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蔓》青阳舟

14、第 14 章（修改）

　　齐铭最近特别忙，早晚不见人，宋青蔓没有接到大单，每天就是去霓裳阁看看绣娘们的工作，然后带着瑞珠儿把宣平府都逛遍了，最后有些无聊地找了个茶楼坐着喝起茶来。斥候的事有齐铭去处理，再加上同样滑头的赵世明，根本轮不到她操心，若不是她从王伯口中听到，都不知第二天那个斥候就被齐铭带走了。不过无聊的日子很快就过完了，霓裳阁接了一个大单。
　　对方要求做一套喜服，样式新颖但不奇怪，要求不算高只是比较费时而已。这毕竟是第一单，为了留下好口碑，宋青蔓带着瑞珠儿亲自去挑选了布匹和丝线，绞尽脑汁用了三天画样，修修改改好几遍。瑞珠儿帮不上忙，只好在一旁端茶倒水，努力注意宋青蔓的一举一动；桃夭也很听话，看着宋青蔓手如蝶翼上下翻飞，既羡慕又喜欢，偷偷在一旁学了起来，没多久就被宋青蔓发现，她不仅不生气反而很高兴，决定完成这单之后教桃夭一些简单的花样儿和手法。
　　忽然这日通判王遇喜的夫人派人来请宋青蔓过府一叙，宋青蔓看着已经完成大半的喜服，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决定休息一天，叫人套了车带着桃夭出了门。王通判家在城南，马车过去不算很近，等宋青蔓到的时候，王夫人带着小丫鬟已经在二门等候多时了。宋青蔓面带笑意道了扰，王夫人寒暄几句就带着她进了花园。
　　原本通判不过六品，可这通判府邸比知府府邸大多了，后院里不仅有花园还有一个人工凿的小池塘，池塘边上还颇风雅地修了一座凉亭，在春日里四面通风暖阳照射的凉亭很惬意。所以王夫人特意在亭子里摆了一桌，上的是软糯的糕点和飘香的茶，再问过宋青蔓之后，又叫人上了玫瑰茶，闻起来花香芬芳。宋青蔓客气地夸了几句，很快就转了话题。
　　王夫人一边敬茶，一边对宋青蔓说：“我家老爷承蒙知府大人关照，特意嘱咐妾身要招待好夫人，不知夫人平日有何喜好？”话音刚落，忽见一小丫鬟捧着一个红木盒子走上前来，盒子雕刻精致，色泽亮润，让人一时不忍别开眼去，“这是妾身对夫人的一点心意，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宋青蔓喝了口茶，没有去接盒子，而是淡淡地回道：“无功不受禄，通判夫人有话不妨直说。只是我家老爷向来独断专行，不爱听枕头风。”
　　王夫人噎了一下，瞬间掩饰过去笑道：“夫人说笑了，谁人不知大人和夫人感情深厚，府中管理甚严，大人身边只有夫人一人而已。”
　　宋青蔓蹙了一下眉头，王通判有能耐啊，能打探到知府府里的消息，看来府中的管理还不够。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对方也不是有只手通天的本领，蝶衣的存在他们还不知道。
　　“听闻边境又响起了金鼓之声，却被有心人瞒了下来。”王夫人跺腿叹气，“我家老爷得到消息一夜未眠，这不是祸国殃民的做法吗？”
　　宋青蔓不为所动，反问了一句：“通判大人为何不上报？”
　　王夫人演技相当了得，此时硬生生挤出眼泪，一边抹泪一边哽咽着说道：“宣平官场复杂，别看同朝为官，却各有阵营，谁知对面站的是敌是友？齐夫人可知，前任知府是如何遇难的？我家老爷虽有一腔为国热血，可这会儿也不敢一头猛撞啊！”
　　宋青蔓心里冷笑，兜来兜去不过是要借她的口说与齐铭听而已，想罢她有些烦了，看着王夫人继续表演。
　　“妾身不敢乱说，也不敢参与朝事。只是想让齐夫人见一个人。”
　　宋青蔓突然好奇起来，这戏唱着唱着还有意外惊喜，她点头同意，跟着王夫人七拐八拐走进偏院的一间小屋子里。这是一间僻给王夫人吃斋念佛的佛堂，旁边一小门用帘子隔了，看里面隐隐约约有人。
　　王夫人刚要带着丫鬟离开，被宋青蔓一把拦住：“王夫人留步，我一介女流独留在此有损名声。”
　　王夫人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自然勉强笑着劝道：“齐夫人不必担心，我等就守在门外，不会有意外。此人有重要军情禀报，我等不方便听。”说罢急急忙忙带着人出去了，宋青蔓来不及跟上，就被关在了里面。
　　此时此刻的她背脊冷汗直冒，早知就不要这么冒失，明知他们心思不纯还自己往坑里跳，傻得可怜。
　　“小的王铁汉见过知府夫人。”帘子后面的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宋青蔓连着后退了几步。
　　待宋青蔓看清来人时，心里更是一万个后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她从街上救回府的斥候！
　　“你……”宋青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和齐铭都知道这人有问题，齐铭也处理过了，如今他还要耍什么花招……忽然她恍然大悟，这王通判等人是猜度这事儿齐铭自己办了没告诉妻房，而她一介无知妇人，不知缘由又好欺骗，由她这个缺口打进去，不怕齐铭不上当。呵呵，真把她当傻瓜了，好呀，就看看王通判的戏是怎么写的。
　　“小的得救于夫人，叩谢夫人救命之恩。”
　　“快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日受伤的人！”
　　“因公务在身，小的翌日就离开了知府府邸，一直未感谢夫人，请夫人原谅。”
　　“不必再谢。”宋青蔓迅速进入角色，装出一副惊讶的神色，“你究竟是哪里的军士，又被何人追杀，为何现在又在通判府见我？”
　　王铁汉站起身作了一揖，恭敬地回答道：“小的是赵家军振威校尉左校尉麾下的斥候，战事忽起，军中粮草缺乏，于是派小的前往州府报信。但是一路上不断有人阻截，甚至要置小的于死地。得蒙夫人搭救，小的才能顺利地见到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得知事情始末，安排小的连夜离开了宣平返回军中，然而那些杀手埋伏在官道和小道上，小的死里逃生回到了宣平，实在是不敢再抛头露面，只好请知府夫人移步到此。”
　　宋青蔓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是否要我带话给我家老爷？”
　　“正是，夫人大义！”王铁汉又跪下磕了一个头，激动地说，“那些杀手在杀我之前透露了一个消息，朝中有人勾结石漠！”
　　“那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王铁汉犹豫了一下，像是壮士扼腕一般一字一顿说了出来：“大皇子。”
　　宋青蔓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然是黄昏，齐铭今日早早就回来了，他和赵世明在院子中央下棋，两个狐狸一黑一白竟然不相上下，忽攻忽守，杀得昏天黑地，连宋青蔓走到他们身边都没发现。赵世明棋艺略逊一点，最终露了败绩，输了五子，气得把棋子一扔。齐铭倒是很高兴，撺掇着赵世明再下一盘，扭头看到宋青蔓也把棋子一扔，竟然一改方才的口吻，催促着赵世明赶快离开。
　　赵世明脾气一下上来了，死活不动，偏要杵在两人旁边，气得齐铭吹胡子瞪眼。
　　宋青蔓好笑地看着他们俩，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有孩子气，不过她可没时间跟他们斗法，连忙细细地把怎么见王铁汉怎么听他说的经过说给他们听。赵世明一边听一边皱眉，等听到宋青蔓完好无损地离开通判府时才舒展了眉头，好在有惊无险。而齐铭却表情不变，听完了宋青蔓的话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惊得宋青蔓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宋青蔓又恼又怒，平时他动手动脚也就罢了，这会儿赵世明还在旁边，羞死人了！
　　“你说我要干什么！”齐铭也怒了，“明知不妥，你还一头栽进去，要是你出了什么事……”
　　“我出事正好省了你的心。”宋青蔓气到口不择言，顾不上赵世明的存在，脱口而出，“丧妻比和离好得多，至少能博一个专情的名声。”
　　赵世明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宋青蔓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哎呀呀了好一会儿，醒悟过来立刻撤离了这片无硝烟的战区。
　　却说齐铭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宋青蔓对和离这件事介意这么深，本以为他为她挡箭受伤，平时的软磨硬泡，顺从她意思的“约法三章”，至少有一样让她能消气能忘了那不愉快的事。可是他太不懂女子的心思了，别说是和离这样的大事，就是哪一天吵了一架她们都能牢记一辈子呀。当下齐铭气焰全消，郁结在胸，重重地咳了一声，喉头竟然有点甜腥味。
　　“你……是我不好……”齐铭泄了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终于意识到这样的伤害对于女子来说是多么严重，心头一刀比身上一刀来得更刺骨，可惜明白得太晚。齐铭定定地看着宋青蔓，原来他以为自己为了她好而做的决定，在她心里都成了伤口，随便一激伤口就血流不止，不知该如何修补如何维护。
　　宋青蔓渐渐冷静了下来，看到齐铭这样，忽然想起他为她挡箭，心里一软：“我、我不是故意……”
　　齐铭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宋青蔓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提高了声音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你以后别再这样了！”
　　齐铭忽然起了小心思，一脸受伤的样子情绪低落地说道：“我怎么了，不过是碰了你一下，你我夫妻，这样就出格了吗？”
　　宋青蔓语结，眼前的齐铭跟受伤的他重合在一起，一时间有些不忍，下意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结结巴巴地说：“这样、这样是可以的，方才赵公子还在旁边，多羞人呐。”不过很快宋青蔓就松了手，“我们约法三章第一条，未经我允许，你不能碰我。这条你没忘吧？”
　　齐铭恨不得剁下写字的手，瞎写什么！方才握着宋青蔓软乎乎的手，多安逸啊。
　　“你忘了？”
　　“没有，这怎么会忘。”齐铭此时只能讨好地答着，来日方长，抚平伤口最好的就是时间，就是对宋青蔓加倍的好。不过他还耍了个心眼，用委屈的口吻对宋青蔓说，“那我以后不在人前碰你，就我们俩独处的时候，能不能握握你的手啊？”
　　宋青蔓刚要拒绝，一看齐铭捂着胸口痛苦的表情，话到嘴边换了个词：“好吧。”
　　齐铭瞬间变脸，高高兴兴地伸手握了握宋青蔓的手，摸到她指腹上刺绣受的小伤口时，关切地问了好几句，问到宋青蔓不耐烦了，他才松了手叫人找赵世明回来议事。
　　赵世明先是站在五步开外观察二人的神色，没看出什么破绽他才走近坐下，率先开口道：“子昂，你的计划果然成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桃夭小可爱的指正~齐铭的字由“子由”改成了“子昂”，这章结尾倒是疏忽了，已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