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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速之客 ...

  •   善更楼白日无事,于怎将置于院中的四轮车推至善更楼门前,回身去看付息。付息将桌上擦净的银针收入袖中,坐进那车中。

      四轮车俨然座椅模样,只是前有两只木质圆片,后置两片大滚轮子,一人在椅后微微施力,此椅便能如推车般前后移动。

      近日乃换季时节,每每变天,付息腿疾难免复发,使不上力就罢了,还伴着隐隐作痛之感,不论冬夏皆能忍出一头汗来。

      好在五里开外有一位“神医婆婆”与他们有旧缘,眼看季节变化,徒和便随付息去叫这位婆婆替付息针灸上几日,即可保他好长一阵子不必受腿疾之苦。

      付息本不需这推椅,但又拿这神医婆婆无法,百般不情愿之下,也只能做这个“能屈能伸”的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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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神医婆婆隐居竹林深处,最烦有人携小病小痛扰她清净。

      只是这样一位品性古怪、蛮横彪悍的老妇,见了付息眉骨如画、面如傅粉的俊美男儿,再暴躁的母夜叉也似没了牙的老虎,和蔼的紧。

      春分将至,竹林不似其他山林光秃秃一片,依旧是茂林深篁,深绿的老叶层层叠叠,造出遮天蔽日之感。

      用竹竿段编制的门叩响,神医婆婆起身应门,见是付息与徒和拜访,自然知道他们为何事而来。她道自己先去磨药,叫付息躺那靠窗的炕上。

      满屋的药香混着竹子淡雅的香气,徒和没同付息说两句便觉昏昏欲睡,被捻着一簇药草沫儿进屋的神医婆婆敲了后脑穴位,困意顿失。

      神医婆婆一面将干巾浸入热水中烫,嘴中骂骂咧咧:“时隔半年才来看婆婆,还舍得打瞌睡!”

      徒和最怕这婆婆,忙讨笑求饶:“这还不是因婆婆这儿呆着舒心嘛。”

      神医婆婆将展开的热布敷在付息双膝上旧伤,哭笑不得道:“臭小子,油腔滑调,没个正形!哪像付小子实在。”

      付息见这一老一小见面就掐,忍不住低笑,还不忘替徒和开脱:“婆婆,别看徒大哥这样,前两日还帮余府少奶奶解了多年心结。”

      神医婆婆取两针放红烛上烤,边斜了旁边连连点头的徒和,道:“管他余家还是鸭家,结果今日还不是空手来找我这老太婆的?就你这眼力价儿,将来谁人肯许给你自家心头肉。”

      “我才不娶妻。”徒和不以为然地道,“若有了倾心的女子,我自然要带她游山玩水,才不成家呢。”

      神医婆婆揭了温巾,付息双膝因高温泛起了红。神医婆婆熟练地找准穴位下针,手都不见抖。她专注施针之余还不忘尖牙利嘴:“哼,黄毛小儿,你懂甚么!这女孩子,哪个不想有个安稳的家?为一个家操劳一辈子,与夫君白头偕老相伴终生,自家养的白菜爱谁拱谁拱,这可不就是女儿家想要的生活?像你这只知风花雪月的泼猴儿还是像婆婆孤独终生才不耽误良人!”

      徒和闻言夸张地叫道:“好哇婆婆,居然给我下咒,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哪!”

      神医婆婆看都不看他,挥了挥手,嫌道:“去去去,没事回家去,别妨碍婆婆给付小子施针。”

      见神医婆婆下了逐客令,徒和亦从来不热脸贴冷屁,留下推椅,说走便要走。

      神医婆婆眼珠一转,趁他还未踏出屋门,喝道:“小子,且慢!”看徒和返回来,将手边的水盆稳稳抛给徒和,到他手上竟是一滴没漏。神医婆婆对徒和道:“凉水倒了,用热水重新满上再走。”

      徒和脸都黑了,毫不避讳地嘟囔:“简直跟于怎一个样,一个两个半点便宜不给人占!”

      “背地里又瞎嘀咕我甚么!还不快去!”神医婆婆两个指头作势要点徒和的穴,催骂道。

      直气得想跳脚,但碍于神医婆婆的淫威,徒和还是咬着牙乖乖按要求做了,叮嘱付息两句才逃也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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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息醒来时窗外只镶了颗弯月闲闲吊在半空,再低头去看,两膝上,针灸后敷上的草药已半干,显然自己方才一睡便是好几个时辰。

      他将草药掸落,蜷起双腿,果真轻松不少,直觉得剑也能舞、檐也能上了。

      他放下裤管,只着白丝而制的寝衣,从床头取了来时穿的素裳披于肩头,出了竹屋。

      竹屋旁的宅院才是神医婆婆衣食住处。

      付息脚下轻松,到了神医婆婆身后,后者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婆婆。”付息见神医婆婆没注意到自己,只好出言提醒。

      神医婆婆犹如惊弓之鸟,吓得一个寒战。转身看这比她高出一头还多的男子,她轻拍来人一掌,嗔道:“哎,婆婆老了,可经不起你这么吓!”继而看付息这装扮,蹙眉解了自己身上的绒袍给他裹上,“天气虽已转暖,也不能这么掉以轻心。”

      付息心头一暖,紧了紧袍子,他见神医婆婆手持碗筷,忙接过,道,“婆婆,我来。”

      神医婆婆亦不客气,去后厨端最后一盘热菜上桌。

      二人摆好碗筷,面相而坐。

      神医婆婆做菜的手艺虽早有领会,但时隔四个月,付息在尝仍是忍不住直叹道:“好久没吃到婆婆的手艺,可惜了徒大哥只能在家吃饼。”

      神医婆婆豪笑道:“怕甚么,那小子皮糙肉厚,再啃上几十来年的饼子亦能活得比婆婆久。”

      付息生性僻静寡言,用飧的这段时间,皆是神医婆婆絮絮叨叨,付息含笑倾听,偶尔应两句嘴复又闭口不言。

      但神医婆婆看他沉稳模样愈看愈喜欢,碗也不肯让他洗,只叫他去林子里散散步,以免吃的多得了积食。

      付息哪肯,但论固执,神医婆婆称第二,那世上可无人敢来争那第一。

      付息拗不过神医婆婆,硬是被赶出去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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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林在深夜的魅力更甚平日。

      春日即到,寒冬的白雪早融了个干净,夜风清清柔柔,携带来了林中特有的沁竹之香,直叫人喉头发甜。风掠头顶,乱了发丝,耳边脆叶沙沙作响,虽无月光照明,此声却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此景勾起他真情,豪情吟道:“‘斋居栽竹北窗边,素壁新开映碧鲜。青蔼近当行药处,绿阴深到卧帷前。风惊晓叶如闻雨,月过春枝似带烟。’如此美景,人间难得几回见!”

      似是应他吟诗,竹子被风吹歪了身子,露出天上霁月,白月光照他白衣上,竟令他看似下到凡间的仙人一般圣洁。

      舒意正浓,却忽闻林间异动,付息迅速敛了气息,催动全身神经保持警惕。

      僵持了半晌,除了刚才的声响再无异状。付息蹑手蹑脚,小心去寻声源处。

      行了大约十几步,终于看清不远处,一棵粗竹下有一黑影,一动不动。

      他立即浑身紧绷,若他没看错,那黑影应非禽兽。

      付息已靠得极近,近到足以确认那是一人瘫坐在粗竹下。那人却无知无觉,似乎根本感觉不到身边有人。

      付息眉间微动,藏暗器在指缝间,提气走到那人身边。

      血腥气!

      几乎一靠近,付息便闻出那人周身笼罩的气味乃是浓郁的血气。

      他心头一惊,蹲下去欲查看此人伤势,却不料这人突然运气于掌,朝付息挥来。

      付息反应奇快,侧身避过。

      大抵刚刚已是最后的内力,现下此人两眼一翻,彻底失了意识。

      付息迅速扫视此人全身,发现胸口处被人深砍了两刀,失血过多,已是垂死边缘。

      付息顾不得其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拔了木塞,从瓷瓶中倒了一粒指甲盖大小的药丸,两指间一用力,药丸顷刻间化为粉末,被付息倒进此人口中。

      此药有奇效,刚喂下去不久,这人呼吸渐匀,脉象虽弱却已平复不少,虽仍神志不清,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付息扯着他两条壮实的手臂背起他,膝间钝痛即生,几近摔倒。

      生命攸关的大事,付息哪还有心思管自己,牙都要给自己咬碎,硬是半背半拖将他带到神医婆婆院子前。

      他气喘地呛咳了两声,呼喊道:“婆婆!婆婆!”

      神医婆婆听他音色不对,放下手中物事急匆匆冲出来,边跑边问:“何事?何事?”

      付息见她应声出来,只道“救人”,便摔坐地上,双腿痉挛不止。

      神医婆婆见状大惊失色,忙在他腿上点了几处穴位才令他顺过气来,他却已是疼得头上汗涔涔,里衣都湿透了。

      神医婆婆依着他手指的方向,才看清旁边还有一黑衣人歪倒在石地上。此人身上的血迹已浸染了身下碎石,看起来甚是骇人。

      神医婆婆讶然,却镇定自若地为他检查伤口,看到此人胸口两道深可见骨的剑伤,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她一年过花甲的老妇如何扛动两个大男人?只得从房间取出净布、药草及纱布,在院中为这陌生男子疗伤。

      她为黑衣人治疗的同时,付息腿不能行,冲天吹了声口哨,饲养在庭院的信鸽不过多时便纷纷闻声飞来。他身上无墨,便撕了衣裾上一条布料系在信鸽爪上,并送它向徒和报信。

      付息去看神医婆婆那边,却瞥见黑衣人身旁佩剑的纹理,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他再去端详黑衣人的打扮和背上吊挂着的斗笠,确认到,这人可不就是数日前深更入店的那不以真容示人的那名侠客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史上最大电灯泡终于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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