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蔓》青阳舟

11、第 11 章

　　齐铭做了个梦，梦里面他没有娶妻，高中之后高官要嫁女与他，许他平步青云、大权在握。他本来是欢天喜地要答应的，却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来。忽而一转，他又落到了孑然一身，遇到了同样孤独的宋青蔓，她就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他欣喜，对她又招手又喊，可她就是不为所动。慢慢地宋青蔓的身影模糊起来，齐铭吓得抬腿就想跑过去，偏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一步都移不动。忽然宋青蔓面色惊恐，张嘴向齐铭喊叫着什么，可齐铭无论怎么努力也听不见，心里又急又气，双手乱舞，在宋青蔓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怎么回事！”宋青蔓一把抓住赵世明拿银针的手腕，急道，“他怎么吐血了？”
　　“嫂子别着急。子昂身上的伤已经止血，箭头也拔了出来，这一口不过是他积在心口的淤血，吐出来就好了。”赵世明轻声安慰宋青蔓，等她放心地松手后，又嘱咐道，“这箭伤不深，休养个把月就能好。只是伤口需日日清洗敷药，避免感染，嫂子你看，就这样这样……”
　　宋青蔓点点头，仔细看赵世明的动作，然后又重复了一遍，等赵世明点头确认她才放下心来跌坐在床头发怔。她有些不确定，心里矛盾又忐忑，齐铭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总感觉不太真实，他一改之前的冷淡态度，变成了既温柔又贴心的好相公，甚至今日在危机关头舍身挡箭，这一切都很梦幻，像在做梦一样。然而这梦里的真实就是齐铭面无血色地倒在自己怀里，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温热的血液流在手上，宋青蔓骇得一愣，那一刻她真的怕齐铭就这么死去。
　　“夫人，王伯他们过来了。”瑞珠儿小心地禀道，看到齐铭背朝上躺在床上，宋青蔓用被子盖住他的腰腿，留着缠着纱布白条的伤口在外，血迹斑斑，看着有些害怕。若非齐铭护着她们，只怕那一箭她们俩都躲不过去。
　　宋青蔓放下床幔，摸了摸齐铭的额头，把他松开的头发顺到一边，不慌不忙地对瑞珠儿说：“老爷受伤怕冷，你出去拿个暖炉进来，放在门口别挨着太近。王伯他们就不必进来了，在外面的厅里见罢。”
　　瑞珠儿应了声转身就出去，宋青蔓又看了一眼齐铭，这才走到外厅。
　　这是宣平府知府府邸，比离县的衙舍好太多了，正儿八经是个三进的四合院。宅门一旁就是倒座房，住着王伯、门房等人，又分出了一间客厅和一间客房。穿过影壁就是垂花门，通过两边的抄手游廊能到厨房或茅厕，然后才能走到东西厢房，东厢房赵世明整理整理住了进去；而因蝶衣和玉溪特殊的身份，她们俩住了西厢房。经过跨院便是正房了，宋青蔓安置好齐铭，带着人仔仔细细拾掇了好几遍这才满意。两边是左右耳房，分别给了瑞珠儿和侍书，方便他们近身服侍。正中的院子也收拾干净了，种了几棵细小的杏子树和桃树，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结果。第三进便是后罩房了，因府里女眷并不多，房屋多半是空出来做了库房。
　　王伯把账本递给宋青蔓，齐铭名下有两间铺子，收益并不是很多，不过靠他的俸禄足以养活一家老小了。
　　宋青蔓食指不经意地在账本上敲击着，半晌才开口问道：“咱们这铺子是谁在打理？”
　　“米铺掌柜齐福是老夫人陪嫁的儿子，杂货铺掌柜是老夫人的侄子，都是咱们自己人。”
　　宋青蔓一听涉及到了张氏便不再过问，反正张氏当初也没让她管家。只是他们到了宣平府，不知要在这里待多久，还是得置办些自己的产业才好。她颔首，良久对王伯说：“府里还得您老人家多照应着，平时也帮我观察观察街上的情况，要是有合适的铺子跟我说一声。”
　　王伯应了，然后关切地问：“老爷怎么样了？”
　　“伤口不深，血已经止住了，又上了药，现下正睡着，别担心。”宋青蔓想了想又嘱咐道，“咱们老爷新官上任，又在路上负了伤，想必之后会有同僚和下属来探望，一切都回绝了吧，就说老爷要静养。”
　　王伯表示明白，转头向外唤来了门房小子，那小子很机灵，一进来就朝宋青蔓跪下磕头，听王伯吩咐之后立刻鹦鹉学舌重复了一遍，好叫宋青蔓放心。宋青蔓没什么事吩咐了，王伯又带着新添的下人们一一拜见主母，每个人都打个照面，以免日后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新添给宋青蔓的小丫鬟改名叫桃夭，问安之后就跟着瑞珠儿学规矩去了；新添给齐铭的小厮先跟着侍书学，名字等齐铭醒了再说。王伯又按规矩给蝶衣和玉溪各添了一个小丫头，宋青蔓看她们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敲打了一番就放她们回去了。
　　天色渐晚，宋青蔓用过晚饭，叫瑞珠儿端着稀粥和小菜回屋。齐铭还昏睡着，她按照赵世明的交代给他换药，期间或许扯到了伤口，齐铭睡梦中嘶叫了一声，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表情十分痛苦。宋青蔓连忙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换药包扎。
　　“夫君？”宋青蔓尝试着叫齐铭，“齐、齐铭……”
　　“唔……”齐铭终于有转醒的意向了，痛吟出声，两只眼睛就像有千斤石头坠着一样沉，使劲睁却怎么也睁不开。
　　“你别动，伤口还有点渗血，万一再撕裂就不好了。”宋青蔓一把按住齐铭左肩，可能是睡的时间太长了，他的脖颈已经僵硬起来，动一下就扯着全身的肌肉，特别是有伤的右肩，一点小动作都会钻心疼。宋青蔓知道他疼，连忙叫人去找赵世明，然后凑近齐铭问道，“饿了吧，要不先用点米粥？”
　　齐铭咬着唇，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忍着痛对宋青蔓说：“我、我现在受伤，是不是、全宣平都知道了……”
　　宋青蔓想了想入城时官兵开道，策马狂奔，四处散人去抓药找大夫的动静，确实闹了一路，只要是有心人一定是打听到齐铭受伤了：“可能不是全城，但只要到街上去打听就一定能知道。”
　　“好、好。”
　　“你现在得静养，少说话。”宋青蔓劝了一句，余光看到赵世明进了屋。
　　赵世明探了探齐铭的额头，还好没发热，问了几句就给了宋青蔓一包药粉，说是放在水里喝下去能稍微止点疼。宋青蔓照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齐铭果然有了点精神，不仅喝了粥还拉着宋青蔓交代事情。
　　果不其然三天后宣平府的官吏就登门了，因为宋青蔓一开始吩咐过，所以他们都只放下拜访礼物就回去了。不过他们都在门房那里打听到了齐铭的情况，没有四五个月齐铭是出不门的。然而下午稍晚时分，有个小吏脱了官服又回头进了府。宋青蔓听到门房的禀报，想起齐铭的嘱咐，把人放了进来。
　　这是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有点着急地坐在椅子上等着齐铭。宋青蔓进客厅时，他急忙站起来行了个礼。
　　“我家老爷身子实在是不适，没法过来见你，若是有急事儿我可以转达。”宋青蔓让座，又让人上茶。
　　小吏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这事很急，终于思虑再三开了口：“下官裴秋承，烦请夫人转告大人，有线报称下月初石漠人要攻打云州，宣平和宣和两城首当其冲。”
　　宋青蔓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边陲小城竟然是军事重地，刚离了龙潭又进了虎穴，说不清楚齐铭到底是个什么运气了。裴秋承似乎很着急，额头上明显冒出了汗珠，双手不自觉地揉搓着，一直在等宋青蔓回话。
　　“裴大人放心，话我一定会带到。目前老爷身体尚未恢复，一切事务得有劳各位大人费心了。以我一介妇人愚见，每逢战事生灵涂炭，所以还请大人一定要好好安抚百姓，保证百姓们的生活才是。”
　　裴秋承颔首，话已经说了，他也不必再待下去，又问候了齐铭几句就离开了。宋青蔓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愣，起身施施走回正房，一进门就看见齐铭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哼着小曲儿。宋青蔓故意放重脚步声，齐铭稍微一扭头就看见她的裙角，嘴角一弯笑道：“夫人。”
　　宋青蔓紧了紧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一边说道：“正如你所料，有人忍不住了。方才有个叫裴秋承的官吏登门，说下月初石漠人要攻打云州。”
　　“呵。这消息来得很及时啊，想必石漠人也收到宣平新上任的知府身负重伤的消息了吧，看来这宣平府里的细作真的很卖力啊。”
　　“那我们要怎么办？”
　　“夫人放心，石漠人不会打过来。开春时节，石漠人经过寒冬的摧残，这会儿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还会有人坐不住的。”
　　宋青蔓瞬间放松了心情，竟也微笑着回道：“那就好，我也想做点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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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更新，修改了一下齐铭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