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吻月》芸生生

42、042

　　再回忆起从前那些事，睡梦中的赵莱月已浑身湿透。

　　梦里头——
　　教室门口，一回头，刘民镇诡谲的笑容在她眼前反反复复呈现。
　　数次之后，梦中的赵莱月已情绪崩溃。
　　“啊！”
　　她大叫一声，猛地睁开眼，醒过来。

　　也就是在梦醒的那一刻，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盛驰替她理了理被汗浸湿的额发，“做噩梦了？”
　　“嗯。”赵莱月回过神来，问他：“你怎么在？”
　　早晨遇见刘壹和刘民镇后，赵莱月就一直蔫蔫的，下午测了测体温，有些发烧，她就请假回家休息了。可没想到，睡着后，梦里来来回回都是那些往事，叫她浑身更加无力。
　　盛驰告诉她，“姜穗跟我说，你发烧请假了，我有点担心，下班就过来了。”

　　赵莱月看了看窗外。
　　七点了，天都黑透了。

　　盛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已降下去很多。
　　他刚来的那会儿，赵莱月体温烫得吓人，他想送她去医院的，但看她睡得很熟，舍得吵醒，就观察了会儿情况。好在一觉睡过去，温度下降了很多。
　　只不过，她应该是没睡好，做了很长的噩梦，才会那样大叫着醒来。

　　盛驰说：“我给你熬了点粥，喝点？”
　　赵莱月笑笑，说：“好啊。”
　　盛驰把粥端到她床边，又用枕头给她垫在后腰，让她不至于那么累。粥有点烫，怕烫着她，勺子伸过去，他又收回来，吹了好一会儿，又用唇掂量了温度，才送进她嘴里。
　　这样细致又温暖的对待，赵莱月已有十几年没有体验过。
　　印象中，儿时生病时，也只有母亲赵琼兰那样精心地照顾过她。
　　成人以后，她学会独立，也学会了假装坚强。
　　这样的脆弱，再没有在旁人面前展现过。
　　也只有盛驰，见过她的脆弱，给予了她温暖与安全。
　　在她与盛驰重逢的这半年里，
　　无形之中，盛驰已成为她的依靠。

　　给女孩子喂粥，盛驰也是头一回。
　　人一慌，手一抖，粥汤就顺着勺子滑了下来，一路淌到了赵莱月的唇角。
　　盛驰笑着摇摇头，一边感叹自己照顾女孩子的功力还不够精进，一边快速伸出食指，替赵莱月抹干唇角的汤渍。

　　他的食指碰上她的面颊时，冰冰凉的。
　　让还在发烧的她，觉得很舒服。
　　本能地，她抓住了他的手腕，试图挽留他的温度。她心里藏着事，情绪也变得低沉，再抬眼时，她眼睛里已有了水花。
　　她看着他，语气恳挚：“盛驰，谢谢你。”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他笑了，伸手抚上她的眼，“怎么还眼泪汪汪的。”
　　她没回应，反倒窝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紧紧的。
　　她说：“盛驰，我不想失去你，这辈子都不想。”

　　盛驰摇摇头，无奈地笑了声。
　　他把她从他怀里拉出来，俯下脑袋，深深吻了一记。
　　他笑得宠溺：“傻瓜，我一直在呢。”

　　赵莱月看见，他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了自己的脸。
　　她一直没动，她就一直驻足在他的眼眸里，好像永远不会消失似的。
　　她想保留住这份永远，太想太想了。

　　就在盛驰的唇离开后没多久，她昂起脑袋，勾住他的脖颈。
　　深深、深深地回吻了过去。
　　后来，一切发生地顺理成章。

　　两人醒来时，已是深夜十点。
　　赵莱月还在病中，盛驰本不该这么折腾她。
　　但今夜她实在磨人，盛驰自认定力十足，却也没能忍住。
　　刚才她只吃了几口粥，盛驰担心她饿了。
　　趁她还昏昏沉沉地睡着，他悄悄起床，准备温点粥，等她醒来喝。

　　盛驰刚进厨房，就被赵莱月从背后环抱住。
　　盛驰刚想问她，怎么醒得这么快。
　　一回头，看见她又是满头的汗，情况和刚才睡醒时一模一样。

　　盛驰蹙眉：“怎么，又做噩梦了？”
　　确实，赵莱月又梦见了六年前的那些事。
　　再想起早晨刘民镇在停车场里警告她的那些话，她害怕，太害怕了。
　　学生时代，被刘民镇打压的阴影就在眼前。
　　她害怕被刘民镇报复，更怕真相揭穿后，她会失去盛驰，会让母亲失望。
　　与其这样，还不如她直面真相，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求盛驰和母亲的原谅。
　　她深吸一口气，昂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盛驰，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害怕刘民镇吗？”
　　“怎么突然想起这事？”盛驰笑了笑，很温和。
　　他拉开椅子，把她摁进座位里头。
　　自己又在她对面坐下。
　　他撑着下巴，表情闲适，“想开了，愿意告诉我了？”
　　“嗯。”赵莱月迎向他的目光，“研究生期间，我曾经撞破刘民镇的秘密。”
　　盛驰不再微笑，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以警察的直觉而言，他觉得赵莱月有个重要的秘密要告诉他。
　　他追问：“什么秘密？”
　　赵莱月不想隐瞒，直说：“六年前，辰中集团董事长寻找走失亲子的项目……”

　　“嗡嗡——”
　　赵莱月一句话尚未说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本能地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个让她意外的人。
　　刘壹。

　　赵莱月看了眼正在等她开口的盛驰，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名字。
　　联想到早晨刘民镇在停车场警告她的那句“赵莱月，你想背上一条人命的罪恶吗”。
　　她将开又未开的口，在纠结之后，终究还是闭了上去。
　　她跟盛驰说：“我先接个电话。”

　　走到阳台，赵莱月接通了刘壹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刘壹很着急，一直在大喘气，声音也十分虚弱。
　　告诉赵莱月，她摔倒在了浴室里，因为并发症的缘故，她浑身都没力气，连爬都爬不起来。父亲刘民镇今晚因应酬出门了，至今都没回家，她连打了十几个电话，也没打通。她走投无路才找到了赵莱月的电话，想请她去她家帮帮她。

　　刘壹毕竟是刘民镇的女儿，赵莱月犹豫了一下。
　　可仔细想来，刘壹完全对那些事不知情，根本没有伤害她的可能性。更何况刘壹已确认过刘民镇还不在家，并不会对她造成困扰。刘壹在江城人生地不熟，认识的人，也只有她一个，如果她不伸出手，怕是刘壹真会性命堪忧。
　　赵莱月考虑之后，还是应下了。

　　盛驰看她一脸紧张，就问她：“怎么了？”
　　赵莱月一边换衣服，一边告诉他，“刘壹在浴室里摔倒了，她因为骨髓移植的并发症，一点力气都没有，喊我过去帮忙。”
　　“刘民镇不在她身边吗？”盛驰记得刘壹，她是刘民镇的女儿。
　　“不在，她联系不上他。”
　　“我陪你去吧。”
　　盛驰走到玄关，想和她一起去。
　　赵莱月却拦住他，“不用了，刘壹说，她是在浴室摔倒的，有外人在，会不方便。”
　　“行吧。”盛驰只好说，“有事随时找我。”
　　“嗯。”
　　赵莱月拍拍他的肩，又朝他笑笑，暗示他放心。

　　*

　　赵莱月走后，盛驰坐在餐桌旁，越想越不对劲。
　　刚才，赵莱月告诉他，她会那么害怕刘民镇，是因为她曾经撞破过刘民镇的秘密。
　　更巧合的是，那个秘密，是有关于六年前辰中集团董事长寻找走失亲子的事的。
　　而那桩走失案，盛驰也是被鉴定方之一。
　　无形之中，刘民镇、他、赵莱月，因为同一桩事情，被牵扯了。

　　回想起赵莱月之前的种种行为，在钱勇被关押的监狱前，对他说出的那些话，加上之前数次的试探及欲言又止，盛驰很怀疑，这个秘密，可能与他有关。
　　他能确定，当年他提供的样本，绝不可能与辰中集团董事长夫妇对上。
　　所以，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眼下，盛驰虽不能准确知晓刘民镇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他能确定的是，从之前刘民镇的种种表现看来，刘民镇绝对来者不善。
　　至于他的女儿刘壹，到底知道多少，他无从知晓。
　　可据刚才赵莱月所说……
　　刘壹是一个人家。
　　她摔倒的地方是在浴室。
　　她联系不上刘民镇。
　　不方便有外人同去。
　　这四条联系在一起，目的只指向一个方向——
　　刘壹想让赵莱月单独前去她家。

　　可她真是需要帮助才要赵莱月去她家吗？
　　如果真的需要帮助，为什么只要求赵莱月一人前往？
　　如果她摔倒在浴室无法动弹，又有谁能给赵莱月开门？
　　盛驰越想越觉得其中有问题。

　　再回想起之前，南城医科大学里，刘民镇对赵莱月的多次打压辱骂，再加上上次为杀人犯鉴定险些让赵莱月丧命一事，盛驰越来越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如果说六年前的刘民镇对赵莱月，只是打压报复。
　　而现如今的刘民镇，更像是……想杀了赵莱月。
　　想到这里，盛驰紧张起来。

　　他开始尝试给赵莱月打电话，可连拨十个电话，也没打通。
　　盛驰当机立断，给沈思淼打去电话——
　　“帮我查江海亲子鉴定中心现任院长刘民镇的现住址，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