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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今夜有雨(四) ...

  •   秦旃刚回到房间里躺下,就听见门被人悄悄的推开了,此人站在门前,像是在确定他是否是熟睡着似的看了好一会才离开。在这个人离开之后,很快就听见金香玉在楼下夸张的笑声和说话声。

      秦旃还没有来得及确定门外是否有人,小五就已经从梁上跳了下来。落地之后,小五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蛛网,又从房间后墙的窗口翻了出去。对此,秦旃没有说什么,他是轻轻的走到了窗边,透过布帘,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金香玉在楼下抱着两坛子酒送到了两桌客人那里,大抵是因为这雨下得绵长,店里又突然来了好几批的客人,看上去似乎都是行脚的商人,金香玉在这群人中间忙得不亦乐乎。

      看了一会,秦旃觉得有些纳闷。如果说楼下的都是行脚的商人,那么之前在门边站着的人是谁?那个人脚法稳健,像是下盘功夫十分了得的人物?难不成会是那个在隔壁房间醉得一塌糊涂的娄金咲吗?

      突然,后墙的窗户里吹进一阵风,桌上的油灯跳了几下之后,灭了。此刻,秦旃只觉得耳边擦过一阵寒风,身体反射性的一闪,他躲开了这几乎是致命的一刀,然而鬓边的发丝已经被刀锋割下了几缕。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秦旃的眼睛有些不太适应,他只能尽力的用耳朵去听那刀劈下来时发出的呼呼风声,躲开来人的攻击。在适应了黑暗之后,他迅速的挪到了床边,抽出在枕底下的长刀回手一档,将来人的刀挡在了半空中。

      此时,他借由刀锋上反射出来的寒光,看清楚了来人的容貌,是娄金咲。原来此人和自己一样,都是用假醉盘算着彼此的下一着棋。

      “秦老板好功夫。”娄金咲说着将刀往下用力的压了几分。

      “娄大人您的身手也不赖。”秦旃回话的语气不急不缓,对于他的调侃,表现得十分镇定。只是,却是将气劲纷纷的往手上汇聚着,然后他将手中的刀用力的一抖,竟然将娄金咲震了出去,连带的碰翻了房间的里的桌椅,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金香玉在楼下招呼着客人,突然,她脸色一变,察觉到了楼上的异常声响,小五站在她身边道:“老板娘,要不要我上去看看?”

      “不用。你在这里招呼着就是。”说完她将手中的茶壶交给了小五,自己则是转身往厨房去了。

      楼上房间里的二人在刀光剑影中杀得难解难分,只从房间里杀到了后院。客栈外,雨已经见停,只是偶有几滴飘打在身,云过月现,娄金咲提着长刀站在楼顶上,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男人脸上的那道疤在月光下显得更是狰狞。

      他记得萧饕之前是称呼这个男人为“恒旌兄”,如果这个男人是姓秦命旃,字恒旌的话,那么他就不难解释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秦旃,字恒旌,数年前,在父亲被砍头之后,被发配去了关东的前任兵部尚书的长子。曾经也是东林书院的院生,说来,他和萧饕应该算作同一个书院念书的同窗。

      他的脑子里闪念着这些的时候,秦旃却已经带着满身的杀气,劈刀砍了过来,娄金咲一个躲闪不及,让秦旃一个刀风划破了他胸前的衣服,一阵刺痛传来,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温热的血液正从胸前的伤口里涌出。

      将手在裤子上蹭了几下,娄金咲选择无视那伤口,他看着在自己眼前舔舐着刀口上的血迹的男人,道:“秦旃,是吧?”

      秦旃伸出舌头,将嘴角边的血渍卷走,笑得诡异:“看样子,娄大人您是认出我是谁了。”

      “也只有那个身份才能解释你为什么在这里,只是因为你脸上的疤痕太过怪异了,所以我竟然不能一时将你认出。也亏你秦老板您用心至此,将自己的容貌伪装成这样!”

      “易容!?”听着他的言论,秦旃仰面大笑,“可别把秦某人和锦衣卫那样的狗类相提并论!!!秦某从来不做这样的勾当,杀人的时候,还需要掩面!!!”

      说着,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血光,杀气则是越来越重。

      “是不是易容,我娄金咲并不关心,只是如同你今日要劫囚车的话,就得先问过我手中的这把刀。”娄金咲说着,将刀横在自己的胸前,脸上的杀气,并不逊于秦旃。

      金香玉从厨房的后门出来,看着这两个人在楼上对杀了,相互都恨不得将对方砍成碎片。盘算了一下,两人的武功都在自己之上,自己若是上去硬是劝架,必定是死得连毛都不剩一根。但是……她想着,看了一眼在上面的娄金咲,眼睛不经意间瞄到了娄金咲身上的伤口,那上面的血渍还未干,不由得她的心疼得一把一把的。

      不行不行,她不能让她的小白脸就这样死在这里,她必须得想办法救他!!!

      金香玉咬着嘴唇,反复的自己该用什么方法劝架,眼看着娄金咲在上面被秦旃的刀法打得是节节败落,她不由得越来越急,也就是在这紧要的关头,一闪念从她的脑子里走过,顿时让她眼前一亮。于是,她迅速的进了客栈,招呼着小五和自己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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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娄金咲承认自己的确是说了大话,他知道自己功夫不如秦旃,但是还是拼了命的和他斗,几十个回合下来,身上伤口见多,而秦旃眼中的杀气越积越多,如同嗜血魔兽一般越战越勇,终于,在“当”的一声之后,娄金咲的刀被秦旃生生的劈断了,没来得及闪躲,对方的长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结束了哦,娄大人。”秦旃看着他落败的表情,嘲讽一样的笑了起来。

      娄金咲闭了眼,心里念到:骆大人,属下有负您的重托!!!

      当他听见刀风起,生生的下落的时候,耳边确是突然响起了萧饕的声音:“恒旌兄!!!住手!!!”

      这一声来得很突然,娄金咲愣住了,秦旃手中的刀也陡然的停了下来。两人齐刷刷的寻找着声音的源头,然后在楼下,他们发现了萧饕,他被小五和金香玉扶着站在外面,身后站着四个侍卫。

      见秦旃手中的刀停了下来,萧饕的语气软了下来:“恒旌兄,住手……”

      看着萧饕在下面,秦旃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他似乎有些不能接受自己嗜血的一面被对方看到,他将刀收了回来,然后猛的扔到了地上,飞身而下,连萧饕的脸看都不看的,转身走掉了。

      见娄金咲已经没有了危险,四名侍卫赶紧的上了房顶,将已经伤得有些撑不下去的娄金咲扶了下来。

      “萧大人,这是今日是你第二次救我。”娄金咲对着萧饕说道。

      萧饕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我并不是在救你。”

      娄金咲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确是一阵眩晕,晕死了过去,金香玉见此情景忙招呼着侍卫们将他送回房间,然后才七手八脚的将萧饕抬回了秦旃的房间。

      见到萧饕被金香玉送了过来,秦旃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金香玉吩咐着小五将萧饕安置好,然后拖着小五离开了房间。在他们离开之后,这两人确是一直在房间里沉默着,秦旃站在窗边没有说话,萧饕则是不知道说什么。

      在隔壁房间,金香玉则是手忙脚乱的给娄金咲上着金疮药,看着那些伤口,她真是庆幸娄金咲还算身体强壮,因为那个秦老板是当真想要了这个人的命,招招狠毒啊,砍的每一刀都非常深。四名侍卫见头儿伤成这样,大有想要冲去报仇的架势,然而却均被金香玉拦了下来。

      “你们的娄大人已经伤成这样了,你们四个有把握自己的功夫比他功夫很好吗?如果是的话,那么请去,如果想要送死,我也不拦你们,但是会老娘我是不欢迎你们死在我这里的!!!要死就给我死远一点!!!”

      骂完,她端着一盆血水下了楼,留下了四人面面相觑,然后又统一的颓然将手中的刀放下了。

      整夜里最忙碌的就属金香玉,忙上忙下的只为查看着娄金咲的伤势,又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骑着马奔去数里外的将郎中请了来,给娄金咲诊了脉,然后带着开的药包亲自熬药,将药端去房间,亲自吹凉了用勺子一勺勺的喂他喝下。

      娄金咲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要自己端过药碗喝药,金香玉确是怎么都不愿意将药碗给他,并说着他受伤过重,最好不要乱动的话,小五在一旁听了,不由得说了几句风凉话,然后被金香玉一脚踹出了房间。

      “娄大人,不是我说你,你怎么也应该是把握得到秦老板的实力,怎么还要拼了命上去和他打?”喂完他最后一口药,金香玉将碗搁到一旁,开始数落起他来。

      娄金咲笑了一下,顿时觉得胸口的伤口又开始疼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道:“金老板,你们江湖里讲究什么?”

      “江湖?”金香玉突然笑了起来,“娄大人,我这里可是称不上江湖的,顶多我这里算个黑店。吃人财货,为了钱,杀人越货的事也干。在我金香玉这里,江湖道义什么的,可比不上那白花花的银子。”

      金香玉的直白让娄金咲再次笑了起来。他相信金香玉说的,这一日相处下来,他也的确是看出金香玉把钱财看得十分的重要。

      “金老板,你开龙门客栈有你自己的行事规则,我身为锦衣卫也有锦衣卫的门道。”

      金香玉挑了挑眉毛,示意他说下去。

      顺了顺自己的呼吸,娄金咲开始讲述;“我相信京城里发生的那件事,也应该传到了这个边关。”

      “是指的那个九千岁被人当场痛骂的事吗?”

      “是的。骂东厂督公的人就是左佥都御史萧饕萧大人,当日是我和另外锦衣卫将他架出金銮殿外,然后剥夺了他身为读书人的尊严,把他衣服扒光了廷杖,只为想要听见他一句求饶声。然后,也是我奉了锦衣卫指挥使骆大人的命令,领着人去赐死了他的家人,再然后也是我挑了他的脚筋将他带到了这个地方。”

      娄金咲安静的说着,仿佛做那些事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金香玉听得确是不由得站了起来。她原本是对官场的这些事根本不关心的,但是听到娄金咲说道到赐死萧饕家人和挑断脚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在她看来,比起这些来,也许直接将那个书生直接砍头来得更痛快一点。这样做,无疑是要将对方折磨到最痛苦的境地,像是要看到对方临死的痛苦表情一样做的事。

      锦衣卫,原来就是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

      无视金香玉脸上的情绪,娄金咲继续着之前的话:“那个秦老板,他不是普通人,他是数年前被赐死的前任兵部尚书秦玉郎的长子,他们全家也是被砍了头,只剩了他一个人被发配关东。萧大人,和他是同窗旧友。”

      “他想杀你的原因应该不仅仅是这些吧?”联想到昨夜对方那摄人的目光,金香玉接过话题问道。

      “金老板真是人如金玉,果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娄金咲苦笑着继续说道,“当年,尚书大人家被查抄的时候,是我带着人追杀秦旃,想要将他逼至死地。所以,秦旃,他想杀我,这个我一点都不会觉得诧异。相反的,被他杀死,我反而会觉得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只是,我不能死在这个时候。因为骆大人交代下来的事,我不得不做,这就是我作为锦衣卫应该奉行的职责,上司的命令我永远服从,就算上司死了,我也永远的服从。”

      是的,就是因为这样,锦衣卫永远是黑夜里追寻着腐尸气味的猎狗,也绝对是会咬着腐肉不放的猎狗,永远是朝廷里最罪恶的,最让人不齿的鹰犬。

      听他说着,金香玉沉默。事实上,她觉得自己做的事和娄金咲做的没有任何区别。金钱无义,服从无义,当自己做的都是不可告人的事的时候,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的不义?那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

      沉默了片刻,金香玉问道:“骆大人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娄金咲顿了一下,道:“将萧大人安全送出关外,不要让他再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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