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见鬼以后》晴小雪

16、嫉妒

　　褚清回带着江子程复印了股份转让协议，又给白少典打电话。
　　白少典不知道在忙什么，没人接。
　　他只好又带着江子程到了市局门口，给江子程塞了好几张镇邪符，才打发了江子程，成功让他自己进去找白少典。

　　江子程站在警局门口，踌躇半晌，忽然伸手拽住褚清回的袖子。
　　他动作实在是太突然了，褚清回差点被惊得回手一巴掌把他呼出去。

　　褚清回几乎是喊出来的：“你干什么？”
　　江子程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讪讪的缩回手：“褚哥……不，清回哥，要不你陪我去见白队长……你说我等在这，万一那个鬼又来了……”
　　褚清回沉默半晌，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那你上厕所也要我陪吗？”
　　江子程用力点头：“你要是愿意，我肯定不介意，说真的我一个人去上厕所真的挺害怕的，操，想起来都觉得渗人。”

　　…服了。
　　“我还有事，你慢慢等他。”褚清回板着脸打断他的话：“先回家了。”

　　两个小时后，褚清回终于回到书房，开始查阅招魂的资料。
　　招魂是利用符咒和法器的力量，将停留于世的孤魂野鬼召唤到面前，以达到问鬼神的目的。
　　褚清回核对了十几份截然不同的资料，才搞清楚怎么完成一个招魂的法术。

　　他用笔把引魂符画了几遍，在心中记下画法，又去储藏室取来一支新的毛笔，未开封的朱砂和黄纸。
　　陈栋梁在书房门口逡巡了老半天，终于忍不住好奇的凑过来问：“哥，你这是要……”
　　褚清回调着朱砂，想了想，说：“出去。”
　　陈栋梁摸不着头脑。
　　褚清回又想了想，说：“你带大黑去看店。别吵我。”

　　褚清回的店都是随缘开的，三天大鱼五天晒网。他做的是高端生意，主要面对有钱人做业务，能知道他的，都有联系方式。
　　昨晚他没回，今天陈栋梁也就没开店。
　　陈栋梁拎着猫出门。

　　下楼走出小区，绕过三条马路，陈栋梁忽然顿住脚步，
　　他捏着怀里黑猫的脖子，恍然大悟说：“大黑，你说我哥是不是要招魂，才支开我？”
　　褚清回捡回来的黑猫眯着眼睛，懒洋洋喵了一声。
　　陈栋梁抓抓脑袋，有点想回去找褚清回，原地纠结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没敢回去，拖着脚步去了店里。

　　褚清回听到外面关门的声音，才拆开朱砂包装，倒在一个白瓷杯子里，再加入清水，调了一杯朱砂，摊开复制，开始画符。
　　画好引魂符，他又在在符纸背面写下周玥的生辰八字。
　　黄符引路，死者来归。

　　招魂除了需要引魂符，还需要白米，清水和檀香。褚清回画完引魂符，点上三根长香，转身去厨房找生米。
　　结果一打开米桶，潮味霉气扑面而来，里面的白米早变成了黑米——都发霉了。他常年不在家做饭，陈栋梁上学，米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买回来的。
　　褚清回只好下楼去称大米，上楼继续招魂大业。

　　他捏了一点香灰，洒在白米之上。
　　又用打火机点燃黄符，将引魂符烧成灰烬，开始在心中默念周玥的名字。
　　一阵风在白米上盘旋而起，米粒被吹得在桌上四处散开。
　　房间没有开空调，温度却陡然下降好几度。

　　过了好一会，直到褚清回感觉自己身上被寒意冷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周玥的身影才慢慢出现在房间中央。
　　褚清回说：“周玥？”
　　周玥脸色苍白如纸，点了点头，嘴唇一张一合，说了句什么。
　　她看起来是在说话，但是褚清回却一丝声音也没听到。

　　***
　　市局。
　　“白队……”程瑶扯下口罩，掩上法医室的门，“化验结果出来了。”
　　白少典靠在走廊边，一眼就看出她神情不对：“怎么样？”
　　程瑶有些犹豫。
　　白少典说：“直说。”
　　“她胃里的安定成分只稍微比血液中高出一点，根据常识判断，应该是昨晚睡前服用的。”程瑶说，“简而言之，她不是在死前服用的安眠药。”
　　白少典的眉头拧住了。

　　如果不是被人投喂安眠药，导致昏迷后割腕，那周玥到底是怎么被无声无息的谋杀的？
　　还是说褚清回说的冤魂之说根本站不住脚？

　　“背着死者家属尸检？”邹正文的声音猛然响起，“白少典，程瑶，你们两个不想干了？”
　　***
　　周玥说了句话，见褚清回不为所动，脸上马上呈现出一丝急色，又说了一大串话。
　　褚清回集中精神，还是一个字都没听到。
　　他感觉周玥像是默片里的人物，看起来情绪激动，但是却一点也传递不到他这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鬼有别，所以他听不到周玥的声音。

　　褚清回说：“我听不到。”
　　周玥这次没说话了，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她抬手按了按眼角，似乎想忍住泪水。过了好一会，她忽然伸手捂住了脸，嚎啕大哭起来。
　　半透明的泪水从她指缝间落下来。泪水落在空中，就直接消散了。

　　褚清回有些不忍的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黑气。
　　普通鬼魂身上是不会有黑气的，黑气就是怨气，一旦怨气积累到一定地步，周玥就会重新变成怨鬼。
　　褚清回问她：“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告诉我的？”
　　周玥哭了半晌，才胡乱擦擦脸，指了指门的方向。

　　褚清回马上就反应过来，周玥要带他出去。
　　他打开大门，跟着周玥下楼。
　　周玥慢慢飘在前面，褚清回车坏了，还没来得及买，只好拦了个出租。
　　司机问：“去哪？”
　　褚清回说：“我告诉你怎么开。”

　　司机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还是没多问，踩上油门开了车，还没忘叮嘱：“扣好安全带。”
　　现在是下午，日光还算明亮，周玥好像完全不怕太阳，飘在前面带路。
　　在环市路堵了半个多小时，出租车就出了市区，直接上了国道，开了半小时后拐进一条马路。

　　司机开了半天，忽然说：“哎，小伙子，你是要去清宁水库？”
　　褚清回一愣：“水库？”
　　司机反而惊讶了：“你去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啊？这就是去水库的路。”
　　“我也不清楚，我朋友在那边等我呢，他给我发的定位。”褚清回在手机上故意划拉出腾讯地图，“我对地方不太熟。”
　　司机笑了笑说：“是去钓鱼吧。现在市区不给钓了，我放假有时候也过去，那边平时没什么人去，钓鱼正好，鱼又大又肥。”
　　褚清回问：“水库现还在用么？”
　　“早废了。”司机继续笑，“不然哪轮得到我们钓鱼，以前发电用的，后来水电站拆了，就废了。”

　　果然没开半小时，周玥就在一道高高铁丝网前面停下来了。
　　铁丝网上开着一道门，歪歪扭扭挂着宁州水库的牌子。
　　褚清回付钱下车，走进门里。

　　里面荒草丛生，狗尾巴草被风吹的高高低低的，远远就听到水库被吹出来的哗哗水声。
　　周玥的身影越来越飘忽，她似乎神情有些激动，时不时回头看看褚清回，身上的黑气也变动的越来越厉害。
　　到了水库边上，褚清回就看到一道混凝土台阶一路下到水边，水面上飘着几颗水葫芦和水花生。
　　水岸交界的地方斜插了一个木牌：“水深，注意安全。”

　　周玥到了水边，直接飘到了水面上，指了指下面。
　　褚清回顿住脚步：“有东西在下面？”
　　周玥用力点头，眼圈有些发红。

　　褚清回一下子犯了难。
　　他不会游泳，就算有东西在下面，他也没办法去捞起来。
　　周玥见他不动，飘到他旁边不停地比划着。

　　褚清回想了想，陈栋梁会游泳，但是他不想把陈栋梁扯进来。纠结了半天，他掏出手机给白少典打电话。

　　这边白少典正在和邹正文吵架。
　　“市局就这德行？违规还互相打掩护？”邹正文也不知道自己该气该笑，“白队长，这件事你怎么跟局里交代？违规尸检，最少要停职写检查一周，你不想干了是不是？跟家属你怎么解释？”
　　白少典抬手：“我不跟你吵，我写检查，我停职。”
　　邹正文语气有些愤怒：“这是写检查停职的问题吗？瞒着上级私自解剖死者遗体，还是在家属不同意的情况下。要是有发现还好说，现在尸检结果是什么？一切正常，胃部的安眠药是前一晚睡前服用的！”

　　尸检没有发现有用线索，白少典现在理亏，烦躁的按了一下鼻梁。
　　邹正文拍着桌子怒吼：“你必须停职，这起案子你不能再碰，我不会针对你，这件事我不管，你的处分让张局来定。”
　　程远东这时在外面敲敲办公室门：“老大，你手机响了。”
　　“我去接电话。”
　　白少典甩下一句话，推门出去，程远东把手机递过来：“来电人神棍？老大你还玩封建迷信这一套啊？”

　　白少典没心思和程远东开玩笑，接通电话，走到外面：“怎么了？”
　　褚清回一愣：“怎么了，心情不好？”

　　白少典被他问的愣了一愣。
　　褚清回又问：“案情进展不顺利？”
　　“没什么。”白少典这才发现自己语气有点不耐烦，他苦笑道，“你有什么发现么？”
　　褚清回眼看着周玥身上的黑气渐渐深了，一手捏住一张符纸，对电话里说：“周玥带我到了清宁水库，好像有东西在水底，我不会游泳。”

　　周玥又出现了？
　　白少典马上道：“你小心点她。”

　　褚清回点点头：“我知道，你们那边有人能过来么？”
　　白少典：“我马上过去，你离水边远点。一定要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褚清回后退了几步，离岸边远了点，才对周玥说：“等他过来拿东西。”
　　周玥这会已经不哭了，脸上表情还是很哀戚，看着他点了点头。
　　一点点黑气从她身后散入空中。

　　褚清回站在路边，等白少典过来。城外不像城里高楼大厦林立，这里非常空旷，因此风也大。
　　原来水电站已经被拆了，留下一地的建筑垃圾。狗尾巴草满地都是，现在临近傍晚，气温已经有些凉。不知道为什么，褚清回总觉得今天天黑的有点快，好像没过多久，天就全黑了。
　　一旁的周玥静静漂在空中，忽然像是被什么牵引住了一样，慢慢朝湖里飘去。
　　褚清回下意识追了上去。

　　他跨步走进了水底，冰凉的湖水没顶而来。
　　褚清回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湖水无边无际，他憋住气，一头往更深的地方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