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高塔·ⅩⅩⅩ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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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前一天所说的那样，奎琳将两人送到了车站。
虽然距离非常近，但这与当初来时几乎相同的路线让谢莉尔恍如隔世。
“谢莉尔就算了，可惜加兰你恢复之后不方便门，不然就能带你们两个好好逛逛霜幕城和外围，一定和你们熟悉的环境大不相同。”奎琳有些惋惜地说，“不过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要是来了霜幕城记得找我哦！”
“到了那时候，你和你的兄长不知道还在不在这里呢。”
谢莉尔知道他们并未在这里定居，如果不是为了定心研究加兰的事宜，奎师纳兄妹也不会在霜幕城停留一年。
奎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以后搬家了我会写信给你的，你们可要抓紧我还在这里的时间来玩。”
“嗯，我们会的。”
加兰笑着回复。
——
从霜幕城到砂脊城要耗费的时间不少，这可是谢莉尔真正意义上的与加兰单独相处。
如同加兰之前所预料的那样，谢莉尔果然对她那天晚上的行为耿耿于怀，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不自在。
……不过，在光辉学院时加兰的人缘之所以那么好，和他自己能够应对各种性格的人有脱不开的关系。连艾尼科那样冷冰冰的人都可以和他成为挚友，谢莉尔的心绪不宁加兰当然可以解决。
从另一方面来说，加兰也并不愿意谢莉尔因为他而焦虑。
加兰主动提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很抱歉，我不应该那么没礼貌……”
谢莉尔没有为自己开解，她的道歉十分小心翼翼，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的确有些难过。”加兰如实说道，“但是我知道的谢莉尔是不会无缘无故那么做的，所以能告诉我原因吗？”
——难以启齿。
原因实在是难以启齿，尤其还是被加兰本人问起，就更加无法说出口了。谢莉尔心中也有一股冲动，想干脆趁现在把所有的感情全都倾吐出来……然而名为理智的盖子将它们牢牢地禁锢在里面，不允许有任何的侥幸。
“……对不起。”
“不用道歉，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急不来，急不来。
加兰如此对自己说。
就像知识的获取总是循序渐进的，改变一个人的观念也不能急功近利。他要的是和谢莉尔有更进一步的关系，而不是把人逼走。
路程很长，这不过是路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故事。
除了对方之外两人不会和其他人沟通，加兰也绝不会让谢莉尔觉得气氛尴尬，总是能找到有趣的话题让她忘记此时此刻的心跳加速——他们离得太近了。
魔纹车内有座位，他们理所当然地是邻座。
在奎琳的工坊里，谢莉尔虽然也和加兰算是有过不少近距离接触，可这和领座的感觉又十分不一样。那会儿即便偶尔会有肢体上的接触也是一触即分，因为她心里很在意这件事，不会让自己和加兰靠得过分近。
可车上的座位就不一样了。
只要将手放在座位的扶手上，两人的手就势必会触碰到的距离对谢莉尔来说已经远远超过了安全区域，并且她和加兰在下车之前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此刻，谢莉尔突然暗恨为什么人类眼睛的视角范围这么宽。即使她不去观察，眼睛的余光也被迫地接受着身边人的一切动向。
手指划过粗糙的纸面，又将书页翻过。明明是如此简单的动作，通过加兰的手做出来却是这么赏心悦目的画面。那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停顿，就像是做过了上千上万遍一样娴熟而有韵味。
她用余光看着这场景简直看得快入神了，自己手中的书页迟迟没有动静。就仿佛世上所有的神秘都汇聚在那本泛黄的二手书中，而谢莉尔拿的这本则是无字书一样。
知识无高低之分，但人却有亲疏远近。
在喜欢的人面前，连自己爱看的书籍都有些索然无味。
按照谢莉尔的专注，一旦读进去是完全能够不受外界影响的——这也是大多数学徒和魔法师的特点。
然而此时此刻她就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头都没法起，后面就更不用提。
好好的一个读书的时机，全都虚耗了。
直到他们到达砂脊城的时候，谢莉尔仍旧没读进几个字。
大城市的站点向来是人来人往，为了防止被人群冲散，加兰牵着谢莉尔的手向外走。或许是车上长时间的近距离相处让她太不自在，现在被牵着手的谢莉尔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了。
时隔一年再次来到这座城市，周边的景色倒是令人怀念。
最近几天没有前往普瑞普勒的班次，所以他们得在砂脊城先等待。托加兰之前在沙漠里吞吃生物的福，沿途的旅馆基本都有空房。
估计得要沙漠的生态重新恢复才能重现当初的辉煌吧。
罪魁祸首站在旅馆上层的窗边，视线穿过一栋栋的楼屋建筑，触及到隐隐冒头的一片黄沙。
“……那不是你的错。”谢莉尔知道加兰一定在为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愧疚，但那并非加兰的本意。
“但是沙漠变成了一片死地，和我有脱不开的关系。当时我的确是瞄准了沙漠去的，现在我恢复了原身，那就必须偿还那时的过失。而且，我影响的也不单单是沙漠的生态……”他抚在窗沿上的手微微收紧，“依靠沙漠生活的人全都受到影响，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或许有不少人面临着失去生活来源的困境。我必须为此负责。”
谢莉尔无言以对，因为加兰说的全都是事实。
比起从始至终只在沙漠里活动的他来说，时常来砂脊城采购物品的谢莉尔更加能体会到在那段时期，城内各种店铺和人员的变化。
旅店和餐馆都关闭了好多家，其他卖些零碎玩意的店铺生意也大不如从前。她当时并未想过这些丢掉了工作的人之后会去做什么，毕竟谢莉尔当时一心都是加兰。
几天后，两人抵达了普瑞普勒。
有谢莉尔领路，自然就不用纳西特地出来迎接。
“叮铃”
铃声晃动，纳西抬头看向大门。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进，她放下手中的书籍马上从柜台后上前抱住了她的好友。
“谢莉尔！”
纳西高兴地拥抱了她一下后放开，又尊敬地向她身后的男人打招呼：“加兰学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礼貌又稍微带了些距离的态度，与他面对谢莉尔时完全不同，“请问艾尼科在这里吗？”
“在地下室。”
“地下室？”
在谢莉尔的印象中，纳西家的地下室可没有能住人的空间。下面堆了很多杂物和一楼放不下的陈旧书籍，她很确定那块地方无法居住。
“嗯，艾尼科学长把工坊的入口暂时安置在那里了。”
“原来是这样……”
恍然大悟，这样设置的确隐蔽又方便。
比起加兰而言，现在最危险的应该是艾尼科学长才对，谢莉尔如是思考。
毕竟克俄斯那边还没发现加兰的情况，可艾尼科学长却是实打实地从那里逃出来的。虽然一路过来时并没有发现通缉令，但克俄斯家一定在私下里偷偷地寻找艾尼科学长的踪迹。
两颗‘誓言’之间有联系，恐怕加兰一踏上普瑞普勒的地上时，艾尼科就已经知道他的挚友过来了。
不用等加兰进入地下室，待在工坊里的艾尼科就已经自己走了出来。
“艾尼科！”加兰将挚友上下查看了一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定，“……太好了，你恢复得很不错。”
他没有天真地认为艾尼科在克俄斯家的那段时间被养得好好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挚友之所以会看上去比以前还健康，一定是逃出来之后花心思恢复的。
而艾尼科见到加兰后做的第一件事也和他如出一辙，将许久未见的原样好友彻彻底底地观察了一遍，还伸手捏了捏加兰的左手。
冷峻的眉头一皱，他直接点破了这只左手的异常：“这只手不对。”
“你果然看出来了，这是义肢。”加兰对自己的好朋友极有信心也极为了解，他能一眼看出仿若真手的义肢有问题早在加兰的预料之中。
“怎么回事，那两个人不会愚蠢地把复原法术搞砸了吧。”
艾尼科可没和奎琳兄妹接触过，质疑起他们的能力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虽然他自己尚未具备给加兰施展复原法术的能力，但他知道这种魔法没有百分之两百的信心与熟练度绝不能轻易下手。
“不，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于是加兰简要地将他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成功地引出了好友厌恶的表情。
“那群可恶的……！”
艾尼科记恨上了那些拿走了加兰躯体的人，但非常可惜的是，最起码近几年里他们是没有能力去一一报复的。
“这些先不提，你的工坊怎么样了？”
他清晰地记得艾尼科的工坊在一个个魔法师的围攻下支离破碎，要将它重新建立是一个极耗精力和心血的巨大工程。通常来说刚毕业没多久的魔法师，在未来一年里别的事情都不做，只专注于建立工坊都能把时间安排得极满。
而艾尼科才出来没多久，去掉用于恢复的时间，真正开始重建工坊也不过是近些日子的事情。
“不太好，可能需要你来帮忙。”
对于挚友，艾尼科也没什么好隐瞒，直截了当地将真实情况告诉了加兰。
两人就工坊的事情在一楼从中午说到了晚上，一点都不避讳纳西和谢莉尔。
谈到最后，加兰决定先把回去把自己的工坊从那栋别墅里剥离出来，再到普瑞普勒帮艾尼科处理他的工坊。
其实普瑞普勒也不算是特别安全的地方，并且艾尼科家乡附近的小乡镇全都不太安全，说不定就会被盘查到。但艾尼科的工坊已经临时性地设置在纳西家的地下室，频繁地剥离对工坊本身和魔法师精力的损耗是极大的。
而且普瑞普勒勉强算是纳西的地盘，要是情况不对她更容易发现。到时候他们连夜跑去沙漠或者直接偷渡进教区都可以摆脱追兵，从这一点来说，这座小乡镇的地理位置还是非常优越的。
在等待班次的期间加兰也需要在纳西的家中生活，或者说在艾尼科的工坊恢复之前，她家都得容纳这两个男人了。幸好艾尼科的工坊还坏到不能住人的程度，不然他们俩只能在一楼打地铺生活——让两个魔法师睡在自己家的地板上，即便他们曾经是学长，恐怕纳西晚上也睡不安稳。
对谢莉尔来说，这样的安排反倒和在奎琳那里时没什么区别。一天之内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是见得到加兰的，又或者，他是特地出来的。
到底是出来翻阅纳西的二手书，而是为了别的什么就不得而知。
经常在楼下看店的谢莉尔反正是很开心，加兰不像艾尼科一样冷漠少言，他经常会与谢莉尔交流。
于是她脑袋一热，朝着加兰说了声：“……工坊，需要我帮忙吗？”
话一出口，谢莉尔顿时就有些后悔了。剥离工坊这种事她能帮上什么忙？不给加兰添乱就很好了。
“谢莉尔也要来吗？我完全欢迎。”加兰的高兴非常真切，“毕竟我的工坊也有你的一半，你一起来是最好的。”
“等……等等！什么我的一半……？”
她一下子惊慌起来，完全不明白加兰是什么意思。加兰的工坊就是他的工坊，怎么还能有她的一半？谢莉尔没能理解。
对于谢莉尔的反应，加兰完全猜想到了。不过虽然早有预计，真的看到她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承诺，他心中还是略感无奈。
“你不记得了？”
这一句开头引起了谢莉尔的一颤，使得她拼命地回忆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是明显的，要是想得起那桩事，她就不是谢莉尔了。
“你带着我刚见到艾尼科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无论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你永远都能随意进出我的工坊并使用它。”说着，加兰的手上浮现了一个悬在空中的图案，闪烁着金色的光晕，“你忘记了吗？”
——这金色的图案正是加兰的魔法师秘文，独一无二的身份象征。
“我……”
谢莉尔早就忘记了这一回事，因为她根本就没打算用加兰的工坊，甚至恨不得早点把秘文的图案忘记，以免被有心人截取到。
过了那么久，她几乎要成功了……可惜，被加兰这么一提醒，秘文的样子又重新清晰地回到了谢莉尔的记忆中。
沉默了一会儿，谢莉尔选择了对加兰诚实：“对不起。因为我从没想过要去用你的工坊，所以……”
所以她故意将这件事抛在脑后，确保工坊的使用权仍旧只有加兰一人持有。
被如此关心的男人当然知道谢莉尔处处都在为了他着想，这份不求回报的心意轻盈又沉重——但是，他和谢莉尔不是同一性格的人。
除此之外，他们还不是同一阶层的人。
这决定了加兰不会甘于默默喜欢，决定了他察觉了自己的真实情感后势必会寻求‘回报’，寻求那份救了他无数次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高塔·ⅩⅩⅩ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