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高塔·ⅩⅩⅩ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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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极其重要的施法过程不可能让谢莉尔也参与，于是她只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里拿着当初奎琳给的通讯耳环。
心中犹豫了许久，还是选择了开启通讯。
好友的脸庞出现在她的眼前，谢莉尔心中的忐忑不安与许多复杂的情感稍稍安定了一些。
“怎么了？”
纳西先开口询问，她十分笃定谢莉尔那边出了些事情。平时她们虽然都有通讯，但基本都固定在睡前的一段时间，今天突然在白日联络，说是没什么才奇怪。
况且好友的脸色就已经证明了她心情的纠葛。
“纳西……”她先下意识地呼唤了一声好友的名字，然后惴惴不安地告诉远在沙漠的好友这里的消息，“他们今天开始给加兰恢复人身。”
“真的？太好了！”
纳西高兴地笑了，这一天两人都等待了许久，她们所作的事情总算是有了回报。但是在开心之余，她发现谢莉尔的脸色不像是单纯的喜悦，刚才的语气也十分微妙，于是猜测道：“你在担心？”
谢莉尔点点头，她在这值得庆祝的日子里显得非常焦虑，手上的小动作未停止过。
“虽然奎琳他们很厉害，在这之前也做过几次成功的实验……但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着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连自己都听不下去自己说的丧气话。
但珍贵的血液仅有那一份，假如真像谢莉尔说的那样，极其倒霉地把一个十拿九稳的魔法给弄失败了，加兰恢复人身的希望也就彻底泯灭。
他们好不容易才从那片森林里走到现在的地步，要是倒在了终点之前——谢莉尔会崩溃的。失去所有信念，宛如内里空荡荡的人偶。
没有人会比学徒们更清楚努力的付出并不一定会有回报，但此时的谢莉尔已经记不得那么多，她只想将人生中所有的幸运都押在这一刻，都用来让加兰度过这一个难关。
纳西的安慰起到了一点效果，可她到底不在谢莉尔身边，这效果在通话结束之后就不剩下多少了。
这是谢莉尔与她自己的斗争。
原本落选魔法师也能镇定地为自己谋划未来的谢莉尔，遇到加兰的事情却总是会丧失理性。
施术过程持续了整整三天，谢莉尔在实验室外急切地等待了整整三天。
每日都等到深夜才不得不去休息，然后又一大清早就起来继续守在门外。不仅奎琳和奎师纳因为长时间的施术而心神疲惫，明明可以安心修整的谢莉尔也把自己折腾得够呛。
于是等到奎琳他们终于结束了有生以来最艰难的施术，走出奋战了三天的房间后见到的却是仿佛比他们更累的谢莉尔。
“结、结束了？！”
她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隔着奎琳和奎师纳两人朝后看，试图找到一丝第三个人的身影。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奎琳先是一惊，然后拉起谢莉尔，不由分说地将她往外带，“施术很成功，你的加兰已经成功变回去啦。你瞧你这样子，还是先去好好休息再来见他。反正加兰现在也还在沉睡中，要过一阵才能醒来。你好不容易能见到他原来的样子，总归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呀。”
本来还想先进去看一眼加兰的谢莉尔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泄了气，她不用照镜子也能知道自己是有多不能见人。
又是黑眼圈又是杂乱的头发。
要让加兰看见她这么窘迫的样子，回过神来的谢莉尔还真的有些退缩了。
几句话把谢莉尔哄去休息后，奎琳转身看了实验室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们已经做到了最好，他变成这样估计不是我们的差错导致的。”
奎师纳将妹妹引至座位上休息，同时用言语安慰道，“而且这样子总比原来的魔物身躯好百倍，那些缺憾也都是能够弥补的。”
“希望谢莉尔明天能够平静地接受吧。”
奎琳望着谢莉尔离开的方向，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好笑。
——
谢莉尔还是很忐忑。
但施术的顺利让她也成功地睡了个好觉，醒来之后精神很不错。
她现在担心的是，自己面对原本的加兰时会不会和在学院时那样，害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算起来，她和魔物样子的加兰相处的时间要比原来样子的他多很多。虽然内在是同一个人，但她是否能与已经不再处于低谷的加兰像以前一样交谈……还是未知数。
当她站在实验室的门前，心中竟然产生了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滋味。
握紧的拳头和紧绷的小腿感到酸软，谢莉尔深呼吸了几口，硬是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施术台上的人，那是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过的身影。
即便是草草的一件白色长袍……不，正是因为身上的衣物极致的简单，才更加衬托出气质的高洁。
“你来了，我也刚醒不久。”浅金色发丝的男性微笑着看向谢莉尔，那熟悉的声音与笑容让她眼眶中热流涌动。
但是马上，谢莉尔眼中的酸涩戛然而止，被一阵巨大的空白所替代。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加兰，已经没心思顾及这样的行为是否失礼。
因为，那张她所倾慕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右眼。
本该是天上的明日一般的眼睛，此时却只剩下了一个空洞。就像是首饰上的宝石被人撬走，只留下空荡荡的底座。
“你的眼睛……？”
谢莉尔马上捂住嘴巴，害怕自己继续说出会伤害到加兰的话。
而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加兰并不觉得受到伤害，反而担心自己现在的样子会让谢莉尔害怕。他侧过脸，将左边的脸颊转到谢莉尔看不见的方向。
但他这一动，让谢莉尔又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左手，应该是左手的位置此刻好像空无一物。
白色的布料从肩膀处直直地垂下，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即使口中的惊呼被狠狠地压制住，关注着谢莉尔的加兰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的两处缺损。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他垂下眼帘，神色之中是浓浓的抱歉，“奎师纳他们现在没有现成的义眼和义肢，等过几天把这两处地方填补完也许会好些。”
“不，我只是……”她想解释，可舌头却像打结了一样无法顺利说话。
谢莉尔急得脸都涨红，她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自己无法正常地与加兰交流，这样的认知让她既难过又沮丧。这些时间和魔物状态的加兰相处地那么融洽，一下子遇到这样的挫折，让谢莉尔不由得产生了极大的落差。
“别紧张，我们之前顺利地交谈了那么久，你可以做到的。”
加兰仅剩的右手轻轻地握住了谢莉尔左手，从皮肤上传来的触感与温度让谢莉尔心里一颤。
她鼓起勇气正视了加兰。
他原本是侧着身的，空档的左衣袖与完好的右眼正对着谢莉尔。而为了安抚她，加兰伸出了离她较远的右手，于是他不得不前倾身体来弥补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太近了！
谢莉尔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加兰，那眼神间流转的关切是那么的温暖。可落在她身上，这样的温暖就如同被夏日的阳光曝晒一样炙热。
而不经意间露出的那空落落的眼眶，则在谢莉尔的心头浇下了一桶冰水，彻骨的寒冷从内向外蔓延。
“我只是担心……”她极轻地呢喃了一句，然后担忧地看向空空的衣袖，顺利地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施术不是成功了吗？”
“施术的确很成功，但是本来就缺失的地方就算是再成功的施术也无法凭空填补。”
加兰的解释反而让谢莉尔更加无法理解，她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他的手：“本来就……缺失？”
本来就缺失。
被克俄斯家送到奎琳手中的‘魔物’不是完整的，但一个泥潭状的物体即使少了一部分也不会被发现，更何况是之前未见过它的奎琳兄妹。
早在沙漠时，八名来抓捕魔物的魔法师就已经各自携带了一点点泥浆。等到克俄斯家将其送出时，又自己克扣下了一小部分。于是残缺的魔物恢复成的原身也残缺了，只没了一个眼睛和一只手臂已经算十分幸运，并不是很影响加兰的日常活动。
假如能够获得品质好的义肢和义眼，那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
冷静下来之后谢莉尔也想到了这一点，而且想要将那些被拿走的身体部分夺回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即使身体上的缺损并不算什么特别大的坎坷，她看着眼前浅金色发丝的瘦弱男人，曾被忍住的眼泪再也无法隐藏。
谢莉尔知道，加兰虽然是魔法师但却也很注重锻炼，再加上他喜欢去各种地方跑动，所以身体很健康，丝毫没有其他魔法师苍白虚弱的样子——尽管他们其实并不虚弱。
可现在呢，再美丽的容颜都无法遮挡住身体的病态。
或许养一段时间会好很多，但谢莉尔就是觉得很难过。
为什么总是加兰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那么善良亲切的云上之人不得不跌下云端坠入沼泽？
记忆中的亲切笑颜与眼前的温柔脸庞重合，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让谢莉尔的泪意更加汹涌。
加兰有些想摸摸她的头发来安抚情绪，想要动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只有一只手可以用，而那只手现在正与谢莉尔的手相握着。
于是他安静地注视着她哭泣，悲伤地为他而哭泣。
——
……太丢人了！
不管回想几次都觉得太过羞耻，让谢莉尔真想一头蒙进被子里再也不出来。
幸好之后奎琳和奎师纳要给加兰恢复后的身体测试各种数据，她不方便再待在里面，不然在哭完之后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加兰。
但是哭完之后压抑的心情确实晴朗了很多，所以这也算是好事……吧？
嗯，反正近几年她最大的忧心已经解决了。
残缺的部分相信即使奎琳不去做，加兰自己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义肢。他的能力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被限制，对此她有极大的信心。
往好处去想，甚至有一部分魔法师为了追求更高效率及更多功能，主动将自己的躯体换成特殊制造的义肢。听上去十分不可理喻，但魔法造物的确比人类自身的□□要好用很多。
一些精细化的操作用义肢更加简单且精确，灵活使用的话会成为极大的助力。
“加兰……”
他那么出色，总不会在这方面委屈自己。
经过这次的劫难之后，他一定会像打磨过的玉石一样，绽放出更胜从前的光芒。
想到此处的谢莉尔暂且驱散了心中的悲伤和不平，怀着满足与欣喜，在月光的照耀下坠入梦中。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高塔·ⅩⅩⅩ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