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剑良箫·前传》填同学

2、序篇（二）

　　屋内，一个俊美的少年在盆边清洗着佩剑。剑是好剑，是阿良哥哥送给他的剑。本来阿良哥哥想把自己的离殇剑送给他，但是不知道哥哥听到了什么传闻，最后还是换了一把其他的剑，也是好剑，只不过不可能比离殇好。不过他仍然很知足。阿良哥哥给的剑，就是最好的剑。方朗一直很宝贝这把剑，它已经陪了自己五年。而方朗来到夜衣盟也已经有十年，今天，他终于成为了夜衣盟的上座杀手。
　　夜衣盟是武林最大的杀手组织。只要你有足够的杀人理由，只要你付得起夜衣盟主开出的价格，只要夜衣盟想杀，即使是当今皇帝，它也有办法杀掉，但前提是满足三个只要。曾经有人开出五百万两黄金，换取皇上的项上人头。最后的结果，是他的头被挂在夜衣盟山头，脸上刻着杀人者的名字。那个被杀的人，是当朝英年太子一手提拔上来的丞相。丞相脸上刻着的字，就是阿良。方朗那时尚还年幼，印象不是十分深刻。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夜衣盟每个杀手提到阿良时眼里的尊敬与嫉妒。
　　阿良是他的大哥，也是他的恩师，他的恩人。没有阿良，他或许早已死在多年前的百人斩。所以方朗每年最期盼的日子，就是阿良回盟的日子。如今，又快到日子了。
　　“小朗，我能进来吗？”温婉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别！母亲，我什么都没穿！”自方朗第一次杀人以来，他再也不曾让母亲在自己洗浴时进入，这样，他还能假装自己与母亲一样。
　　方氏在门外停留，她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可她又实在担心，“小朗，放心，阿良会准时回来的。”那个实际年龄不比方朗大几岁的年轻人在方朗心中已经有着父亲一般的地位，这一点，方氏既明白又心痛。
　　听到这话，方朗开心了不少。

　　夜衣盟的杀手，有三个大等级。第一级是下座，下座杀手多半是入盟不久的新人，相比而言他们经验不足实力不够，但是最大的优势是不怕死，因为只有多接难度高的任务，才有可能升级往上走，才有财路可以拼，所以面对危险的任务他们反而胆子大。
　　第二级是中座，中座杀手都已经小有成绩，在盟中也有一点选择的权利，经验也相对更加丰富，但是他们的顾虑也会更多，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他们反而不会去选择，参与任务的时候有时还会耍些其他心思。
　　最高级别的是上座，上座杀手，无论在实力上还是在经验上都与其他两级有着天壤之别，他们可以住更好的屋子、睡更好的床、享受更优质的美女，也有更多空闲的时间、更多选择的权利，但同时他们也必须保证，自己有实力留在上座。因为从中座跌到下座，最多是重新练起，而从上座跌回中座，盟规有定，就是死路一条。拥有的越多，就必须越有值得拥有的资格。每个大等级下又分为四个小级别，一共为十二个级别。十二个级别，十二个实力。夜衣盟对杀手实力的要求非常严格，对杀手的选拔也非常严格。每逢三月初五和九月初五，都是杀手们的自由时间。他们可以不受控制，自由选择所杀对象，包括夜衣盟主，只要能杀了他，你就可以取代他的位置。不过，最后取代的人只能有一个。所以每逢这两个日子，就是夜衣盟最安静的日子，也是盟内流血最多的日子。
　　阿良第一年当上上座杀手遇到这个日子时，很多中座成年杀手都想来抢夺他的位置，结果那一日，夜衣盟死了二十一个下座，三十三个中座和两个上座。夜衣盟主率领众人来到阿良的屋门前，只见屋门大开，阿良正襟坐在椅子上，衣衫已经变成暗红色，脸上也有溅到的鲜血，然而毫发无损，至少是没有一点皮肉伤。屋内和院子里躺着五十六具尸体，一具不差。阿良平静地看着众人，擦干净离殇剑上的鲜血，只说了一句话，“结束了，我去睡觉。”从那以后，他便成为了夜衣盟的一个传奇和一个例外，每到此时，除去一些丧心病狂的杀手之外，不再有人主动寻他去杀。因为他刚刚成为上座杀手时，才十五岁。只过两年，他便成为了夜衣盟的第一上座杀手。十二岁进入夜衣盟，十五岁成为上座杀手，十七登顶夜衣，速度之快，无人能及。如今即将十九的他，已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武林第一杀手。
　　就是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在只有十岁的方朗开始百人斩时伸出了援手，并允许方朗母子进入他在上座的豪屋就住。这样的允许，不仅是住所上的改变，更是向所有杀手下达通知：方朗母子是他罩着的人。也是从那时起，再无一人，敢欺负方朗，即使他如此弱小。这也是方朗如此钦佩他的原因之一。
　　方朗一觉醒来，看到了床头坐着的人。
　　“良哥哥！”方朗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外面天还是黑的。
　　“不错嘛。已经到了上座。”来人正是阿良，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方朗献宝一样拿出自己的上座令牌，捧给阿良。阿良接过来，摸了很久，令牌上刻着方朗的名字。
　　“小朗，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不顾方朗的喜悦，阿良皱着眉说，“焱阳宫宫主给盟主发了信封，十万两黄金，换两颗人头，你的和你母亲的。”
　　方朗愣住了。他虽然不大，可也知道十万两黄金的意义，也知道夜衣盟主会做出的选择。他张大嘴，愣了很久，才说话，“母亲该怎么办？”方朗没有问阿良那你是来杀我的，因为在他的意识里阿良杀他这件事就像是让他回到娘胎里一样，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不过这也的确没有发生。
　　阿良用他骇世惊俗的离殇剑准确地削掉令牌上多出来的一小块铁，“你不用担心，虽然这是个坏消息，不过也有好消息，”他吹了吹令牌，“盟主已经答应，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杀了焱阳宫宫主。”
　　方朗再次愣住。
　　西域焱阳宫近年来被中原武林喻为魔宫，宫主何和大肚便便却武功可怕，甚至还会吸人精气。他曾率领焱阳宫扫荡中原武林，很多武林高手就是在那时被何和吸尽精气力竭而亡，何和占据易守轩高手榜也已有数年。不仅如此，他还有三十六位西域高手护身，更有百人护卫队跟随。想要杀他，应该是说笑而已。
　　阿良看着方朗不可思议的眼神，摸摸他的头，“不要紧，我自有安排。如果我不这样做，盟主真的会考虑拿下你和你母亲的人头。何况，我杀了他，你和你母亲就能回家了啊。”
　　方朗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本来是西域第一宫焱阳宫宫主方尊偌的儿子。可惜方尊偌一时不查，被副宫主何和抢了权利，内力被吸得一干二净，然后被扔进炼炉，以身体为何和炼制丹药。方母不得不带着儿子四处逃亡，最后逃到了曾与丈夫略有交情的夜衣盟这里，隐姓埋名留了下来。可惜方朗继承了父亲那过分俊朗的容貌，方家母子二人的下落早已不是秘密。何和一直不曾动手，只是因为焱阳宫势力庞杂，他一时还无法完全掌控。如今已有宫中长老拿方氏母子二人来压制他，他自然是要杀人灭口。
　　阿良摸摸方朗的头：“以何和一人人头，换你们母子和方氏一族的安全，很划算。更何况，中原形势近日变换不断，焱阳宫在边境一带总是有所骚动，似乎想扩张势力，我不想看到如此。小朗，你若有机会回去，尽量劝一劝你的叔父方尊儒。”
　　方朗为难地低下头，“叔叔被关在宫中地牢，我……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阿良笑笑：“你放心，我一向不做口头承诺。”他只拍了拍方朗，“只不过，这件事之后，我也要离开夜衣盟了。”
　　“你要离开？去哪里？为什么？”
　　阿良举起手中的离殇，轻轻弹了弹，长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吟啸，“因为我触犯了盟规，”他吹了吹落在剑上的一根毛，“因为我没有去杀上一次给我安排的人。”
　　方朗愣了好一会儿，“是……失手了？”他不敢相信这件事，他还没有见过比阿良更厉害的人，虽然夜衣盟主从不曾出手，但也不意味着那人出手，就胜过阿良。那是什么原因让他没有杀？
　　“不是失手，是我杀了所有去杀他的人。”阿良轻描淡写地说着一件看起来与他无关的事。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杀他。我杀不了。”阿良脸上出现了一种困惑的表情，分辨不出喜乐。
　　“可是，触犯盟规，不执行任务的话……”
　　“没错，所以我去杀何和，去做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阿良在屋子里坐下，“成便活，败便死。”陈良长久地抚摸着离殇，动作好似抚摸恋人一般，“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用离殇，等这次任务之后，我会亲自封剑。我不要再做杀手，我想睡几天好觉。”
　　方朗站在一边点着头。阿良说的话，他并不完全明白，但是只要是阿良哥哥做的事，他就一定赞同。
　　“如果一个月后，我没有回来，小朗，请你到西域边境最东边的金霖寺分寺里摆一块灵牌，你跟里面的人说静盏、陈堂，自然会有人带你去。”方朗胆怯地看着他，“灵牌上只需刻一个名字。”
　　方朗等着他的话。
　　他深深地叹气。
　　“陈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