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咳》牛伊万

107、《纽约咳》第105章 球落曲终

　　在时代广场上等待跨年的人们都是有备而来。穿戴上了自己能够找到最厚的鞋袜、最厚的手套、最厚的衣服和最厚的帽子。如果有可能的话，脸上捂着面罩，再套上一件雨衣。全身上下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漏出一双眼睛。

　　无论穿的有多厚，只要站久了都会被冻得瑟瑟发抖。要是实在体力不支，又不介意地面的湿冷，不管不顾的席地而坐。很快就会觉得全身仅存的热气，被从与地面接触的臀部抽走了。寒冷使人如同换上了低温症一般双唇发紫，上下牙齿不受控制的打颤。而憋尿想要上厕所更是挑战人类的忍耐极限。有些人在尽了最大努力之后，实在熬不住撑不下去了，只能无奈的放弃。另一些人准备的足够充分，成人尿不湿接住了阵阵暖流，使他们续航力大增。还有些人内心里苦苦的挣扎，但一想若放弃，之前就白受冻了。于是就这样，更多的人还是坚持下来了。

　　舞台上明星大腕儿穿着单薄的衣服，寒冷丝毫无法影响她们奋力的演唱献艺。在歌声中，继续坚持的人们感觉到了稍许的慰藉。看着倒计时自言自语，快了快了。

　　此时窗外的气温或许已经低于零下10摄氏度。哈气凝结在玻璃上，五光十色的有些恍惚。参加舞会的红男绿女们似乎忘记了窗外时代广场上的跨年夜活动。室内暖气开得十足。跳上几圈舞以后，鼻头上会微微出汗。轻轻摇着用作道具的羽毛绒扇，小姐姐们不断制造出泛着甜腻气息的清凉。

　　灯光黯淡了下去，教授在烛光里低声吟唱。投影同步打出了《Blowing in the Wind》 随风飘逝的中英文对照歌词。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一个人要经历多长的旅途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 才能成为真正的男人……

　　沙哑的嗓音与沧桑感，征服了听众。投影中穿插了几张发黄的老照片，其中一张教授身着戎装与一位女士站在布鲁克林大桥前的合影一闪而过。

　　麦克大佬深沉的说，“教授年轻过，也有过女朋友。”

　　How many times must the cannon balls fly 要多少炮火

　　Before they\'re forever banned 才能换来和平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g in the wind 那答案，我的朋友，飘零在风中…… 继续低声吟唱。魅力无处安放、目光温柔的教授，似乎被自己的歌声所感染。

　　马小美猜测，“教授心里早已并始终被占据着。”

　　“教授等了一辈子了，” 麦克大佬确认了马小美的猜测，说：“不知道，还能否找回来。”

　　“Life is a box of chocolate, you don\'t know what you are gonna get. 生命就像一盒巧克力，你不知道将要得到什么。” 教授收了吉他，大声的念出了投影上的文字。示意小姐姐们给大家分发巧克力。

　　“感谢XX律师事务所、XX会计师和麦克先生，给大家赞助的每人一袋Lindt瑞士莲巧克力。” 牛伊万插播广告，“大家打开包装，会看到一张抽奖券。感谢金猴基金创始人侯总赞助的最新款苹果电脑、手机和ipad，中奖率100%！”

　　全场沸腾了。老白、老黄和老兰，扒拉着巧克力找奖券，高声叫好。“我X，侯总太够意思了。”

　　“光是这巧克力就这么大一袋子，实在呀。” 有人把巧克力一股脑的都倒进了小姐姐的包里，然后仔细的寻找奖券。

　　“妈呀，这巧克力够我吃1年。”

　　“带回国给亲戚朋友们都尝尝，纽约第五大道瑞士莲专卖店订的巧克力。” 侯总看大家都找到奖券了，宣布：“抽奖正式开始，咱们为了节省时间一次把所有的奖都抽出来。”

　　一等奖MacBook Air 电脑幸运的砸中了老黄的脑袋，二等奖5台新款iphone手机，其余所有人包括来参加节目的小姐姐们都获得了三等奖，奖品是最新款ipad mini

　　“大家拿着奖品拍照。发到朋友圈给侯总好好宣传下。” 牛伊万高声叫道：“争取明年来纽约人数翻倍。”

　　赤裸裸的称赞接踵而至，无数甘甜若醴的赞美让人眩晕。已经被捧到天上的侯总，给自己倒满一大杯红酒。“感谢大家，感谢大家。干了这一杯。Music ！”

　　《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遥，音乐响起。马小美换上一身小黑裙，焦急的到处找侯总。牛伊万拿着麦克风报幕，“有请侯总和马小美女士给大家带来探戈双人舞《闻香识女人》。”

　　此时头对着马桶的侯总，无法控制住连绵不断的呕吐。他双腿跪地，恨不得整个头钻进马桶之中。

　　“原计划侯总应该犹如绅士一般，轻轻的挽着马小美的腰，跳上一段探戈。给大家带来比格·色谱如矮子！”牛伊万有些遗憾的说，“现在需要志愿者，谁上来跳上一段。”

　　音乐过半，尴尬冷场。老黄、老白和老兰起哄，不停地叫道：“牛总，你和马总来一段吧。牛马配，正合适呀。”

　　马小美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牛伊万突然想起一个段子，打圆场道：“我要告诉大家一个隐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大家一定注意保密。”

　　场内瞬间就安静了，听牛伊万一字一句的说起来，“其实和女生跳舞我是有心理阴影的！”

　　“哈哈，有故事听。”

　　“Long Long Ago，很多很多年前，刚上外语学院的时候。我一个纯情小男生啥也不懂。周末晚上帮学生会在舞厅看门卖票。只想着多卖几张票有奖励的冰激凌吃。”

　　场内音乐停下来了，大家都竖起耳朵听故事。牛伊万声情并茂，马小美同声传译。

　　“外语学院，大家懂的。女多男少，肉多狼少。满场看过去都是女生。白花花的一片大腿，看得我头晕目眩。但是我干一行爱一行，坚守在卖票的岗位上，绝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牛伊万叙述的几度哽咽，情不能自已。“结果学姐还是对我下手了！她是位高权重的学生会干部，以推荐我当先进为诱饵，让我专门陪她跳舞。当她的专属舞伴。”

　　“她一把抓住我，告诉我都有第一次。莫要紧张！边跳舞边调教我要如何上进，和她跳舞就是向组织靠拢。我紧张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让我再靠拢些，使劲儿搂住腰。”

　　喝了一口红酒，牛伊万稍作停顿。听众们吼道：“然后呢？”

　　“咋样啦？ ”

　　“我的手摸不到，摸不到她的腰在哪里！只能用中指抠住深深陷进肉里的皮带，食指和无名指压在被勒出来的肉上。我想她大概有200磅。面对着这一堆晃动的脂肪，我不争气的吐了！”

　　“我现在想起来，还想吐。” 牛伊万摇摇晃晃的走向卫生间。“先失礼，去下洗手间。”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现在伊万来到这个伟大的国家、伟大的城市，再也没有人能逼你跳舞了。” 教授接过麦克风，看牛伊万已经不见踪影。便换成一脸坏笑说，“再告诉大家一个秘密。现在伊万，只要去了酒吧夜店。整夜唱歌跳舞，拉都拉不回家。”

　　“我可以作证。牛总在很多店里都有存酒。” 更加彻底的爆料，被马小美和盘托出。

　　倒在教授办公室沙发上，牛伊万差点儿睡着，被老黄和老白架着重回“战场”。只觉得头重脚轻，双腿踩在棉花般的厚地毯上发软。揉了揉眼睛，回了一下神儿，倚着桌子站好。派对现场一片混乱。满地散落着彩色锡纸包裹的巧克力，目光所及到处都是剩半瓶的酒水，水果鲜花堕落在桌子底下，高跟鞋假发则上位到了桌上的水晶果盘里。

　　教授不知去向。麦克大佬不断地发出傻笑声。侯总左拥右抱，向牛伊万点头致意。老黄跑过来，举起杯子，对着牛伊万说，“感谢牛总，这次来纽约大家都玩儿好了。您辛苦啦！”

　　“都是兄弟，千万别客气。” 牛伊万舌头有些大，硬硬的叫道：“黄哥、黄哥。随意就行了，您别干呀。”

　　“都在酒里了。” 老白和老兰冒出来，一仰脖干了杯中酒。

　　牛伊万嬉皮笑脸的求饶，实在站不稳了。“咱们坐下慢慢喝。”

　　老白给牛伊万剥了一个香蕉，“吃个香蕉，解酒。”

　　“我第一次听说，吃香蕉解酒。” 牛伊万笑着说。

　　“看来你没问题。8个点没问题！” 老白说。

　　牛伊万反问：“什么8个点。”

　　“金猴基金回报率呀！” 老白满脸堆笑。

　　“6%，保底儿。” 牛伊万有些勉强的说，“努力达到8个点。”

　　“保证8个点，冲击10个点！” 老白大手拍着牛伊万的肩膀，“我干了这一杯，就这样定了。”

　　虽然舌头有些不自由，牛伊万还是压着脾气解释了一番。“这种低风险的基金，收益能保持在6%，就不错了。努力做到8%，绝对够意思了。”

　　“牛总，这些我们都知道。” 老黄不耐烦的说，“用些非常规手段。多做一些能收房子的单子。就是那个最后自杀了的哥们儿……”

　　一股血气，直冲大脑。牛伊万脱口而出：“老黄，我X你妈！上次在奥兰多都给你说过了，我看你TMD想找揍。”

　　“你给谁说过，不是给我吧。你TMD才欠揍。” 老黄随手拿起一个酒瓶子指向牛伊万。

　　一群人冲上来按住牛伊万，夺下老黄手里的瓶子。老黄不服气的大叫着，“有本事咱俩就干一仗。你真是一个怂货。”

　　牛伊万马上就满足了老黄的请求。一大块儿铺着厚厚奶油的蛋糕，严严实实的糊满了老黄的脸。老黄的盟友老白和老兰马上对牛伊万进行了反击。在美国主导退出《中程导弹条约》的时代背景下。牛伊万点燃了导火索，人们不宣而战。蛋糕水果纷飞。

　　战争与和平，生存与毁灭。世界大战之后，当人们恢复理智。发觉任何事情，都可以通过对话来解决。按照受害人老黄的诉求。首先使用蛋糕武器的牛伊万被定义为战犯。经过侯总、教授和麦克大佬，组成的三人特别法庭裁决：“牛伊万必须自罚三杯表明态度，而且必须用牛伊万最不擅长的红酒来执行。”

　　自罚三杯，是具有象征意义而恰到好处的惩罚方式。即使再大的过错、责任、事故与故事，只要喝完这三杯酒，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着杯子里暗红如血的液体，牛伊万忍不住胃里一阵阵的泛酸水。拍拍胸脯端起杯子，慷慨激昂的说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你Y的都成大叔了，别装嫩！”

　　“等我重新想一句诗，再喝吧。”

　　“帮牛总痛快些。” 老黄招呼老白和老兰。

　　三杯灌完。牛伊万终于想起来一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随即放声高歌，狂笑不已。

　　马小美说：“牛总，真的喝多了。谁也别再灌他了，他投降了。”

　　跨年倒数开始， 5、4、3、2、1！

　　HAPPY NEW YEAR！

　　水晶球落下(Ball Drop)，整个时代广场被笼罩在无数彩色纸片和烟火之中。广场上响起《友谊地久天长》，等待已久的人们被激情点燃。不论是夫妻、情人、朋友或陌生人，互相报以热烈的亲吻。

　　舞会现场。《天堂电影院》结尾无数个亲吻的片段与楼下时代广场寒风中拥吻的镜头，在投影银幕上来回切换。教授拿起吉他，弹起《友谊地久天长》。他大声叫道：“尽情的跳舞吧，大胆的吻你身边的爱人。”

　　麦克大佬与妻子紧紧拥抱。神情恍惚的侯总，满头满脸红唇印记。老黄、老白、老兰一伙人，搂着小姐姐们，笑容灿烂。牛伊万意识模糊无法站立，软踏踏的缩在沙发里。只看到投影银幕上隐约出现一个穿军装的人。再看一眼抱着吉他深情歌唱的教授。

　　突然间，牛伊万意识到，教授就是那个相册里的人。他就是自己刚来纽约时，邻居阿里妻子寻找多年的亲生父亲。绝对就是他！

　　牛伊万想要告诉教授，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出声音。只觉得任凭自己大声呼喊，周围的人都没有任何反应。喊破了喉咙也没用。努力张开嘴，呕吐物喷薄而出。身体里的一切都被吐了出来。最后干呕出橘红色的胆汁，满嘴的苦涩与血腥味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