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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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郁郁葱葱的绿叶间隙温柔洒落，风吹树梢簌簌作响，偶尔滑过一声鸟啼，寂静空远。
泽瑜的头晕晕沉沉，微咸温热的液体从额头缓缓滑下，身体像散了架，挪一挪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
晕倒前，他只记得耀眼的劫雷从云中嘶吼落下，闪电把玉石堆砌而成的洞穴照得如同白昼，布置在洞前的众多法宝应声而碎。
他所炼制的破元丹是罕见灵药，炼成时唤来的劫雷威力自是非同小可，泽瑜有点后怕，若是再厉害一些，怕是肉身也要被劈成灰。
天雷来得颇为突然，甚至让他整条蛟直接被雷威掀翻，一头撞在炉上。可是，他马上察觉，现今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对。
因他眼前景色，并非自己栖身的小洞穴，有些树木，他见都没见过。
此地的灵气稀薄得几乎感觉不到，他头上苍松叠翠，地上则阴暗潮湿，明显不是在寸草不生的羽山。
泽瑜勉力想甩动尾巴，却没有一点感觉，使劲撑起“身子”，一串不属于他的记忆蓦然挤进脑海：这是一个名为谢泽玉的凡人，最后一个片段，是这人被揍了一顿，直直跌下山崖。
这具躯体坠落的地方是崖底，跌落的时候许是被参天大树挡了挡，加上厚厚的落叶，即便被刮出一身伤，捡回一条命就该感谢上苍。
泽瑜抹了一把头上有些凝固的液体，一只明显属于凡人的手掌映入眼帘，手上一片暗红，不是蛟族透明的血液，是凡体的红血。
他低下头，查看“自己”的腿，不但使不上劲，稍一移动便痛得锥心刺骨，应该是骨折了。
尽管令人难以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他的神识现正附身在一具凡人的躯体上。
他听过有些蛟被劫雷劈得神销魂陨，或是历劫后元气大伤，被妖物分食，可没人告诉过他，会出现这种情况。
虽然泽瑜一早就心心念念要到凡间看看，但万万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他的五指紧紧拽着地面的杂草，慌乱与恐惧不住冲击心脏：
为什么会这样？他的本体呢？他还有机会做回一条蛟吗？难道以后他只能当一个凡人？
“咕咕……”
一阵晕眩袭来，泽瑜不得不面对更迫切的问题，这具凡躯遍体鳞伤，可能有一阵子没有辟谷，接下来要么伤重致死，要么活活饿死。
那么，附身在这具躯体上，泽瑜剩下的几分神识会不会也随之烟消云散？
想到这里，他立马被吓得一个激灵，挣扎着要爬起，一阵钻心的痛楚从腿上传来，让他冷汗都冒了出来。
“吼！”
一阵骇人的低吼在背后响起，泽瑜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僵硬扭过头：
茂密的草丛深处，一对黄色眼珠幽幽亮起，灰色的瞳孔眯成一道竖线，目光贪婪又凶狠。
“该死的畜生，好大胆子！敢打我的主意，滚！”
泽瑜恨得牙痒痒，厉声喝道，他可是龙族后裔，哪是这种禽兽能觊觎的！
猛虎像是被激怒，鼻尖发出“呼哧呼哧”的闷哼，虎须一颤一颤。
这是一只成年巨虎，被泽瑜身上的血腥气吸引来，黄黑的毛发像钢针一般立起，大摇大摆踏过草堆，露出刀一样锋利的爪子。
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排闪着寒光的尖牙，带刺的舌头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就要饱餐一顿。
“休得无礼！”
泽瑜头皮发麻，下意识一般在手心聚起灵力，登时脸色煞白：几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白点从五指间涌起，顷刻即消散至尽。
连灵力也没有吗？
恶虎发出一声怒吼，压低前身，眼看就要扑过来，泽瑜虚弱地将胳膊挡在脸前，绝望合上眼，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他才几百岁，还没化龙，还有好多事想做……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尖锐的鸣叫从天上传来，泽瑜本能昂起头，“啪嗒”一声，一个白色的影子不偏不倚砸中他的面门，顿时他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被砸得四肢一软，瘫倒在地上。
可怜他的脑子才刚缓过来，措不及防一下重击，差点没把他撞得再次晕死过去。
那只恶虎在听见响动时，杀气腾腾的双目突然被惊惧所替代，竟是不管到口的“猎物”，转身夹着尾巴就逃。
对此一无所知，泽瑜边揉着被砸得七荤八素的脑袋，等眼前乱窜的金星消失，边心惊胆战伸手四下摸索。
待他的视力恢复正常，方才的巨虎已无影无踪，他大大舒了一口气，顿觉屈辱不已。
一低头，他随即看见身边多了一坨白色的“东西”，想必是刚刚的“凶器”。
谨慎地用树枝戳了戳，泽瑜只听耳边传来极其微弱的“嘎”一声，便没了动静。
“莫非是活物？”
心里这么想着，轻手轻脚凑到那坨疑似活物身边，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只活物全身大约有一臂多长，它的呼吸极其微弱，伤痕累累的身体卷成一团，两只翅膀像折断一般收起，羽毛脏乱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可怜的小东西。”
寻思着这只不知道叫什么的活物，或许是和他一样，都是跌落悬崖受伤，泽瑜难免心生恻隐：摔成这样，约莫活不成。
泽瑜放轻动作，试图翻过这只活物的身体，想查看它的伤势，不料，它埋在翅膀底下的头颅忽地昂起，锋利的目光直直劈向泽瑜。
“啊！”下意识松开手，泽瑜被吓得倒退两步，这只活物，每只眼睛居然都长了两个瞳仁。
不仅如此，那对诡异的瞳孔散发着凛冽蓝光，仿佛要把人魂魄都吸进去。
泽瑜被盯得浑身发冷，正要落荒而逃，却见那活物的头倏地低垂下去，眼眸也随之无力地闭上。
定睛一看，泽瑜才望清，它的鸟喙上崩了一块，还沾了好些血液，着实伤得不轻，怕是早已精疲力竭。
叹了一口气，他拖着脚步再次靠上前，看样子，这只活物是晕过去了。
他想到刚才差点葬身虎口，说不定就是这个小家伙吓跑了大老虎，也算是阴差阳错之下救了自己一命。
此外，凭着这活物一刹那间展露出的霸气，在飞禽中称得上矫健的身形，泽瑜睁大双眼，莫非这就是被凡人称作家禽圈唯一盖章扛把子、“鸡鸭见了绕着走,恶犬见了得低头”的大灰鹅？
泽瑜颤抖着手抚上大鹅的羽毛，手上霎时一片湿润。
“伤得这么重。”要不直接帮它超度（宰掉）？
肚子及时地“咕咕”响了两声，泽瑜的手不由自主掐上大灰鹅的脖子，只需稍一用力……
“嘶！”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开始动手，泽瑜一使劲，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更麻烦的是，左手似是脱臼了。
眼前的大鹅看上去肥美肉厚，吃完一定能恢复体力，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治一治身上伤。
然则他一无灵力二无丹药，该怎么办？
正当他一筹莫展，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串不属于他的记忆：“八棱麻”，又称“接骨草”，捣碎后敷在损伤的地方，有止血接骨之功效。
难不成是这具身体主人的求生欲？
“接骨草、接骨草……”泽瑜没其他办法，口中念念有词，小心翼翼在草丛中一顿乱找，总算眼尖发现一株茎上长着八根棱条的“杂草”，放在鼻下一闻，果然嗅到一股恶臭。
脑中的记忆告诉他，这种草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大臭草”。
看上去只是一株平平无奇的杂草，事到如今，泽瑜只得心一横，捏着鼻子，把几片叶子搓碎，一股脑塞进嘴中，片刻便被草汁恶心得眼泪直流。
回头看了大鹅一眼，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了一眼手上的草药，泽瑜叹了口气，将嚼碎的草汁敷在自己和大鹅身上，再贴心地给它盖上一片大叶子。
养肥点再宰吧，泽瑜想，一瘸一拐挪到草丛边上，那几抹嫣红在他眼中如同曙光一般明亮。
根据记忆，这种深红的果子叫“救命果”，味道酸中带甜，吃多了舌头发涩，然而饥不择食的泽瑜顾不得这么多，一顿狼吞虎咽，直至肚子里的酸气让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耳边响起一声毛骨悚然的狼嚎，泽瑜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现时才注意到，天色已经渐渐阴暗，夜幕即将降临。
泽瑜本是一条蛟，于他漫长的生命中，时间是以甲子为单位计算的，白昼黑夜不过转瞬即逝；更不用提他勉强也算是仙二代，即使懒于修炼，也从没邪祟敢打他的主意。
但对凡人“谢泽玉”来说，一甲子或许即是一生；而黑夜、寒冷、野兽，这三者加起来，随时能取他性命。
“阿嚏！”
山间冷风吹得泽瑜打了个喷嚏，他惊恐地发现，他的视力随着太阳下山，似乎在逐渐减弱。
荒山野岭，在漆黑中不能视物，无异于坐以待毙。
借着夕阳的余晖，泽瑜摘下一大捧火棘果，拖着断腿回到大鹅身边。
大鹅是他如今唯一的后备粮，自是得好好守着，万一不幸遇到猛兽，就把鹅肉丢出去，大概能争取逃跑的时间。
一边不住自我安慰，一边把火棘果放在大鹅身边，他又去拾了些枯枝，堆在一旁。
肚子没那么饿之后，身体也有了力气，泽瑜盘起腿，再一次尝试凝起灵力，虽是极其微弱，总算是点燃了枯枝。
可即便是运起如此薄弱的灵力，也让他顿觉筋疲力尽，不得不躺在地上闭目养神吐息调整。
人界的“日月精华”跟他所栖息的羽山上相比，简直不是一个等级，称作“日月糟粕”还差不多，难怪人界的妖精大多妖力提升缓慢。
等泽瑜恢复体力，月亮已爬上山岗，四周一片死寂，只有火堆不时传来的噼啪声。
他又吃了大半果子，想着大鹅一直没醒来，怕它饿着，便小心喂它吃下几颗野果。
“希望你明天能醒过来。”
不然只能尽快吃掉，泽瑜默默这么想，下午的时候，他记起几个凡人食谱中看过的菜名：深井烧鹅、野菜焖鹅、山药炖鹅汤。
此处虽为深山野林，不乏可作调味用的野草，泽瑜脑海里已有超过五种烹饪大鹅的方法，就算吃鹅肉可能伤身体，也总比没得吃饿死要好。
咽了一口水，泽瑜把他的“宝藏”大鹅抱进怀里，凝息静气，合上疲惫的双眼。
沉沉入睡时，他恍惚想起，地府的朋友曾给他捎过凡间的画本，对于身怀机缘的凡人，跌落悬崖是他们一生的转机，往后多是祸得福，飞黄腾达。
说不定，这崖底也会有蛰伏的仙人，不但治好他的伤，还会助他化龙？
美梦幻灭得如此迅速，清晨的柔光唤醒了泽瑜，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炼了一晚上，他精神好转不少，连带身上的伤仿佛也没昨天那么痛。
大概是火焰起了恐吓的作用，一整晚都没有野兽靠近，泽瑜心里依然乱糟糟，对自己身上的突变没有半点头绪，他草草吃掉昨晚剩下的果子，决定先把这具身体调养好再说。
用树叶接了些晨露喝下，他又摘来大把接骨草，搓碎敷在伤处。
接着，当他抬起大鹅的脖子，要替它敷草药时，淬不及防又与它湛蓝的双瞳对了个正着。
泽瑜禁不住喜极而泣：“鹅子，你醒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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