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catlee1999

8、第 8 章

　　老马退伍的时候，史今把送他的机会让给了许三多，其实他想去，非常想。可他又怕，怕自己看到老班长会不管不顾的大哭。那样的话，老马一定会瞪起眼说，个孬兵，又哭什么呢？好好立在那，少给我甩犊子。

　　想着想着，眉心就发热，史今连忙揉揉鼻子，没话找话一般的问：“三多啊，你咋不哭呢？”

　　许三多把目光从信纸上挪开，那里还是洁白一片，钢笔落了又抬，这第一个字还是没写下去：“我不能哭了，虽然我还是想哭。”

　　说完，他终于在信纸上写下了第一个字，那是个爹字。

　　史今有些恼，那你这到底是想哭不想哭啊？

　　他想成为老马那样的人，他也想成为高城那样的人。可现在他发现，他只能成为史今，成为他自己。

　　许三多不就是原来的他？胆怯的，流着两道清鼻涕的窝囊样儿，一顿扫帚疙瘩换一个作业本就是他未当兵时的生活。

　　然后他当了兵，第一个班长就是老马。笑眯眯的眉眼，可当时的史今还是被那掩藏不住的军人气息震得差点不知道该迈哪只脚。

　　我也能变成那样儿么？我也能抬头挺胸成一个给村里争光的人么？

　　你能，老马班长还是笑呵呵，只要你把能做到的都做到了，你就能抬起头来做人。

　　史今知道自个身体条件不优秀，所以训练的时候就得玩儿命，别人跑三千米，他就跑5千。别人做100个俯卧撑，他就做200个。

　　总不能让班长丢人。

　　他一天天的成熟起来，从一个孬兵变成了老兵，又从老兵变成班副，班长。

　　从红三连到钢七连，史今觉得已经到头了，还需要要求什么呢？一个农村娃子现在已经穿军装拿钢枪，是政府的人了。

　　可是高城，他的高连长说，不行！

　　高城说：史今，你的潜力远远不止如此，你以为到了钢七连就是你人生的顶点了？

　　不，你应该还能飞得更远。都说我看兵的眼毒，你小子，可别让我失望。

　　史今那么想着，高连长的心气儿可真高啊，他对每个兵，都这么抱有希望，都这么激着么？

　　当然，很快他就知道，不是。

　　高城对于让他失望的人，从来也不掩饰失望之情。

　　于是史今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加强训练和学习机会。高城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一高兴就吧唧，扔给他个刚出锅的山芋---伍六一同志。

　　（啊啊啊，怎么办。六一你怎么又出场了，我要是玛丽苏了咋办啊啊？！！）

　　这块山芋烫得史今是直翻白眼儿。不能来硬的，高城够硬了吧，可他能被伍六一气得没话说。不能硬，那就来软的呗。

　　如果说，原来的史今是一块单纯糊不上墙的泥巴，那么伍六一就是块硬邦邦还扶不上墙的泥。软硬不吃，四六不靠，天天寻思着怎么搞点事捅点娄子出来。

　　“伍六一同志，立~~~正！！！” 史今这回是真火了，伍六一俩鞋跟一磕，头正肩端，腰板刷地一下就挺得笔直。

　　史今又气又想笑，明明是个好兵苗子，怎就非得去做赖兵胚子？

　　“班长，什么事？”伍六一是怎么看史今怎么不顺眼，瞧那小鼻子小眼的样儿，说什么他冲你就是一个乐。

　　可怎么，每次训练，射击，他就是第二名的命。第一名为啥总是那个笑嘻嘻的史今啊，身体条件哪里必得上他么。

　　史今咳嗽一声：“啊，是这样。六一啊，我觉着吧，你各方面条件和素质都挺不错。正好最近班里缺个副班长。这么着，我想来想去班里就你最合适，我就把你推荐上去了。

　　说完话史今就把俩耳朵一堵，伍六一的佛门狮子吼可跟高城有得一拼。

　　伍六一果然就开始跳脚：“什什什。。什么？！你要我当副班长？！不当不当，那东西谁爱当谁当去，别来找我。”

　　开什么玩笑啊，副班长，那不就跟保姆一个样啊。兵闹事了你得抗着，想家了你得哄着，耍小性子了你得劝着。啥好处没有，净去当老妈子了。不当不当，史今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史今笑了，你咋尽想些不好的地方呢?好的地方也有啊，你要是跟咱班里的人感情好，他们可是记着你念着你一辈子呢。嗳，你没看那些老兵退伍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惨。感情，这就叫感情。

　　伍六一照样瞪着眼，梗着脖子：“我不需要他们记得我！我自己活自己的也挺好，到时候退伍了，谁认识谁？”

　　史今抓抓头发，在兜里摸啊摸的，掏出一根皱巴巴的红河来：“喏，这几天快断粮了吧。”伍六一习惯性的接了，嘴巴却不饶人：“别贿赂我哈！”

　　“幼稚！”史今瞅他一眼，在草坪上坐了下去。

　　伍六一美滋滋的叼着烟，时不时吐个烟圈出来：“反正我就是幼稚，在你眼里，我咋都幼稚~”

　　史今翻了个身：“六一，说真的，帮帮我呗。这帮子新兵里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了，你放心，有啥好的我给你留着，有啥需要负责任的你就交给我。”

　　“那。。那我还有一个条件。。。。。。”

　　“烟没问题，啥时候瘾上来了就跟我说。”

　　“不是烟，咱们俩能找个什么时间切磋一下呗。” 我还真就不信了，我打不过你。

　　结果，史今以一条白沙和一场友谊式比武的条件换得伍六一光荣成为副班长一名。

　　当然，高城对于史今这个提议是非常赞同。因为他也想看看究竟是谁更厉害一些，是他的宝贝班长还是他的班长很宝贝的班副。

　　今天风有点大，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七连三班人的热情，班长和即将成为班副的伍六一要比武了。比啥，不知道，在规定时间内把人放倒了就成。

　　伍六一一个凶悍的左勾，史今往下一蹲，擦着额头过去了，接着就是右脚踏出一小步，双手抓住伍六一挥过来的拳头，沉气凝声，拧腰甩臂。把冲劲还未泄的伍六一一个大外割就给拍到地上去了。

　　看热闹的众人一顿叽哩哇啦的欢呼，簇拥着他们的班长回班级里去了，只余下伍六一躺在操场上，额头盖了一片凄凉的小树叶。

　　为啥就会输了那？

　　纳闷归纳闷，这副班长还是得乖乖的当。新兵们经常是在史今那里享受完春光沐浴和风细雨，在六一这里就得承受风雷闪电大杀四方。

　　长此以往，基本七连三班每个人都有点精神分裂倾向。唯独一个，白铁军，老白。到不是他特别优秀或者是特别差劲，这人天生喜庆五官，哭也跟笑似的，啥都一个表情咋搞精神分裂。

　　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终于是出了事。三班有个新兵，长得那叫个白净，看起来不像是来当兵倒像是来当偶像明星的。大概是在家里养得好，啥苦都不能吃。还爱哭，在史今面前还能好点，在高城和伍六一面前只要是话一说重了就掉金豆。

　　伍六一气得把一盒烟都给甩到他面前：“你还哭，哭! 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咱们班的流动红旗都没啦！”

　　新兵吸吸鼻子：“怎，怎么就关我的事了。哦，这得荣誉的时候是大家的，耻辱的时候就我一人了啊？”

　　“你还有脸说？！这次成绩测试，全连最后一名是不是你？”伍六一气得大喊起来。他是最看不起不求上进的人。

　　“怎么啦，我最后一名怎么啦，碍着你什么事啦？成天东管西管把自己当个官，不就是个班副？”

　　新兵比他嗓门还大，比他还横。伍六一气得眼冒金星扬起手来就要揍他。

　　“伍六一你干什么,把手放下！！”正好史今进来看见这一幕，立马就是一嗓子，吼得斗鸡一般的俩人都缩了下脖子。

　　新兵一见温柔派班长来了，更是觉着委屈，一开嗓就要嚎。慌得史今连忙用袖子捂住他的嘴：“干啥玩意呢这是，哭什么？”

　　“5555，班副欺负我！”新兵训练不咋地，告状倒是一个顶俩。“说什么呢你！信不信我一巴掌呼死你！”

　　“你一边呆着去。"史今一瞪眼，伍六一就乖乖蹲墙角揪耳朵去了。

　　“来来。跟班长说说这到底是咋了？”史今在新兵的眼里简直就是春风化雨一样的存在。就一边抽搭一边把事情全部给史今讲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伍班副非得把责任都推我身上，还，还要打我，555555555”

　　“我。。。。。。。”“你什么你，平时训练少了是吧，跑圈去！”这回换伍六一伍班副55555了。

　　伍六一在外边一圈圈跑，跑完了就去练腹部绕杠。在屋里，史今就劝啊劝啊的，好不容易把个新兵哄得不掉眼泪了，史今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比哄孩子还累那，这边个小孩子哄好了，那边个大孩子还不知道该怎么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