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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柳莺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抹惊喜的神色,她连忙看向陈婉兮,忽又觉不妥,便低下了头去。
      身为肃亲王妃的陈婉兮,听闻丈夫即将回来的消息,竟是无一丝的欣喜。她本要出门,听到这消息便又坐了下来,顿了顿方才淡淡说道:“哦,王爷要回来了。”

      杏染浑然不觉,快步走上前来,晃着手中那纸信封,喜孜孜道:“王爷差了两个兵士前来送信,来人说王爷如今就在百里外的青阳镇上落脚,过不得几日就要进京,所以先送个信儿回来。娘娘,王爷要回来了,咱们得好生预备着,为王爷接风洗尘!”

      陈婉兮向她一笑:“你说的不错,那这件事便交给你了,务必要办的风风光光,好让王爷舒舒坦坦的。”
      杏染并不蠢笨,又是侯府里跟来的老人,哪里听不出陈婉兮这弦外之音?便有些讪讪道:“娘娘……”

      陈婉兮没有看她,只是接了信封过去,一面展开阅读,一面问道:“那两个兵士,如今在何处?”
      杏染答话:“方才在花厅,这会儿被于四叔请到厨房管代酒饭了。”
      陈婉兮轻轻颔首:“交代下去,仔细招待着,勿要怠慢了人家落人口舌。”
      杏染答应着,踟蹰了一会儿,又问道:“娘娘,您要不要见见这两人?”

      陈婉兮看着那两张薄薄的信纸,高挺的鼻梁被春日的阳光撒了一层金,姣好殷红的唇形微微上勾,安静娟好。
      她头也不抬的说道:“就不必见了罢。”

      看完那两页信纸,她将信重新封回套中,方才向杏染说道:“昨儿庄子上送来许多好山楂,宝儿积食有两日了,你去吩咐厨房炖个山楂糖水出来。”

      打发了杏染出去,柳莺提着壶轻步上来,往陈婉兮那茶碗中点了些茶水,目光便落在了那信封上。
      暗黄的信封套子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大字:“吾妻陈氏亲启。”

      柳莺压着心中那怪异的滋味儿,低眉顺眼的笑道:“娘娘,这王爷去边关打仗,一走就是三年的功夫。如今好容易要回来了,又是才立了大功,被皇上亲口褒奖过的,难怪杏染这般欢喜。”说到此处,她瞄着陈婉兮的神色,添了一句:“娘娘想必,也是欢喜的。”

      陈婉兮却望着窗户外头悬着的鸟笼子出起了神,半日言道:“也没什么好欢喜的。”
      她嫁给于成钧,实则是一桩阴差阳错的故事。

      当初,顺妃失宠于明乐帝,为儿子前程考量,便想替他娶上一位母家势力雄厚的妻室。满朝里寻遍了,便挑中了弋阳侯府陈家。然而,顺妃看中的并非陈婉兮,而是陈府的三小姐陈婧然。虽说两个姑娘都是侯府嫡出的小姐,但陈婉兮生母早逝,如今后宅当家的是二夫人小程氏,那便很不一样了。

      然则,弋阳侯陈炎亭却极看不上于成钧的性子,一口回绝了这门亲事。
      顺妃自觉面子上下不来,又觉自己失势,连外臣也敢欺凌,一口气咽不下,便闹到了明乐帝跟前,要他为儿子做主。
      明乐帝虽不喜这母子二人,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妃子儿子,且事关皇室颜面,遂将陈炎亭传入宫中,狠狠斥责了一番。
      陈炎亭却梗了脖子,绝不肯将女儿嫁与于成钧,而顺妃又放出话来,定要娶陈府的小姐不可。
      此事弄得几乎收不了场,眼见侯府一场大祸就在眼前,小程氏趁势向陈炎亭枕头边递话,言说大姑娘已是适婚之龄,三姑娘年岁还小,顺妃只说要娶陈府的小姐,却并无指定要娶谁,不若将大姑娘许配出去,倒也搪塞了此事。
      陈婉兮失了母亲庇护,祖母又年老,无人替她说话,陈炎亭竟活动了心思,答应了下来。
      顺妃那边虽极不情愿,但也知此事也只能这般,再闹将下去,皇帝亦要迁怒,也就顺水推舟,下了台阶。

      弋阳侯府的嫡长女陈婉兮,便被当做个挡祸的靶子,推给了于成钧。
      她,算是替陈婧然嫁给于成钧的。

      陈婉兮想起这些旧事,心中一阵阵的发紧,她将桌布上垂下的流苏死死的捏着,直至指节泛白,忽地又松开,长吁了口气。

      柳莺在旁瞧着,心中揣摩出来,低声劝说:“娘娘,别再想了。横竖,也都好了。”
      陈婉兮嘴角一挑,眼眸斜斜的睨了她一眼,冷淡中却透出了那么一丝媚意:“好什么?”
      柳莺语塞,只得往茶碗中又滴了几滴茶水,目光驻留在了那信封上。

      陈婉兮看着信上潦草飞舞的大字,心中暗暗嘲讽了一句:真是见字如面,字如其人。
      她和于成钧算是自幼相识,只是往来无多。

      陈婉兮很是纳闷,皇室之中怎会有于成钧这样性格粗野的子弟。他书读的不好,又喜舞刀弄棒,常被明乐帝训斥。
      十三岁那年,她随祖母进宫拜谒太后,竟在御园之中撞见于成钧同二皇子打架的场景。

      那一年,于成钧不过十五岁,将大他三岁的二皇子于炳辉压在地下,拳拳生风的捶打着。
      她深刻的记得,那十五岁的少年脱了外袍丢在地下,精赤着筋肉结实的身躯,两臂如铁,双拳似锤,一记记砸在于炳辉身上,伴随着骨肉碎裂的声响,听得人牙碜。
      高他一头的于炳辉躺在地下,呻//吟喊痛,竟无一分还手之力。

      陈婉兮犹记得那时候自己满心惊骇的立在园门口看着这一幕,于成钧似有所觉,猛地转过头来,一双如猛兽般的锋利眸子紧紧盯着她。
      这一幕,给十三岁的陈婉兮留下了极惊惧的回忆,以至于后来她是怎么离开御园的,竟不大记得了。只是归家之后,她连续做了几夜噩梦,梦中总有一双兽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自此,她便总绕着这个男人走,但有他的宴请聚会,她能推便推了去,便是不能亦离他远远的。

      然而,陈婉兮实在不曾料到,自己竟然会嫁给这个野兽般的男人。
      她还记得,父亲将自己招至书房言说此事时,自己心中的惊骇与不平。

      那日已是傍晚时分,父亲坐在书房内那张红木太师椅上,一面轻轻敲击着桌面,一面同她言谈此事。
      落日余晖斜斜的照在父亲脸上,和暖的日头里,父亲的神色却十分的冷淡,且还透着一丝丝的不耐烦。
      他说道:“儿女婚事,自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又来同为父争执些什么?”
      小程氏亦在一旁,妆容浓艳的脸上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容:“是呢,大姑娘,你也到岁数了,终不成要扎着个辫子老在家中么?再说,那边是三皇子,你嫁过去将来少不得也是一位王妃娘娘,也不算委屈了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陈婉兮同继母一向不和,何况关系自己终身大事,自然当面便顶了回去:“既是如此,二太太当初何不答应下来,将三姑娘嫁给三皇子呢?原来在陈府,这等好事,还能落到我身上。”
      她这话方一出口,小程氏尚未言语,陈炎亭便立时怒斥了一句:“放肆!”

      只这么两个字,就喝散了她对父亲仅存的那么几分期望,她就此心灰意冷,凤冠霞帔被喜轿送到了肃亲王府,送给了那个令她畏惧多年的男人。

      成婚那夜,盖头被挑起之时,陈婉兮几乎以为一匹穿着吉服的豹子闯进了新房。
      男人凶悍的身躯将喜服绷的紧实,锋利的眸子之中闪烁着她看不明白的光芒,他很粗鲁,甚而连合卺礼都不曾行毕。
      那是她的新婚夜,她却只感受到了无助畏惧与疼痛。
      而这个成为了她丈夫的男人,却在子夜时分,被御前一道金牌,发往了边疆御敌。
      这一走,便是三年不见。

      只是那么一夜,于成钧居然就在她肚子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经过了孕期与生产的艰辛,陈婉兮诞下了一个男婴。那个身为丈夫与父亲的于成钧,却不曾回来看过一眼。三年来,陈婉兮一人抚养孩子,操持着王府中的一切。

      如今,这个于她而言几乎不存在的男人忽然要回来了,却要她欢喜。
      她有什么可欢喜的?

      陈婉兮念着旧事,面上的神色却越发冷了。
      正当此时,外头忽地传来一阵孩子嘤咛声,几个丫鬟簇拥着一妇人走进门来。那妇人怀中抱着一名一岁有余的孩童,向陈婉兮恭敬笑道:“小世子醒了,想要王妃娘娘抱抱呢。”

      那孩子在奶母怀中,生的虎头虎脑,皮色白净,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如黑豆子也似,煞是可爱。他一见生母,当即伸出小小的手来,咿咿呀呀的要母亲抱他。

      陈婉兮看见孩子,那一脸的冰霜顿时如向阳般尽数化了,艳红的唇角勾起了暖融融的笑意。她张开胳臂,将孩子抱了过去。
      “豆宝呀,你才是娘唯一的心头宝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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