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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痴人说梦 ...

  •   这一边谢灵岫正苦闷不已,那一头却正上演着重逢好戏。

      穆鲤今日本想着去会一会死对头冉新络,却被告知她病的难受回了婵媛国,心知是为了躲她,不仅没觉得失望,反而是觉着扬眉吐气,心想你冉新络如此高傲之人居然也有躲着我的一日?

      既然已占了上风,那报仇雪恨就不差这一时,因此心情舒畅胃口大开,便寻着自己从前经常走的小路,很快到了九檀弟子用饭的饭堂。

      谁知来的晚了些,那肉包子就只剩了最后一个,刚要伸手去拿,却被另一人抢了先。

      刚要去理论,结果一抬头,惊诧间瞬间变成了破口大骂,“姓苏的!你个死木头,到底是死到哪里去了?说好的一有空闲就来巫蛮看我,结果呢?亏我还担心着你,却原来不过是自作多情,你这不还好好的?既然如此,只怕是不想见我,想要与我绝交罢?”

      说着便去扯自己的裙角,当真想要与他来一场割袍断义。

      苏木自然是连忙制止,讨好地笑着将人扯到了一边,“阔别多年,我又怎会不念着你这个朋友?不过说来话长……哎,好兄弟,你若有空闲,我请你去吃杯酒罢。”

      这苏木眉眼间的笑意瞬间退去,仇苦漫上眉稍,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穆鲤虽是仍旧极气,可到底不忍过多苛责,便由苏木拽着,去了两人常去的酒肆。

      叫上一壶花雕,两人就着些小菜,这就互诉起近年来的过往。

      自然要提到穆鲤嫁了谢灵岫,苏木连连咂舌,“我乍一听闻还不知是你,只说仙君要娶的是巫蛮宗室,可我记得你说穆氏女孩极少,才惊觉可能就是你,却仍旧不敢相信,直到真个见到你与仙君拜堂成亲,才敢信了这是事实。”

      穆鲤刚啜了口酒水,突然就捉到了重点,“等等,你说我成亲那日你去了?”

      苏木点了点头,我本是与师父一同去了的,只是师父见了巫蛮太子,忽然就状态不对,我便只好与她先行离开。”

      “你说太子哥哥?”

      苏木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便是你堂兄穆连青,你可知他可曾与我师父有什么关联,怎的一见了他我师父会那般失态?”

      “降香仙子与太子哥哥?”穆鲤摇了摇头,“太子哥哥他自小体弱,很少出门,甚至连启蛰宫都未出去过几次,且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对于结香仙子便是个毛头小子,这两人又怎会有什么交集?”

      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苏木神色,见他眉头紧锁,便心生狐疑,又问,“你说仙子很是失态,到底是如何失态,你与我说说。”

      苏木眼盯着她,神色中夹杂着一丝苦楚,“我亦说不清楚,她见了穆连青,就好似遇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故人,那神色似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又转为无可奈何的苦涩,最后又好似痛下决心,拂袖而去。”

      “那晚师父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她……”苏木说这话时,仍旧皱着眉头,嘴唇下意识抿着,他的面色有些发白,竟似忽然间没了血色。

      穆鲤默默瞧着这样的苏木,渐渐升起了一种不祥的想法……

      她故意打趣,“你这徒儿当的倒是当真够格,师父不开心,竟也把你愁成了这个样子!”

      苏木勉强笑笑,“我又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心中猜测渐渐明晰,穆鲤暗自心惊,也不与苏木拐弯抹角,“木头,你认真的告诉我,你是不是对结香仙子她……有什么别的想法?”

      此时的苏木早已连干了几杯,神思已是略有些含混不清,听了噗嗤一笑,“兄弟,你可愿听一个故事?”

      苏木一向是个善于隐藏心事的人,哪怕是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今日他这样,反而叫穆鲤更加担心起来,连忙答应,“你说。”

      将最后一滴酒水倾入喉咙,这酒劲头十足,似是给苏木呛出了些许泪花,“我到九檀来求学,且背弃了令丘子民人人痴迷且精通的剑术,毅然选择了幻术,其实不过都是因为一人,我的师父—结香仙子。”

      “你是说?”

      苏木苦笑,“我是说,我就是那九州四海最最大逆不道的弟子,入得师门不为求仙问道,只为求得与她朝夕相处。”

      “木头你……”穆鲤被他这话着实震地不轻,不禁张大了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木缓缓道来。

      “我与她,既无什么前世因果,更没什么今生纠缠,她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那一年我十四岁,刚刚完成了成年礼,便背着爹爹给我的那把古剑离开了故乡,因为在令丘,唯有这般才能算得上个真正的男人。”

      穆鲤没说什么,唯有静听。

      “且对于令丘的男孩子来说,游历的越远待回乡之时就越有谈资,更能得到众多的赞赏。那时我年少轻狂,直接选择了最北的国度—北渊。”

      “那年北渊的雪下得极大,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几乎没过了膝盖。我在荒原上跋涉了一天一夜,累的筋疲力竭,终于到了那个北渊最繁华的地方—丹墀城。机缘巧合,在那里,我认识了北渊的四皇子,被他带着进了琨玉宫。”

      “北渊皇族素来善于幻术,我与四皇子极为投缘,便藏在他的寝殿中足有半月,有时把酒言欢,有时我向他学习幻术,过了好些快活日子。”

      “直到那日,我闲来无事,穿着侍卫的衣裳四处乱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好奇心驱使,我走了进去,发现里面草木极深,院中有一棵极高的银杏,落叶积了厚厚一层,真是处处透着诡异。当然,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师父从前的院子。”

      穆鲤诧异,“你是说?”

      苏木点了点头,“对,师父本是北渊贵女,因着家族巨变而父亲生前又对皇室有功,自小被北渊王后接到宫中抚养,后又与北渊的太子日久生情……当然了,彼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些内情。”

      “那日我进了那院子,又朝着东侧厢房走去,那屋子最是破败不堪,但却看得出该是个女子闺房,梳妆镜台、雕花书案、碧纱幔帐最是古旧却也保存完整,奇怪的是,那床头的香炉竟飘着淡淡的青烟,一股子难以言明的香气蔓延开来。”

      “我之所以说难以言明,是觉着没什么词句能够真正形容的了,便好似春日的杏花、新翻的泥土、清明的新茶,清新却刻骨铭心……我鬼使神差朝那幔帐走了过去,竟然发现那床榻上躺着一个男人,眉目生的不错,好似在熟睡一般,嘴角仍自带着笑意。”

      “这……莫非是死了?”就穆鲤的经验来讲,每次这般的情节都差不离是碰到了个死人,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苏木不置可否,“我也是这般想的,便要去探他鼻息,谁知就在此时,我也是渐渐的没了意识。”

      “莫非是那香有毒?”穆鲤瞪大眼睛。

      苏木摇了摇头,“不是毒,是幻香,幻术的一种,能叫人沉溺于幻境,满足从前的遗憾。北渊皇族精通幻术,因此在这里见到此物也不足为奇。自然,我昏迷后,便入了幻境。”

      “幻境中,我成了北渊国的太子,自小养尊处优、万众瞩目,素来心高气傲、自命不凡,当然,整个琨玉宫中没人敢去惹我,更只能任我欺负,可却除了一个人…… 南柯殿的结香郡主,不是因为她比我还蛮横,反而是因着她太过娇弱。”

      “我第一次见她时,她正在摆弄她那只红眼兔子,那兔子被她养的胖极了,她抱着还有些费力。那一年我十二岁,她五岁。有些缘分似乎就是天定,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觉着什么东西可爱极了,可爱的叫人想要亲上一口。”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个哭吧精,动不动就要哭上一通。我读书不陪她要哭,我陪她玩的不好了要哭,见不到我要哭,见到了也要哭……九年后,那只兔子老死,她抱着我的腰身,把鼻涕眼泪都蹭在了我的袍子上。那年我已经二十一岁,她也有十四岁了。”

      “再后来,她去了她心向往之的九檀,三年后学成归来,我们顺理成章地成亲了,她成了我的太子妃。”

      “成亲的那晚,我掀开她的盖头,只觉十几载光阴恍然如梦,快的叫人喘不过气。可当那双清澈无比的眸子望向我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即便叫我与她一起在顷刻间衰老,即便朝生暮死,只要与她一起,便都没什么所谓了。”

      “你知道吗?当你真正爱一个人到骨子里的时候,只要是与她一起,你会真的什么也不怕了……”

      穆鲤认真点头,见苏木的眸子不知在看向何处,或许他什么也没看,只是神思又回到那梦幻中去了,是啊,即便是幻境,可沉迷于其中的人却是过了整整的一生,一生一世的朝夕相处,想要放下谈何容易?

      她想他最后一句话或许是对他自己说的,当他爱那人爱到骨子里了,还能怕些什么呢?因此义无反顾来了九檀,义无反顾与她以师徒的名义相伴,大概是应了他那句话,只要与她一起,便什么都不足为惧了罢。

      穆鲤回过神来,忽生疑问,“依稀记得约莫十年前,北渊国太子薨逝,对外称是恶疾,算起来你游历北渊之时也大概是十年前,难不成……?”

      听她如此猜测,苏木颇感诧异,“也不知是几年未见兄弟你成长许多还是嫁了仙君沾染了仙气,怎的脑子灵光了不少?”

      说着就遭遇了一记爆栗,穆鲤白眼一翻,“懒得理你,说你的事呢,莫要打岔,我只问你我猜的对也不对?”

      “的确如你所说,那人便是北渊国的太子晏澈,曾与我师父有过少年情缘,可惜有缘无份。师父去往九檀后资质进展极快,并与她最小的师弟羽涅渐生情愫,晏澈得知后愈发偏激乖戾,最后竟勾结魔族之人杀害了羽涅仙君,如此一来,晏澈与师父之间的嫌隙便更加不可弥合,师父也再未回过北渊。”

      “啧啧啧。”穆鲤颇有感慨,“如此说来,倒是仙子她先做了负心人,这才引得了太子晏澈黑化入魔。”

      谁知苏木却是颇为不屑,“这天下什么都有它的规律,唯有情爱不同,若当真遇了深爱之人,又怎能管控的住胸膛里的那颗心?难道固守着所谓的道义便是真的高尚了么?不过是伤人伤己而已。”

      “好好好!”穆鲤也懒得与他理论,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又何苦违逆他的意思?“那便是说,晏澈杀了情敌羽涅,使得那份缘分更加没有可能,便愈发忧郁难抑,数许年后,自己也是愈发了无生趣,便要自戕,谁知正好被你碰见。”

      “是的。”苏木点头,“那日他刚刚服毒,沉溺于往事无法自拔,便为自己设了幻香,更为那段过往编了个美满的结局,所以那幻梦中真假参半,前真后假,缘起是真,美满是假。”

      穆鲤感慨地叹了一声,“果然那太过圆满的东西都是假的,磕磕绊绊、缺点重重才是真,也叫人踏实一些。只是……哎……”苦了兄弟你!

      许是许久没人能真正与他说说心里话,也许是喝的多了,苏木也不再有所避讳,“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谁特么放出的狗屁,男人就不是人么?就没有心么?就不能痴情么?我看女人的心才是真的狠!扎的我好疼!”

      这苏木虽然也未像那沈轻歌、李宿白般一贯保持着个出尘脱俗的形象,可这般失态却也是第一回,看的穆鲤一阵心疼,摸狗子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想要劝些什么,又突然词穷,只有再次哀叹一声,默默看着他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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