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玄》苍鹤

30、烈焰之境

　　清晨，纪宸难得醒的比晏珩早了一次，却赖在床上一根一根地数晏珩的睫毛，差点把自己数晕过去，他揉了揉眼睛大有再来一次的势头。

　　晏珩睁开双眸看到得便是瞪圆眼睛，竖着手指的纪宸。

　　纪宸发现自己又数错了，慌忙道：“诶，闭眼闭眼，我快数完了。”

　　晏珩伸手握住纪宸的手指，柔声道：“好了，以后再数。今日还有要紧的事，可不能误了时辰。”

　　纪宸不情愿地撇了撇嘴，他把自己的额头凑上前，意有所指地点了点，晏珩笑着吻了吻他的额头。

　　纪宸这才满意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边穿衣服边道：“我们先去哪？烈焰之镜吗？”
　　晏珩点头。

　　烈焰之境处于南州边界靠近苗疆，距离南湘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里常年炎热，诞生了不少火属的妖兽。

　　此刻为孟夏与天中交界之际，烈焰之境的热度已经有灼人的趋势。

　　烈焰之境为一道南北向的峡谷，天极门与清虚门的弟子从北方入谷，其余三门的弟子去了苏淮和南湘二城。

　　刚入谷便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源清苏迅速展开结界将众人护在其中，他的真元自带寒气，他所展开的结界也带着一股寒意，两者相撞，热浪的气焰瞬间低了不少。

　　晏珩和纪宸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两侧的峡壁上有着大小不一的洞窟，从里面探出来的不善目光让人极其的不自在。

　　纪宸看了看周围的洞窟，问道：“这里面都是些什么啊？”

　　晏珩道：“火毛鼠，不用去管。”

　　纪宸用肩膀撞了撞晏珩，小声道：“我听说你们妖尊都是分别守着这四大妖境的，这里是谁在镇守啊。”

　　晏珩想了想，才道：“万鬼将军。”

　　纪宸沉思了片刻，继续道：“那不是正中断玉的下怀？小美人你的镇守地是哪个？”

　　晏珩道：“东海的泫溟岛。不过我暂时把它封印了，泫溟岛虽属于东州但也远离九州大陆，但上面的妖兽很少接触人类。”

　　纪宸笑道：“这样啊，那以后有空余了一定去看看。”

　　“好。”

　　一行人走到谷中央也未见到一根妖兽的毛，更别提妖兽了，却在谷中央见到了一座七层四角高塔楼拔地而起，北面的牌匾写着“五光十色”，南面的牌匾写着“河海清晏”，每层的四角高檐都挂着一只青铜铃铛。

　　古楼前有块巨石，万鬼将军身着黑袍站在巨石前，巨石的顶端颤悠悠地长出来了一株暗绿色的小草，看样子似乎经受不住烈焰之境的热气，一副马上就要吹灯拔蜡的模样。

　　万鬼将军闻声转过了身，他身体羸弱的一点也不像镇守烈焰之境的人，周身的生气没有因为炎热而高涨，倒是极其地微弱，像那株巨石顶端的小草一般。

　　万鬼将军扫视了一圈来者，轻声道：“你来了。”

　　纪宸闻声侧身将晏珩挡在了身后，小声问道：“怎么给人的感觉有些不正常？”

　　晏珩没有立刻回答纪宸的问题，反而盯着万鬼将军看了一会，才道：“他大限将至，恐怕没有几年了。”

　　源清苏率先上前施礼道：“敢问前辈可是万鬼将军？”

　　万鬼将军抬眸看了源清苏一眼，嗤笑道：“万鬼？现在鬼王现世，招揽了大量的鬼修，何人还敢自称万鬼？”

　　纪宸捏了捏晏珩的手指，走到了队伍的前方，对万鬼将军施礼道：“敢问前辈，您可是要守着这株血莲草？”

　　万鬼将军颔首，“是啊，我在等它开花。你们呢，是来做什么的？”

　　纪宸回道：“奉师门之命拦截鬼王。前辈，这株血莲草生长到这种程度恐怕您费了不少力气吧。”

　　万鬼将军抬头看了看天空，他转过身解开了自己的斗篷，帽子垂落下来露出一头灰白相间的长发，万鬼将军没有回答纪宸的问题，而是幽幽地开口道：“一会要来一场罡风，你们这群小修士恐怕抵抗不了，不如进楼躲躲吧。”

　　越岚忍不住惊呼出声，因为万鬼将军斗篷下的白衣血迹斑斑，甚至有些地方还在不断地渗血，左臂自手肘以下是没有的，碎肉零散地挂在断口处，看起来多少有些骇人。

　　万鬼将军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他看了看自己的左臂，笑道：“无事，我本就是将死之人，你们不必害怕，放心进去吧，我是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万鬼将军的话音刚落，平地便刮起了一阵逼人的热气，源清苏的结界不攻自破，各人的护体真元也无法抵抗着这股罡风。干热的厉风夹杂着坚硬的碎石，生生地摧毁着活物。

　　万鬼将军抬手为血莲草撑了一片结界，让其免受罡风的侵害。

　　纪宸抬手欲挡风，灼热的碎石擦着他手背而过，瞬间将皮肤烫至通红，他甚至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地烤肉味。

　　万鬼将军看了纪宸一眼，嘱咐了一句小心便挥袖打开了古楼的门，众人纷纷躲了进去。
　　古楼的第一层放着一张四角方桌，四面都是书架，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古籍，这些书籍对于修道之人无非就是致命的诱惑。

　　众人在自取与道义之间左右为难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经得住诱惑，道义瞬间倒塌，他们纷纷翻看起架子上的古籍来。

　　晏珩在最后一个人进入古楼之后，挥手关上了古楼的门，妖风平地而起化成一件黑色的斗篷裹上了他的身体。

　　晏珩道：“万鬼，别来无恙。”

　　万鬼将军抬起头看了一眼晏珩道：“是你啊，随我来。”说完，他矮身进入一处洞窟内。

　　洞窟内部并不像外面一般炎热，反而有一股意料之外的凉爽。

　　晏珩随着万鬼将军走到洞窟的深处，里面简单地铺着一些稻草，一只瘦小的火狐蜷缩在上面，它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喉咙里时不时发出一丝丝按捺不住的痛嚎。

　　万鬼将军蹲下来，用妖力安抚着小火狐，仿佛自言自语地道：“小家伙是在鬼王第一次入侵的时候受伤的，我听说血莲草可以起死回生。”

　　“那前辈知不知道，血莲草是要用鲜血浇灌才会生长、开花的。”纪宸从暗处走了过来，他先是查看了一下火狐的伤势，四肢都有僵化的程度，毛色黯淡，若是再不救治怕是只有死亡的份了。

　　万鬼将军抿了抿唇，“小事，能为小辈做点事情也算是增加福祉了。”

　　晏珩拉了拉纪宸的袖子，神色颇为无奈，“不是说让你先到楼内吗？”

　　纪宸咧嘴讪笑，“我留下帮个忙嘛。”

　　“原来二位认识，我有一事烦请二位。”万鬼将军起身施礼，诚恳地道：“二位也见识到我的情况了，我希望二位帮我守好血莲草，我真的很需要！”

　　话音刚落，外面古楼的铃铛突然激烈地响了起来，罡风来势凶猛，过境之声犹如铁蹄踏江，三人迅速走了出去。

　　晏珩中途拉了纪宸一把，叮嘱道：“一会小心点。”

　　纪宸拍了拍晏珩的手，笑道：“放心，放心。”

　　罡风吹起了晏珩的斗篷，拉扯着边角四处张扬，夹杂在罡风里的还有铮铮地兵戎之声。

　　万鬼将军侧耳聆听了片刻，随即苦笑道：“若是剩余的妖境也能像你那泫溟岛一样该多好，与世无争。我想让这里的小家伙们快逃，但是想了想它们能逃去哪里呢？外面又不接纳他们，这里离其他的妖境又那么远。”

　　晏珩道：“断玉是为了血莲草来的？”

　　万鬼将军笑了笑道：“那只不过是他的借口而已。”说完，他咬开了右手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地面上，一只只骷髅从地底钻了出来，他们形态各异看得出并不是普通的修士。

　　古秦王贪心不足，而六国弊在赂秦，得以求一时安寝，今日割城，明日割城，日削月割，今起而视之，秦兵已至寝宫外，今断玉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把血莲草给了断玉，恐怕他以后会越发变本加厉。

　　烈焰之境存在时间之久，这里曾经埋葬了无数的妖修、妖兽，妖修是最疏远修真界的一支，他们不像魔修、鬼修那般积极入世，相反在整个九州大陆上很少能见到一位妖修，他们往往多跟妖兽亲近，与它们同吃同住。

　　妖修的御兽之术博大精深，就连七玄山也仅仅是学到了皮毛而已。

　　纵然他们现在是骸骨的形态，也愿意与从前的老友一起并肩作战，给小辈留一片安定。

　　其中的一架骸骨原本左臂的位置现下是一张巨大的翅骨，它拿起一支骨哨吹了起来，骸骨群中蹿出来了一只半人高的虎骨架，保持着生前的形态亲昵地蹭了蹭身边骸骨。

　　远处断玉的阴兵奔了过来，带起黄沙千丈，而万鬼将军这边，百万骸骨在他身后严阵以待。

　　一股阴气从晏珩身侧掠了过去，恶鬼率先扑向了阴兵，双方像饿狼一般，扑在一起撕咬了起来。

　　骸骨大军在万鬼将军的一声令下之后也冲了出去，他们无声的嘶吼同样震耳欲聋，直震九天云霄。

　　万鬼之称，并不是浪得虚名。

　　古楼似乎有与外界断绝的功效，所有人都沉浸在古籍之中，外面的声响入耳跟罡风过境没有什么区别。

　　断玉的身影出现在空中，他的目光放在了那株还未成熟的血莲草上，开口道：“将军，还不打算把血莲草给我吗？”

　　“多余的话我不愿再说。”说完，万鬼将军取了一柄长骨巨剑横在身侧。

　　晏珩双手结印，一只黑蛟从他身后冲天而起，仰天长啸，随即盘旋在晏珩身侧，对断玉摆出了攻击之势。

　　断玉这才将目光转到了晏珩身上，他嬉笑道：“原来哥哥也在啊，难道哥哥也对血莲草感兴趣？”

　　晏珩摇了摇头，他的双手快速变换着动作，黑蛟向断玉俯冲了过去，它张开血盆大口，腥味瞬间弥漫了开来。

　　断玉左右躲闪着，鬼气自他手中打到了黑蛟的身上，只是崩下了几块鳞片下来。

　　纪宸还是第一次见到晏珩的妖力，比起那纯净雄厚的真元，他的妖力倒显得有些暴虐无度。

　　万鬼将军冲了上来，他提着巨剑砍向了断玉，后者躲闪及时，一把抓住了万鬼将军的巨剑刺向了黑蛟。

　　黑蛟被刺中了左眼，嘶吼了一声退出去了一丈远，依旧不死心地反扑了过来。

　　晏珩跃上黑蛟的背部，他拔出月辰剑刺了过去，黑色的妖气缠绕在银白的剑身上，丝丝血气若隐若现。

　　一股魔气冲天而起，其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花香，这象征着血莲草将要成熟，花香暂时打断了难舍难分地三个人，断玉面露喜色，俯身冲了下去。

　　鬼气缠绕在断玉的周身，他伸手抓向鹿离，二者相撞，震碎了将近一半的骸骨和阴兵。

　　纪宸后退到巨石旁，仅仅一会的功夫血莲草已经长出了一只花骨朵。

　　断玉伸出手，引诱道：“来，乖孩子，把那血莲草给我。”说完，纪宸眼中的断玉便换了一个形态，一身鬼气的白雪站在纪宸面前，朝他伸出手道：“阿宸，把血莲草给白姐姐好吗？姐姐就差这一味药了。”

　　纪宸一个激灵，眼中的光彩便熄了下去，一阵如同泉水一般的声音从他身后袭来，纪宸转身面向巨石。

　　仿佛有人在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很熟悉，但是已经记不清是谁了。

　　万鬼将军眼见纪宸把手伸向了欲绽的血莲草，慌忙出声制止道：“小友，不可！”

　　晏珩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万鬼将军安心。

　　纪宸还没有碰到血莲草，一片小叶子便慢悠悠地伸长，轻轻地缠上了他的手指，血莲草突然产生了强大了吸力，他全身的魔气如同泥牛入海一般顺着小叶子进入到了巨石中。

　　一时之间，天地色变，乌云遮日，一股真正的罡风席卷了烈焰之境。

　　晏珩蹙眉，他冲到纪宸面前，展开结界将纪宸护在其中，一股奇妙的意境顺着黄泉传到了晏珩的脑海中。

　　巨石将魔气转化为一股奇妙的力量，纵然断玉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也抵不住这股奇妙的力量，所有人都觉得身体变得无比的沉重，识海在不断地消沉。

　　等纪宸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见一位老者领着一个垂髫的小姑娘在古楼面前下棋，小姑娘比较活泼好动，根本无心于下棋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蹿下跳的，一刻也不得闲。

　　纪宸只是匆匆地扫了他们几眼，便试探地喊起声晏珩，四周寂静，无人应答。

　　老者道：“年轻人，别喊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纪宸问道：“老前辈，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

　　老者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是这里自始至终只有我跟我孙女两个人。”说完，他起身拉着小姑娘来到了纪宸面前。

　　小姑娘似乎有点怕生，始终躲在老者身后偷偷地看着纪宸。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纪宸，满意道：“天下之事，大势所趋。这一切终究是你们年轻一辈的，年轻人，我问你，如果天下大能死伤待绝，九州百废待兴，你该如何？”

　　纪宸回道：“世道诚不待我，我愿潇洒世间，不问世事。九州复兴之事，恐怕我力所不能及。”

　　晏珩回道：“遵七玄山规，为捍人间正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老者笑着摸了摸胡须道：“世不可避，如何能不问世事？/何为人间正道？”

　　纪宸道：“人生在世，身不由己，走我心道，是非自辨，过则改之，并引以为鉴，世事问与不问，有何区别？”

　　晏珩道：“正道捐弃而邪事日长，不欺弱小，不畏强权，沧海桑田，日升月落，不为大同，以求安定。”

　　老者笑道：“这可真是个好东西。”说完，他指了指纪宸的左手，一根红绳显现了出来，一头消失在了虚无之中。

　　纪宸看着手中的黄泉，低声道：“原来我不在现世啊。”

　　老者回道：“是老朽让小孙女喊你来的，时候到了老朽跟小孙女也该走了。”

　　纪宸双眸微睁，神色诧异，“您是那块巨石？！”

　　老者颔首道：“正是老朽，年轻人，老朽再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该如何取舍？”

　　纪宸思索了片刻才明白，原来这老头是在问他到一定时候晏珩和栖云山选哪一个，他笑着摇头道：“不选，我都要。”

　　晏珩道：“不选，我都要。”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道：“贪心不足！”

　　纪宸笑道：“清心寡欲那是仙人才能做到的，我一介凡人，本来就粗俗，六根不净。”

　　老者问道：“年轻人，虽然你看不见我，但是能听到我说话。你这位朋友以心为道，你以世间万物为道，你可知道何为世间万物，何为生灵？”

　　晏珩道：“世间各有灵性，万物各为生灵。”

　　老者笑道：“年轻人，我见你年纪轻轻，修为便有如此造诣，想必修道之路是一帆风顺呐。而你偏偏却过不去这桃花劫，将来得道可难啊。你可后悔应了这桃花？”

　　晏珩微微一笑，眼神却无比的坚定，“老前辈过誉了，我能有如此造诣，还要感谢上代地狱使者，能与道侣相遇也是因为他，再说劫本来就是用来应的，何谈后悔一说？”

　　老者满意地摸了摸胡须，“年轻人，你可看清楚了，这世间万物都可成为你的道，万鬼将军身居大能之位，却甘愿以血灌药，救一个默默无名的小辈，这是对生命的尊重，在他的眼里生命没有贵贱之分。春华秋实，顺应自然，潮涨潮落，虹吸凝华，你都可以从其中得道，你眼不能盲，心更不能盲。如此，我相信不过百年时间，你也可跻身大能之列。前人走出来的道路，对于你们这些后辈而言便是捷径。”

　　晏珩对着虚空施礼道：“多谢前辈教诲，后辈谨记。”

　　纪宸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世，晏珩虽然站在他的身后维持结界抵抗着罡风，但是思绪已经神游在外，他看向巨石上的血莲草，小小的花骨朵已经一点一点地绽了开来。

　　断玉纵身冲了过来，“血莲草已经成熟了，我便带走了！”

　　晏珩突然将全身的妖气都释放了出来，它们凝成五条黑蛟冲向了断玉，将后者牢牢地困在其中，万鬼将军的巨剑紧随其后。

　　断玉蹙眉，神情凝重了起来，他袍袖一挥挡住了万鬼将军的巨剑，不顾黑蛟的阻拦直接冲向了血莲草，一把将它摘了下来，巨石瞬间碎成齑粉。

　　纪宸一把抓住了断玉的手腕，后者怒吼一声，一只灰白骷髅朝纪宸扑了过来。

　　断玉怒道：“你给我滚开！”

　　纪宸拿鹿离去抵挡，两者发出刺耳的声音。

　　晏珩一手支撑着结界，双眸目视前方，罡风夹杂着砂砾形成一股又一股的龙卷风，夹着黄沙碎石直冲云霄。

　　何为顺应自然？顺应自然并不是讲求无所作为，而是学会利用自然，借助自然的力量扶摇直上，并不是与其做无谓地抗争。

　　与自然抗争，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晏珩想到这里，便撤了结界。

　　结界一撤，纪宸便感到热浪扑面而来，飞速地吸取着他身上的水份，他刚想回头问晏珩怎么了，就见晏珩提着月辰剑一头扎进了龙卷风内，吓得纪宸差点跳起来。

　　纪宸的分神，让断玉抓到了机会，鬼气瞬间压过了魔气，朝前者逼了过来，纪宸只能回神，全心全意地对抗断玉。

　　晏珩起初进入龙卷风内时，用月辰剑支撑着自己身体，体内的真元下意识地与其对抗，砂砾无情地擦过他的皮肤，留下一道又一道殷红色的划痕，热气灼烧着皮肤，吸收着身体里的水分，如同跗骨之蛆一般。

　　晏珩觉得这样完全是在做无用功，根本无法达到真正的乘风直上。思及此，他便收了全身的真气顺应龙卷风的风向，任凭身体随其转动，想象着自己成为了其中的一颗砂砾。

　　晏珩闭着眼睛，能感觉得到砂砾打在脸上的刺痛，心放平了自然就没有刚开始时的艰难，直至龙卷风逼近断玉，他才睁开了眼睛，唤出月辰剑，顺着龙卷风的方向，劈了出去。

　　剑风席卷着风沙而来，昏天黑地，纪宸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晏珩不费吹灰之力地割裂了断玉的袍子，后者的身体飞出去三丈远，他勉强稳住身体，当头吐出一口鲜血，他看着手中的血莲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断玉嘬唇作哨，阴兵如潮水般退走。

　　“哥哥，恕不奉陪了，希望下次见面你还是有如此能耐。”

　　风沙逐渐退了下去，古楼周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少了那块巨石和血莲草。

　　万鬼将军微微叹了一口气。

　　晏珩收回了月辰剑，天地间的灵气一瞬间聚集了起来，它们先是掠过百米之外的树冠，带着绿色的生机，将烈焰之境的零散的骸骨化成了齑粉，带着地底的阴凉、残余的罡风、河流的浩荡一股脑地涌进晏珩的体内。

　　他的身体像是一块干涸的海绵一般，疯狂地吸收着天地之间的灵气。

　　纪宸抬手挡了挡眼睛，晏珩在这个时候晋升简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晋升好像不在晏珩的掌控范围之内，滚滚天雷随着灵气而至遍布了烈焰之境的上空。

　　万鬼将军望着不断翻滚的天雷，问道：“他为什么晋升的如此之快，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吗？”

　　万鬼将军的话刚说完，一道天雷便劈了下来，纪宸只好帮他挡了第一道天雷，他感觉握着鹿离的右手连带着整条手臂瞬间没有了知觉，鹿离“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纪宸按了按手臂，觉着并无大碍才道：“我看他这是打算一步两个境界，如果这么放任下去，估计还没等鬼王打过来，这里早就夷为平地了。”

　　纪宸捡起鹿离收回了纳戒里，整条手臂无力地垂着。

　　万鬼将军思索了片刻，他看向纪宸问道：“你是栖云山的什么人？”

　　纪宸无奈地笑道：“大哥，你现在是问东问西的时候吗？纪烨烽是我爹，亲的。这样够吗？”

　　万鬼将军道：“这样就好办了。相传神魔同源，神堕而成魔，你要是只是个普通的魔修，这个方法我还不敢告诉你，你只要将全身的魔气都释放出来，以身便能抵挡天雷，这样既能保证晏珩顺利晋升，这里也不会夷为平地。”

　　纪宸怔愣了片刻，“你这是让我去死，我跟你无冤无仇吧。行吧，我试试。”

　　就目前来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了，纪宸将全身的魔气都释放在周身，两只魔角显了出来，从黑眼珠的颜色外溢了出来，染黑了白色，血色翻涌顶替了原先的黑色。

　　纪宸冲到了半空中，身影迅速淹没在了乌云中。

　　天雷一道一道的劈在纪宸周身的魔气上，有些甚至穿过其中劈在了纪宸的身上，他要保证这些天雷全部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一点都不能遗漏下去。

　　纪宸将周身的魔气展了开来，化成一条无形的巨龙穿梭在乌云之中，到最后纪宸的手抖得如同筛子一般，双手被震开了一道道的伤口，鲜血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滑进袖子里，沾湿了玄色的衣袖，了无踪迹。

　　一道银白色的天雷擦着纪宸的身侧露了下去，留下一条鲜血决堤的伤口，纪宸迅速俯冲了下去，只身挡下了那道天雷，险些被劈碎了肩胛骨。

　　鲜血喷涌了出来，纪宸擦了擦嘴角才恍然发现，天雷劈到身上所留下的伤口，魔气无法修复。

　　天雷一共不休不止地劈了一十六道，乌云才渐渐散去。

　　纪宸有些脱力地从半空中坠了下来，他从来没有这样使用过魔气，全身的经脉接近枯竭，都在叫嚣着疼痛，比上次中蛊毒更甚。

　　万鬼将军走过来替纪宸探了探脉，然后起身施礼道：“我替烈焰之境的妖兽谢过阁下的救命之恩，以后要是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辈当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