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白日葵

14、第 14 章

　　简路瑶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把每个同学都重新仔细打量了一番，她想知道是谁和她结下了仇，以至于要用那种下作的方式，毁了她的素描作业。

　　可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她在班里，除了几个泛泛之交的同学外，只有一个蒋婉婉和她关系还不错，两人时常课后一起吃饭，相约着画作业。

　　中午和她一块吃饭时，简路瑶把昨天的事情说了，蒋婉婉表情奇怪地支吾了半天，最后才说：“你上学期有幅画被选上了展览，班里一共就两个名额，你把别人挤下去了。而且……听说你那幅画，还是第一个卖出去的。”

　　原来是这样。

　　简路瑶明了，问道：“是谁？”

　　蒋婉婉摇头说：“好几个备选的呢，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

　　她不肯再说，怕得罪人。

　　简路瑶也没逼问，班里画画好的那个几人，她心里有数的，再联想一下性格，她能猜个大概。

　　多半是肖冉昕，房地产开发商的女儿，从小就学油画，寒暑假还去欧洲进修，性格张扬又傲慢，目中无人。

　　回宿舍路上，简路瑶想，只要肖冉昕不再来惹她，这事情她就忍了。她一个人在学校读书，唯一关系亲密的还是不怎么靠谱的李云姗，如果闹出什么麻烦来，她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纵使心里再怎么气愤不甘，她还是只能忍着。

　　没钱没势，注定了要比别人多吃苦受痛，她从小就明白。连没有母亲，都是要比别人差一等的，更何况，简路瑶还等同于没有父亲。

　　下午只有两节课，上完后简路瑶去画室补画，里面有几个同学也在，简路瑶过去打个招呼，同学们也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她其实很想多说两句，和同学们打好关系，但那几个正说说笑笑的同学们亲密无间得让简路瑶无从插嘴。

　　他们自己有一个熟悉的圈子，而一开始就不在其中的简路瑶是被排除在外的普通同学，她想融进去，没那么简单。

　　简路瑶独自画着画，听着他们打闹画画的声音，忽而涌出一种鲜明的孤独感。

　　因为穷，她入校后不敢，也没资本去社交，她连和同学们出去随便拼桌吃一顿饭的钱都没有，怎么去深入地交朋友？

　　于是那种孤立，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同学们知道简路瑶不会和他们一起参加校外写生活动，知道简路瑶不参与普通聚餐，知道简路瑶不去市中心逛街……这种知道，最终成就了简路瑶的现状。

　　那种宿命一般的结局。

　　古人信命，是有道理的。因为大多的时候，你的确无法反抗那些自从出生起，就捆绑在你身上的贫穷，狭隘，以及悲惨的命运。

　　除了用一句这就是命来解释，还能怎么给自己痛苦的内心找来合理的安慰？

　　简路瑶静不下心来画画，她拿出手机，很想给宋澹发几条信息，或者约她出来，普普通通的吃个晚饭。

　　输入窗口按出来了，她盯着看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带着渴望一般的情愫，发了一条消息。

　　“干嘛呢？还在忙吗？”

　　宋澹一直没回。

　　简路瑶看着手机，看着凌乱的素描线条，悲哀地笑了。

　　她静不下心，画也画得糟糕，没形没立体感，简路瑶直接揉碎了那张难看的画。

　　手机震了一下。

　　简路瑶立马拿起来看，不是宋澹，而是笛小意。

　　“出来吃饭嘛，我就在你学校附近。”

　　附带一张照片，在学校后街拍的。

　　简路瑶有些犹豫，现在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之类的，但笛小意对她的意思太明确，她也不想过分亲近。

　　纠结间，李云姗的信息来了：“我想吃鱼，你过来陪我，快点！”

　　简路瑶迅速回了好，然后回复笛小意：“抱歉，我约了其他人。”

　　她收拾东西，离校去找李云姗。

　　李云姗行动不便，简路瑶在酒店接她，扶着一起出去，两人刚在餐馆坐下，宋澹的信息就回过来了。

　　“抱歉，这几天有些忙。”

　　简路瑶看着信息，原本平静的内心里，委屈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原来你还知道回我？这么晚了，你还回我干什么？

　　“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去吃饭，算是赎罪。”

　　简路瑶咬了咬唇，又委屈又开心，眼睛明亮起来，表情也瞬间生动。

　　她回：“有空。”

　　和宋澹定下地方，简路瑶放下手机，要和李云姗说放她鸽子的事情。

　　“我知道你放什么屁话。”李云姗拿着手机，头也不抬的尖酸道，“你金主找你了，你要去陪睡了，是吧？扔下我去吧，我准了。”

　　简路瑶：“……”

　　“那你一会回酒店的时候，小心点。”简路瑶叮嘱说。

　　李云姗抬起眼睛斜睨着她：“我就算有个不小心什么的，又能怎么样呢？”

　　“嗯……”简路瑶道，“你可以叫120。”

　　李云姗笑着切了一声，说：“你快滚吧。”

　　简路瑶拿起包：“那我走了。”

　　“我哥寒假要回来看我。”李云姗对着简路瑶的后背开心的说，“他说他要陪我过年！”

　　简路瑶回过身：“你叫我出来吃饭，是不是就为了跟我分享这个？”

　　李云姗翻了个白眼给她：“你以为你谁啊，我就是想庆祝找不到人凑饭桌而已。”

　　简路瑶回了她一声切，然后又道：“恭喜你啊，有人陪你过年了。”

　　李云姗挥挥手指打发她。

　　简路瑶这才离开。

　　宋澹和简路瑶在一家餐厅吃西餐，中途宋澹破天荒的问起了简路瑶学校的事情。她以前从不过问简路瑶的生活，只有简路瑶自己说的时候，她才回顺着话题问两句。

　　所以，在听见宋澹那一句“你这两天，都在学校里做什么”的时候，她好一阵没反应过来，瞪着一对清亮的眼仁，直愣愣地看着宋澹。

　　宋澹不由一笑：“怎么了？”

　　简路瑶连忙摇摇头，瞅瞅宋澹表情：“我就是……有点意外。”

　　宋澹端起红酒，抿了一口后才说：“那你愿意告诉我吗？”

　　“当然愿意啊！”

　　简路瑶说了自己在学校的一些琐事，但没提她的画被人泼水的事情。

　　宋澹听完那些鸡毛蒜皮的平淡事迹，晃了一下杯子，明明还有话要说，但红唇一启后，还是归于无声。

　　她其实想问，既然一切都和往常一样，那你为什么没有同之前一样给我发消息呢？

　　但到底没问出来，这样的问题，带着暧昧色彩，她不想给简路瑶错误的暗示。

　　简路瑶注意力都她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呀？”她问，“你说啊。”

　　宋澹摩挲着酒杯，笑着道：“想问你周末有空吗，我陪你去逛街。”

　　简路瑶的眼仁一下子亮得闪耀：“当然有啊！”

　　宋澹看着她灿烂明媚的反应，忽然弯起唇角，笑意幽深：“嗯，那我看一下我的日程安排。”

　　她煞有其事地拿起手机，看了一会，做出遗憾抱歉的样子：“哎，我记错了，原来我周末要出差开会……”

　　简路瑶眼里的光芒一下子就熄下去了。

　　“是吗……”她低落道。

　　宋澹看了一眼她，终于漾开了笑容：“傻东西，骗你的。我周末有空。”

　　简路瑶瞬间抬头，又气又喜道：“你骗我！”

　　宋澹笑起来，坦荡气壮道：“对呀。”

　　简路瑶恨不得越过桌子，扑过去咬她，气鼓鼓地磨牙道：“你太坏了！”

　　宋澹开怀大笑。

　　温暖灯火下，这样动人笑着宋澹，是最美的星月风景。

　　吃过饭后，两人步行去酒店，路上还是一样，由简路瑶说着没营养的闲话，宋澹负者回应，以及偶尔的提问。

　　明明是一样的流程和内容，可简路瑶却隐隐有种说不出的不一样。两个人的相处，好似更加自在和放松了。

　　进了酒店房间，简路瑶就黏糊撒娇的抱住宋澹。

　　宋澹抚摸着简路瑶的后背，只是纵容地笑。

　　简路瑶看着她春光一般温柔的面庞，忍不住又凑去亲吻宋澹的唇。

　　这一次，宋澹没躲。

　　简路瑶简直要高兴死了！

　　她激动的把宋澹压在门板上，狠狠的咬她的嘴唇。

　　宋澹闷闷地笑了一声，随后捧着简路瑶的脸颊，反客为主的引导她怎么接吻。

　　两个人胡闹到半夜才睡下。

　　宋澹一早要去公司，她很早便起床洗漱好了，快要走的时候，她坐在床边，叫醒了还睡得很沉的简路瑶。

　　简路瑶迷瞪瞪的撑开眼睛，看到装束整齐的宋澹，吓了一跳，猛然撑大了眼睛问：“几点了？”

　　“七点。”宋澹笑看着她，“没课的话，你还可以继续睡，但我要先走了。”

　　简路瑶没反应过来状况，以前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宋澹摸摸她的脸：“你再接着睡会吧，啊。”

　　简路瑶傻傻地看着宋澹。

　　宋澹笑了一笑，起身离开。

　　等屋子恢复寂静了，简路瑶才懵懵懂懂的有了一种感觉，今天早上的她和宋澹，像是一对同居已久的老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