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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翌日早朝,林川上奏捉来两个漕帮头目,曹老大和一干尖丁都在里头,崔子光和方不惭却不在,这倒是舒渝的意料之中,这两人怕早得了消息下江南避风头了。

      小皇帝坐在脚够不着地的宝座上倦怠地打了个哈欠,手刚捂住嘴便想到一事,装作不经意地看看周围,看到谢太傅缓缓移来的目光,连忙把手放到双膝上,正色道:“此事爱卿办得不错,朕大大有赏。”

      同样困得哈欠连天的还有金銮殿下的朝臣,四更天就守在宫门外等候,如今天气逐渐入秋,起早真叫一个不少受,那被窝里跟外头就是一个夏天,一个冬天,凉气嗖嗖往人脖子里钻,能不刺骨能不哆嗦吗。

      舒渝昨夜睡得挺晚,就为着找玉佩那事,这会儿也躲在笏板后偷偷打哈欠,她抬袖揉了揉酸唧唧的鼻子,自以为没人瞧见,江崖柏一错不错盯着她的动作,看她几根玉白的手指从朱红的朝服领口捏下一根头发丝置于地上,又重新抬起头,满脸心不在焉,一个小脑袋从朱红白领的朝服中探出来,看着很不合身的样子,仿佛多动一动那衣服便会松松垮下地来。

      舒渝没注意到有人盯着自己,身旁的陆正流低声道:“林川这小子哄鬼呢,功劳都给他一个人占去了。”

      舒渝那玉笏挡脸:“老陆,案子是办不完的,咱们少不了用林川的时候,卖他个人情呗。”

      陆正流愤愤不平:“搁秦朝,林川那就是个抢人头的,苦头咱们吃,线索咱们找,他一去就把人捉了。”

      舒渝白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干得多累似的,别当我不知道你背后安排了陈方跟踪我啊。”

      陆正流瘪瘪嘴,正要反驳,忽然撞见一道视线,极目望去尽头居然是金銮殿上那人,慌忙轻咳一声整容敛色。

      通常官员下朝后,有政务的返回官邸,没政务的直接回府,正好舒渝这日休沐,陆正流见她往深宫中走,不由叫住她:“舒渝,你不要命了,那是后宫,咱们可不能随便进去。”

      舒渝得意洋洋地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是男子自然进不得,我却不一样,今日有宫宴,太后邀我去的。”

      陆正流拱拱手偏头道:“看把咱们舒大人得意的,成,咱们也不打搅了,告辞。”

      “恕不远送。”

      深宫内苑容易迷路,太后使唤了桂芝引舒渝过去,桂芝这宫女,说来跟舒渝有些不对付,讲道理,舒渝在宫中来返多次,哪一回不是把各个宫人收服得妥妥帖帖,就这个桂芝,好想跟她八字不合似的,处处要刺她一句,就是不对付。

      “大人可知道娘娘要说的是何事?”

      舒渝笑道:“哦?听姑娘这话是知道了?”

      桂芝也不隐瞒:“容奴婢斗胆提醒大人一句,大人这年纪也不小,娘娘待会儿若提起大人的婚事大人可别生气。”

      从太后昨日给她看的那堆折子舒渝也猜到她的用意了,多半有借题发挥的意思,舒渝听了桂芝的话便微点下颌道:“谢桂芝姑娘提点,不过姑娘似乎想岔了,若是姑姑真要给本官安排个人,想必也差不到那里去。”......当然,如果是由谨的话,求之不得好吗。

      昨儿夜里舒渝就没睡个踏实,满脑子都在想明日如何跟江崖柏打开天窗说亮话,以前她是不知道,现在回忆起江崖柏自从出现在自己身边以来,为什么她能感到他身上那种似曾相识,为什么他总是一副暧昧不清的态度,对她若即若离的引诱,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亏她以前还大言不惭说自己看不上人家,现在想想,一言难尽。

      话说回来,谁让他瞒着自己。

      尽管由谨和江崖柏外表来看性格相差悬殊,但舒渝只要一想到他做的事,都是为了以另一个清冷谪仙似的形象委屈过去来接近自己的伪装,简直兴奋得想捂脸尖叫。

      毕竟,从前她年幼无知时,承王正好就是这么个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舒渝觉得,她有点理解由谨的良苦用心了,唉,要是明日江崖柏否认她该如何应对,舒渝想得停不下来......一整晚就这么过去了。

      桂芝将舒渝引到一处小桥后面的蔷薇花丛前,回身道:“娘娘请大人在此稍等,她熟悉片刻就来。”虽然姿态恭敬,下巴却高高上扬,不等舒渝把话说完便掉头离去,

      “劳驾。”舒渝也不在意,只是有些奇怪为何选在这样没屋顶没坐地的位置说话,搞得见不得人似的。

      园子逼仄,花香浓郁如丝缎,舒渝仔细闻了闻,循着香味朝一处开满洁白茉莉的草坪走去,刚要上前两步伸手摘一朵茉莉花解味,不然脚下一崴,她急中生智揪住旁边种的花藤竹架,仍然没逃过摔个五体投地的狼狈下场。

      日头渐渐升起,舒渝噗一口吐出几根草屑,回头看一眼脚边哗然到地的茉莉花架和一堆松软泥土,这宫里什么时候这么穷了,请的工匠就这本事还不如她后厨剪葱花的呢。

      她双手一撑,正要爬起来,藤架后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是一男一女,刚好这两人舒渝还都认识。男人背影魁梧,鬓间黑白交杂,他负手缓缓道:“阿覃还不知道我与你的事情吧。”

      女人似有些苦恼,面上却冷冷地,她抬手拢了拢云鬓:“你大可致仕去,不必牵挂阿覃,至于怎么对付那位公公,本宫自有打算。”

      舒渝瞪大眼,一把捂住嘴,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抽气声就从嘴中泄露。

      怎么会是他!

      男人又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还是省点力气吧。他岂是好对付,穆成震和萧盏荣还在后头帮衬着,虽说如今萧盏荣致仕了,穆成震还没走,这一个二个可都对先皇忠心着呢。”

      明贤太后柳眉倒竖,颇有不耐烦之意:“你不就是看不起我,是是是,我可不比不上你家那位死了十几年的巾帼英雄,人家多厉害呀,还给了留了一个厉害的儿子,回回都要讽刺我垂帘听政,他怎么不去弹劾江崖柏啊。”

      男人扶住她的肩,轻轻抚开明贤眉间褶皱,无奈道:“你看你,说两句就生气,三十好几的人了,又不是小姑娘,成天的哪来这么大火气。”

      明贤太后甩了甩头:“本宫不敢,本宫已找到桎梏老三的法子了。”

      男人将信将疑道:“你可别捅出篓子来。”

      明贤太后没好气地推开他:“怕事你就躲远点。”说着甩开纱袖,朝花园西面而去。男人一面哄一面追上去。

      舒渝趴了不知多久,露水都浸透了她的衣领,她等人完全走远了,这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就着衣摆揩了揩手上的泥垢,蹑手蹑脚爬出藤架,她姑姑和私会的男人已经走远了,舒渝松口气,真是想不到啊,她也有撞破人家奸情的一天,还是这种忘年恋,她摇摇头,正要转身,忽然听背后叫道:“站住!”

      舒渝的肩膀一下子僵硬了。

      那人绕到她身前,由上而下打量她一眼,眉头微微蹙起,开口道:“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舒渝一见是江崖柏,居然哑巴了,昨晚打得满肚子腹稿这会儿愣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她张张嘴,不尴不尬地笑两声,指了指地上的花藤架:“我来看花呢。”

      江崖柏随着她的视线望去,蹲下身从拾起一朵被舒渝压得花瓣边缘锈了枯败的茉莉,似笑非笑望定她:“这就是你看的花?”

      舒渝嘻嘻一笑,一把挽住江崖柏胳膊往后边拉:“恕之,这不是一时不小心压榻了,唉都怪最近府里头厨子菜做的太好了,不是我吹,我家钱大娘那手艺可是一流的,改天请你来我家吃饭。”

      走出花园,江崖柏缓缓抽出自己的胳膊,看向一旁有些怔忪的舒渝:“舒大人今天怎么了?”有些说不出反常,江崖柏形容不出,只觉她藏着许多事,迫不及待要破土发芽。

      怎么了,她还想问自己怎么了?没事装什么热情,弄得自己也下不来台,舒渝死死盯了江崖柏那张清隽的脸足足有一刻钟,也算想通自己这么避讳着的行为实在有些丢人,决定坦白从宽:“恩......恕之我说个事你别生气。”

      江崖柏依旧那副人间无事人的淡然模样:“请讲。”

      舒渝纠结半晌,吞吞吐吐道:“由谨,你是由谨吗?”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咽了咽口水,舒渝阖紧双眼。

      时间像等待南方冬天大雪一样漫长。

      舒渝默念到三百二十四时,忽然眼皮一暖,她感到谁的手覆在了自己的眼皮上,刚想睁开眼,忽然怀中窜过一阵风,谁攥住了她的肩,风后声停,舒渝缓缓睁开眼,看着自己腰上那只手,不由偷偷勾了勾唇。

      头顶响起江崖柏独有的微微喑哑的声音:“你从哪知道的?”

      舒渝笑容不自觉扩大,她紧紧抱住江崖柏的腰,一边天马行空地想,我喜欢的人就是不一样,腰都比人家这么细。

      “由谨,你不叫我兕奴吗?”

      江崖柏顿了顿,道:“还是叫你舒渝吧,兕奴是秘密。”说着又搂紧舒渝,他凝眸注视着怀中那人因为高兴微微涨红的侧脸,仿佛看到所有的红梅在一望无垠的雪地上齐齐盛放,心头一软,他从来没奢望她能对自己笑脸相迎,震惊大过欣喜,但仍然不愿撒手。

      “其实吧,”舒渝抱着江崖柏慢吞吞地说,“我早就觉得你不太对劲了,记得你最初调戏我那次吧,煜京有谁不知道我一身武艺,性格又混,连地痞流氓都没拦过我,我还挺佩服你的。那时候就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最重要的是,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经历了那么多事,我也想了很多,冥冥之中我大概是一直希望你就是那个人的,”舒渝咬了咬唇,笑得梨涡浸出,“你肯定不知道,我知道你就是由谨有多高兴。”

      江崖柏没说话,只是拂开她脸上的发丝,她不说他也知道的。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不会觉得没有拥有会有什么遗憾,但是一旦拥有过再失去就不一样了。

      江崖柏把下巴轻轻磕在舒渝肩上,似乎闻到她发间清新的栀子香味,眸色暗了又淡,闪过几丝嗜虐的光,仿佛行走于暗夜捕食的野兽,那只属于他的猎物终究会落回他口中。

      舒渝浑然不知,她抬头捧住他瘦削的下颌,认真道:“由谨,以后我还是叫你由谨吧,那样更亲切,恕之什么都是你的假名吧?”江崖柏一愣,眼里浮起浓浓的悲哀,他飞快将那神色掩盖,轻轻摩挲了下舒渝的小脸:“傻瓜,叫真名不是暴露身份吗?”

      舒渝一想也是,笑着踮起脚揉了揉江崖柏柔软顺滑的头发,从上回束发到现在,她想揉很久了:“还是我家恕之聪明。”

      这么快就便她家的了,好像也没问过谁允许,自己就自做主张地决定了,但江崖柏和舒渝两个人似乎都觉得非常正常。

      舒渝以为面前这人是当年的小哭包,处处都要她照料的由谨,虽然刚开始面对已经进化成政治家江恕之有些拘束,但时间一长也就百无禁忌起来,曾经怎么对由谨,这会儿也就怎么对江崖柏。江崖柏则是似乎新得到一个玩具,不忍心打碎,十分爱惜地放在掌中——就像曾经舒渝对由谨一样。

      舒渝跟江崖柏闹了一天,心情好得像放烟花,晚间宫宴时碰见桂芝,竟然也笑着招呼道:“桂枝姑娘有心,让舒某看了一出好戏,舒某一定不负您一番苦心。”

      桂芝看一眼舒渝身后神情淡淡的江崖柏,不知道他们二人怎么又碰到一块了,原本想舒渝撞破太后与人密会受到处罚,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只好压着脾气道:“舒大人,江公公,这边请。”

      江崖柏低头看一眼笑得跟狐狸似的舒渝,微微勾了勾唇,等舒渝望去又收起了唇边笑意,道:“你猜娘娘今天要宣布什么消息?”

      舒渝却想到白日偷听道的那事,姑姑的意思,难道是要用她来要挟由谨?她刚刚才和由谨相认,还不想那么快就成为别人的包袱,不由寻思着拒绝的话,不料明贤却说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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