拿起了一个灰黄色的册子,是教师专用的花名册,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个学生的考勤,每一个学生的名字都在上面。

      翻开其中一面,“他叫什么名字?”

      严卓和刘安苦着脸,实在想不起来了,往日都叫他外号“小兔子”,一来是因为他喜欢抱着一只兔子,据说是他妈妈留下来的,二来是他性格温顺,像只兔子。只有陈一柯记得他姓宣,却说不全名字。

      “宣和,他叫宣和。”白飘飘站起身子,最后一张纸钱在火中迅速扭曲缩小,烧为灰烬。

      宣和。

      这个名字出现在最底下一栏,他从来没有缺勤过,名字后面全是勾。

      “这名字还挺特别的,也好听,有什么寓意吗?”陆不语看向江浮川,顺手把花名册拿过去瞄了两眼。

      “宣和两个字没什么特别的寓意,但是和,大概是一团和气的意思吧。”白飘飘的声音很温柔,说什么都是娓娓道来的感觉,就像春日里的阳光一样美好。

      她说完又补充道:“他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没一个肯要他,虽说判给了妈妈,他妈妈却从来不管他,听说他妈妈是……不太正当的职业,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妈妈就被一个常客弄死了,他跟着一个好赌的表叔,日子过得如履薄冰,欠了不少债。”

      这是个什么命苦小白菜的故事啊。

      这个孩子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怎么什么不幸都排着队在他身上降临。

      “宣和,多少年没提过这名字了,要不是跳楼自杀那事儿印象太过深刻,我肯定早忘光了。”严卓摸了支烟点上,他抽烟的样子倒是挺帅的。

      这时,陆不语又打了个不雅的哈切,江浮川看了下时间——四点半了。

      “去天台看看。”陆不语说着就出了教室。

      四人烧完了纸钱就回了寝室,陆不语和江浮川一起爬上了顶楼天台。

      上面满天繁星,风吹得呼呼作响,整个天台都是平地,只有一间放扫帚拖把的小屋子。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一点儿缺口的踪迹都没有,按理说,宣和是死在那儿的,缺口就应该在那附近才对。

      难道死的不是宣和?

      这个脑洞太大胆,陆不语立刻就打消了念头。

      江浮川从杂物间出来,对陆不语道:“看来缺口是什么,还得再找找线索。”

      “今晚怕是没法了,走,睡个回笼觉,明早再上去看看。”陆不语哈切连天的下了天台出了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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