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红莲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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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二躲在洛遂青的小宅子里，整天也就是吃吃睡睡，以至于洛遂青布置停当，归来宅中，捏了捏她的脸说：“好么，我出去辛苦，你反而在这里养肉。”
“成功了么？”苏小二笑着问看上去心情愉快的洛遂青，他的手没有放开她的脸蛋，得意地点点头：“虞同衾那边呢？”
“都快等不及了。”
“那好，我叫节露去给你备些点心，好让我们的苏宫主安坐城门之上看一场好戏。”洛遂青挑着眉，露出成竹在胸的自信神情。
一入夜，北辰城外的三个帮派相继混乱了起来，火光、刀剑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出半个时辰，混乱愈演愈烈，此时北辰城门突然大开，城内冲出的紫微垣人马把混乱之中的三个帮派杀得人仰马翻，天罗教的残党在荆云锡的带领下勉强得以脱身，而苍狼山和倚霞楼，除了放过了零星几个小虾米，高手全部扫荡一空。
站在城门上，披着冷银色月光的苏宫主，那高高在上的姿影印在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中。一羽冷箭飞向她的眉心，却被她身边的贪狼长老洛遂青轻巧地裹入袖中，而苏宫主兀自镇定自若，谈笑风生。
苏小二这一招挑拨离间用的不可谓不妙。
洛遂青的叛徒名头反正早已名扬天下，澜沧阁也的确自立了门户，只是没人知道他已经不是澜沧阁阁主。于是他顺利地以荆云锡好友外加紫微垣叛徒这双重的身份混进了天罗教的基地，见到了荆云锡。
“遂青？你怎么来了？”许久不见好友，荆云锡惊喜地迎了上来。
“我奉宫主之命前来下旨。”洛遂青压低了声音。
荆云锡自然是大为震惊，匆匆将洛遂青领入自己的营帐中，点灯密谈。
“你天罗教戒备真是松散哪。”洛遂青一坐下，就打趣道，“这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守备。”
“不过是来打场秋风，也犯不着大张旗鼓。”荆云锡知他意有所指，也顺着他的花头说道。
洛遂青手指轻叩桌面：“云锡，听闻天罗教这次独善其身，只想静观其变？”
“浑水由另两家去趟，教主吩咐，我们只需乱中摸虾。”
“紫微垣那么大块肥肉，等你们磨磨蹭蹭地摸过去，只怕早被那两家恶狼给瓜分殆尽了。”洛遂青眯起眼睛，“你那位花也似的小师妹可还在翘首企盼你带着人马去救呢。”
“同衾？”荆云锡眼中流光一闪，“她……”
“宫主托我来给你带个口信，齐萧两位长老下手毒辣，若是天罗教愿意的话，她宁可奉上整座紫微垣，也希望早日脱离那两位老不死的迫害。”洛遂青喝着茶，慢悠悠地说。
荆云锡刚要接口，帐外就传来同行的十二天罗之一阎魔罗的声音：“这宫主？可是指紫微宫现任代宫主虞同衾？”
荆云锡当下一惊，洛遂青却是镇定自若，对着掀帐而入的阎魔罗打着招呼：“洛某见过天罗神将。”
“哈哈，洛公子别跟我客气，我与云锡也算是见了面便认了兄弟，老听他说起你，这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翩翩佳公子。”阎魔罗身形彪壮，不客气地坐在了洛遂青对面，“两位是在商量什么要事呢？”
“实不相瞒，我虽已经叛出紫微垣，但好歹与宫主还有些过往的情分，现在见旧友受难，不过是想与贵派搭个桥，好救她于水火。”洛遂青嘴皮子伶俐，荆云锡便缄口不言，将说话的事务全交给了他。
好一个贪狼长老，绝口不提“虞同衾”三个字，开口宫主闭口宫主，只是他与荆云锡所想的宫主，和这阎魔罗以为的宫主，并不是同一个人。
授意的自然是宫主苏沐嫣，而授的那个意，可就不是他阎魔罗心下以为之“意”了。
“虞宫主芳名远播，我也倾心不已，不过……”阎魔罗朝着荆云锡使了个下流眼色，“原来她是荆兄弟的相好，那自是不计报酬也要救的。”
荆云锡立时大窘，面色泛红，这倒是他发自内心的反应，却是起了推波助澜之用。阎魔罗见荆云锡这神色忸怩，又大笑了起来：“不知洛公子有何安排？”
“洛某不过传个话，没什么安排，天罗教的诸位英雄侠义干云，若是愿意出手相帮，遂青这就回去告知宫主，之后的安排再计议。”洛遂青露出喜形于色的表情，笑脸中满是感激。
“帮是能帮……只是难道洛公子的澜沧阁没人？”
洛遂青那一脸的笑盈盈顿时僵在了那里：“这澜沧阁……不提也罢，洛某早几日前就已经被扫地出门，现在澜沧阁已经沦为朝廷附庸，实在是丢脸之至！”
听到了这样的秘辛，又是这位形色俱佳的洛公子的丢脸糗事，阎魔罗更是开心，同情心大盛：“洛公子莫伤心，我教广纳贤才，教主属意你已久，若是公子有意……”
“洛某对江湖事心灰意冷，这小师妹的事一了，就想找个地方归隐田园，不再过问这刀光剑影了。”洛遂青戚然一笑，扶额叹道，“这么几年，斗乏了，也疲惫不堪，到头来什么都没剩下，真是凄惨至极。”
阎魔罗与荆洛两人一夜饮酒，按下不提。
之后没几日，密切关注三方动静的朝廷走狗倚霞楼得到了燕锦天的线报——紫微垣试图和天罗教联手，而他们安插在天罗教里的密探也随后确实了这条消息。
密探亲眼目睹喝高了的洛遂青与阎魔罗互相搀扶着，从荆云锡的帐篷里走了出来，澜沧阁曾经的大执事旬空还直接来了天罗教营地接回了洛遂青。
于是乎，倚霞楼也打算和苍狼山合作先做了碍眼的天罗教，可就在两派的带头大哥会面协商的时候，“不小心”被与阎魔罗一同出行的荆云锡给撞上了，于是，他俩“不小心”就听到了全部密谋。
天罗教一怒之下，当天晚上直接就冲了苍狼山的地盘，在荆云锡的授意下，天罗教派出杀手伪装成倚霞楼的人，杀了苍狼山几个门下，顺利地引起了苍狼山和倚霞楼的内讧。
苍狼山立马拨一队人杀入倚霞楼，此时还没明白过来的倚霞楼一边照计划派出了杀手打算灭了人数最少的天罗教，一方面又是阵脚大乱地要应付苍狼山的人。就这样，一条互相咬住的锁链将三个帮派牢牢地捆在一起。
狼狈不堪的天罗教，率先在紫微垣的趁火打劫下退出战局，留守的十二天罗之一——鸠摩罗被路从山一刀干掉，而荆云锡也不负所托地在混战中黑掉了阎魔罗。
接着倒霉的就是倚霞楼和苍狼山，紫微垣的精锐加上别派来袭的人马，真是零落成泥碾做尘，连踩带踏几乎连渣渣都不剩。
在“拼死开路”的荆云锡的带领下，天罗教的残众得以杀出一条血路逃回本部，最后荆云锡还和洛遂青、虞同衾联袂共演了一阙悲情戏——
荆云锡愤怒地用剑指着城门上的洛遂青，运功大喊：“洛遂青！你这个见风使舵的卑鄙小人！我与你恩断义绝！”
大怒之下，洛遂青使出轻功，落下城楼，与荆云锡打作一团，看得天罗教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最后双方负伤，虞同衾出手救下洛遂青，她与荆云锡沉默着对视良久，最后荆云锡扔下一枚铃铛带着身心的“伤痛”，“凄凉”地率众离去。
此一役，被江湖中原门派盛传开来，紫微垣苏宫主的名号也瞬间逆转了形象，红口白牙便颠覆三派人马的贪狼长老洛遂青，更是声名远播，只是，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名声。
倒是紫微垣内，却是冷清清，静悄悄，没一点打了胜仗的动静。若是有探子能潜入其间，兴许能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回归紫微垣宫主宝座的苏小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狱放人。裴风被关了这么久，一见到苏宫主，一下就跪在了她面前：“裴风有负宫主重托，还望宫主责罚！”
“好了好了，起来吧，这么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苏小二把他扶起来，瞧这人，身上都发臭了，苏小二狠狠地瞪了齐长老与萧长老一眼。
杀破狼的诸位被放出来的时候都有些颓丧，只恨没有早出来一天，在昨晚那场好戏中插上一脚。
出乎苏小二意外的是，一起从狱里接出来的，还有此方。虞同衾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啊呀我忘记了齐萧闹事的时候把此方给抓了”。
此方好好一个女孩子家，出来的时候满身的淤青，浑身又臭又脏，只有背依旧挺的直直的，见到苏小二的时候，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宫主，您终于来接我了。”
苏小二那条拉得绷紧的神经立时就松了下来。苏宫主亲自给此方洗过澡，擦过身，此方因为手指受伤所以动作不太灵活，苏小二帮她穿上衣服的时候，看到她身上那些个青紫，又忍不住眼泪，只能别过头去。
却换来此方不卑不亢的声音：“宫主，您是紫微垣的宫主，不要为了此方一个小婢女哭。”
苏小二愣愣地看向她，此方的眼里却也噙着泪水：“宫主，此方之所以能活着见到您，就是相信您一定会回来，现在此方也相信宫主一定能带着紫微垣走出绝境。”
“此方，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
此方的眼神却丝毫不容她犹豫，“宫主，你不是已经扳回一城了么？”
“说的也是。”苏小二傻笑着，给她拢上胸前的衣服。
在虞同衾的建议下，苏小二从门人中提拔出了破军长老、武曲长老和天机长老。新的武曲长老是虞同衾的师弟宗岚，破军长老是下一辈的雷光，天机长老则是雷光的兄长雷鸣。
三个都是苏小二的人，这下，齐萧两位长老想搞些什么花头，那也是搞不出来了。
杀破狼只剩下了六煞星，就一并交给了雷光、雷鸣两兄弟管辖，虞同衾还是继续当她的传功长老，宗岚则辅助她一同管辖上重天弟子。次重天的门人终于交到了路丛山和裴风的手里，虽然已经所剩无几。
至于洛遂青，他自命为苏宫主的贴身侍卫，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着她瞎转悠。
现在，苏小二还需要对付的，就是好整以暇地觊觎着紫微垣和北辰的——朱承奚。
回到紫微宫过的第一个晚上，苏小二睡的很不踏实。闭上眼，就是火光、喊杀声、刀剑的光影和血肉残肢。
脑子里被乱七八糟的影像塞满了，她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才算睡去。但连一个梦都没有做，就直接被虞同衾从床上拖了起来：“宫主，现在不是睡懒觉的时候。”
苏小二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委屈地看着虞同衾和此方：“再让我睡一会吧……”
“宫主，在您睡觉的时候，也许皇帝就又有什么奸计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一提到死对头的朱承奚，苏小二也就来了精神。昨天那么一来，那些江湖帮派暂时不回来捣乱了，那么皇帝要怎么玩呢？
苏小二冷笑一声：死皇帝，你也就只剩下那一手了吧？该到出王牌的时候了，你还等什么？
“遂青，联络好了么？”苏小二伸着懒腰走到站在走廊上的洛遂青身边，他点了点头，突然伸手一下揽住她的腰，把她带到自己身前。
“你！你干什么！”
“昨晚没有我陪，没有睡好吧。”他的手指在苏小二脸上婆娑，“一脸的疲倦，我瞧着心疼。”
“放开！”苏小二拍开他的手，“没规没距的！”却被他一下搂了满怀：“好不容易把你捉进手里，我怎么舍得放开。”
撞上虞同衾的偷笑，苏小二顿时满面通红：“我、我、我！我、那什么！我……”
“洛长老，宫主还有事务要处理，烦请洛长老放人。”此方冷冷地开口。洛遂青哑然，无奈地看了苏小二一眼，也只有放人。
苏小二端正了衣衫，轻咳一声：“同衾，请帖都发出去了么？”
“今早城门刚开，就全送出城了。”
“很好。”苏小二莞尔，“那我们开始准备吧，客人这么多，可要准备得隆重点才好。”
“遵宫主令。”
呜咧呜咧，昨晚的那出戏主角和配角都发挥出色，怎么也得准备个庆功宴吧。——苏小二笑眯眯地想。
七日之后，各大帮派应邀齐集紫微宫，就连前不久刚在紫微垣手下吃了亏的苍狼山也来了，因为他们都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对请帖上那行字的好奇：
——紫微垣第二十八任宫主苏沐嫣登位大典
所有人都想来看看，这个与苏暮烟同音不同字的第二十八任宫主，到底是何许人也。
天相长老齐知秋冗长的致辞之后，淡妆素服的苏小二缓缓地走上观星台，满意地看着下面惊愕的眼神：“诸位叔伯长老，晚辈苏沐嫣有礼了。”
款款的一礼柔美含蓄，带着掩藏不住的青涩，那个霸道妖媚的苏暮烟是做不出来的。
“谨遵家姐——第二十七任宫主苏暮烟离世前的嘱托，现由晚辈接掌紫微垣宫主一位。家姐在位之时，暴戾凶蛮，大伤武林同道和气，如今已受天罚，为本门贪狼长老洛遂青所诛，尸身各位来时已然见到，还望诸位长辈莫再追究紫微垣往昔罪过。”
由洛遂青带着人从他当日藏尸之地抬出、紫微垣参同阁掌事亲手打扮过的苏暮烟的尸体，高高挂在紫微门上，将前来赴宴的武林人士都吓得不轻。
不过惊吓过后，吐口水的有之，砸石块、扔鸡蛋的更是不少，积蓄已久的怒气与怨气是一股脑地发泄了在苏暮烟的尸首上。
物尽其用，是苏小二的准则之一。
“说的好听！漠北欧阳家，江南叶家，光这两户就被苏暮烟那毒妇杀了满门！死她一个怎么够！”
见苏小二一副好欺负的样子，有人混在人群里高声喊道。
“揽月阁丰先生，这般喊打喊杀晚辈着实心惊呢。”苏小二浅笑着。没想到会被她喊出自己的名号，那人顿时脸色发青。
“晚辈自知，家姐犯下的罪孽绝非她一命可以抵清，但还请诸位前辈不要算到整个紫微垣的头上。这里只有晚辈和苏暮烟有血脉之连，那就由晚辈来代为赎过。”
苏小二话音一落，洛遂青便翻身上台，半跪下身子，将剑递给了苏小二。这把却邪剑是虞同衾从紫微垣的宝器库里捧出来的，这次宴会中必不可少的道具。
剑刃一翻，苏小二伸出的手臂上立时一道殷红。台下众人起了一阵骚动。
“家姐在位之时，共灭一十四家江湖望门，晚辈愿以身偿债！”苏沐嫣话落，又是一刀。
整座紫微宫安静了下来，血滴在观星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洛遂青只是跪在她面前，捏紧了拳头，苏沐嫣的血有几滴溅上了他的足尖和白袍。
鲜血在观星台上兀自妖娆，聚在她和洛遂青之间，如同盛开的红莲一般，灼烧着。美人的血，也是红到眩目！
苏沐嫣挂着从容的微笑，抬手再下一刀。在场的武林豪侠们有的摇起了头，女人们纷纷侧过头去不忍再看。苏沐嫣知道她现在整条右臂已经惨不忍睹，于是她的唇角又上扬了一点，再划了一道。
“罢了！”突兀地刺出这一声喊，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苏小二有些发晕，到底是流了这么多血，眼睛开始发花，看不清说话的人。
“难得苏宫主一片诚心，苏暮烟造的那些罪就一笔勾销吧！”——但这声音，她记得清楚分明。
苏小二努力睁开眼，想要把他看的更清楚一些，可是失血过多，身子晃了一晃，险些摔倒。洛遂青再也忍不住，一个健步过来稳稳地把她扶进自己的怀里。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苏施主愿意代姐赎罪，其心甚善，诸位同道也能放则放吧。”口宣着佛号，立在最前的少林寺众人中，有人开了口。
“既然漠北苍狼和空善禅师都发了话，我们也不好再为难人家一个小姑娘！”
下面一阵嘈杂，那么多大嗓门一起说着“恭喜苏宫主即位”、“贺喜苏姑娘掌宫”、“苏宫主巾帼不让须眉”、“我派愿与紫微垣重修旧好”，居然连“苏妹子，大哥欣赏你！”都喊出来了。
靠在洛遂青的怀里缓了一会，苏沐嫣渐渐地恢复过来，勉强能自己站着，露出虚弱的笑颜：“谢过各位前辈，苏某不胜感激。今后紫微垣愿与江湖同道戮力同心，共振武林！”
台下又是一阵的高呼。
这招苦肉计还真是管用，不，应该是美人苦肉计吧。苏小二总算安心下来，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即使她把自己给切成生人片了，下面也没人开口，幸好，幸亏——他来了。
苏小二被洛遂青扶下观星台，此方立刻迎了上来：“宫主，您没事吧？”此方心疼地蹙着眉头，为苏小二擦去额上沁出的冷汗。
“没事，血多着呢。”苏小二看着被虞同衾引去宴席会场的人群，死死地揪住洛遂青的衣服，手在发着抖，“遂青，今晚你要一直陪着我，一步都不许离开！”
他来了，那个人居然来了！而且还是……漠北苍狼！
你骗的我好苦！
——杨廉之！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红莲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