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辜负》烤糖

2、第2章

　　白黎之从烟盒里抽出根烟，以脚踢开安全通道门，左手将烟咬在嘴边，圈着右手按开打火机。

　　孟琳的孩子不是他的，这么多年来，他和孟琳始终只是师姐弟的关系。

　　现在孟琳怀孕了，孩子不是他的，孟琳又不说孩子是谁的，孟翰鸿老师应该会为此很生气。
　　老师身体不好，孟琳怀孕的事若是被曝光，老师怕是会被气病。

　　他很担心孟老师的身体。
　　以及，孟琳的孩子是谁的？

　　白黎之按着打火机，走进安全通道。
　　火光亮起的瞬间，他瞥到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松开拇指，打火机的火光熄灭，他抬头望向这个背影。

　　背对他坐着的是一个女生，披肩长发很柔软，安全通道里有个窗没关严，有风从窗缝间飘进来，柔软的头发被风吹开。
　　她穿着白色的吊带长裙，裙摆随风轻轻摇曳，胳膊细，腰也很细，身材有些单薄。
　　安全通道里有个窗没关严，忽然风雨加大破窗而入，交加风雨侵袭，这女生忽然被冻得哆嗦了，肩膀抖了抖。

　　白黎之挑眉，向后靠门。
　　打火机在指间转了一圈，踹进裤兜，无声望着这个哆嗦的背影。

　　突然，这背影和记忆里的某个场景重合，白黎之眼底逐渐有漩涡涌动，眉心大跳，他抵着大门的皮鞋尖无意识挪开。
　　门合上，发出一道关门撞击声。

　　哆嗦着的人闻声猛地回头，仰首。
　　小姑娘抿着嘴巴，抿得左颊边露出酒窝，除了酒窝外，眼神有种倔强愤怒感。
　　同时小姑娘脸上眼底雾蒙蒙的，像泪。

　　白黎之与这个小姑娘四目相对，他没有移开视线，定定地看着她。
　　他眼神冷漠，一寸一寸地看着她的眼睛、鼻子、嘴巴，盯着她的五官看。
　　再然后，看她的头发——柔顺的长发披肩。

　　看她的裙子——裙上点缀着一些小蜜蜂、梨汁和小爱心。

　　看她手腕上戴的手链——K金细链，上面间隔着有小珍珠、星星、月亮，就好似月亮繁星围绕着中间儿的珍珠，仿佛谁戴这条手链、谁就是中间儿的那颗珍珠似的——这是他曾经送给一个叫“小酒窝”的小姑娘的。

　　他以前大概和“小酒窝”说过，叫她长大来找他，留长发穿漂亮裙子来找他。
　　他曾经有为数不多的两次被骗的经历，一位是他母亲，另一位就是“小酒窝”。

　　白黎之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始终面无表情，自控力极好，眼底毫无情绪波动。

　　“白黎之！”门外忽然传来男人粗砺的叫喊声：“我都等你半天了，你居然还跑这儿来抽烟？你赶紧给我……”
　　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大步走进来的是高前进。

　　高前进还要继续大喊，低头看到时蜜坐在台阶上，惊讶说：“时蜜你怎么在这？”
　　说着，高前进又看到时蜜眼泪吧差的，他更加惊愕：“白黎之你怎么回事，你欺负时蜜了？这还没开始拍戏你就欺负女演员了？！！”

　　白黎面色冷漠，没有说话。
　　过了两秒，从兜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来垂眸点烟抽烟，漫不经心撂下一句：“我没欺负 。”

　　时蜜正在发懵中。
　　她本来是被身后的一道关门声吓到了，要回头看看是谁，结果就看到了白黎之。
　　她脸上被淋的都是窗外刮进来的雨水，发懵地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场面和她期待中的再次见面的场面不同，这个男人也和她记忆里的模样很不相同。

　　她记忆里的男人是——蓝白条纹衣服，面色苍白，脸上带笑，不抽烟。
　　他总逗她：“叫哥哥。”

　　此时的男人——西装笔挺，目光深邃，没有笑意，烟鬼一样抽着烟。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高前进吓死了，时蜜可是邱平教授带来的人啊，他故意斥责问白黎之：“老白，你是不是欺负时蜜了？！”

　　白黎之咬着烟，似是低哼了声，表情凉凉的，他挑眉问面前这小姑娘，“喂，我欺负你了吗？”

　　时蜜陡然惊醒，忙站起来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时蜜着急站起来解释，腿上放着的一个盒子随之掉下来，盒子很轻，没发出大声响，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白黎之垂眸，看掉到地上的盒子。
　　这是一个蓝色礼物盒，盒子如畅销书大小，上面用浅色绸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时蜜注意到白黎之的目光，顺着他视线低头，方注意到她掉了东西，连忙捡起来放到身后。
　　这东西是她给白黎之准备的礼物，从今天到餐厅开始，她就一直拿着，刚才从包厢里出来时也都拿着。
　　这礼物很重要，是她反复准备很久才准备好的，她本打算见到他的第一时间送出礼物。
　　可是眼下这情况，白黎之眼神这么冷漠，她犹豫了。

　　高前进松了口气，猜想时蜜是因为见到影帝紧张所致，笑着打破微凉的气氛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哭了呢，是见着影帝紧张了吧。对了，既然在这遇见了，我介绍一下，白哥，这位就是……”
　　“进哥，”白黎之终于出声，却是冷漠打断高前进，“你们先回去。”

　　高前进还没介绍完就被打断，他不禁皱了下眉，白黎之这言行有点失礼了，像初见娱乐圈新人对新人耍大牌似的，连人家小姑娘的名字不听完就给打断？
　　思绪一转，高前进想到今天刚出的白黎之和孟琳被拍的新闻，以为白黎之是为这件事心情不好，也想到白黎之来安全通道抽烟是为这件事，就理解白黎之现在的“耍大牌”了。

　　“时蜜你别介意哈，”高前进回头圆场安抚了一下时蜜，干脆问白黎之，“我看见热搜了，你是不是为和孟琳的事……”

　　“我说，”白黎之再次打断，“你们回去。”
　　声音也比刚才的那句更冷了，冷得像挂着冰碴。
　　高前进收嘴，突然意识到白黎之此时的情绪非常不稳。

　　“行，那我们先回去，”高前进理解白黎之心情，冲时蜜招手，“时蜜，白老师心情不好，让他一个人待会儿，我们先走吧。”

　　时蜜听到自己的名字，终于回过神来。
　　她这失神不仅是面前的情况，她还在失神另一件事——他没认出她吗？他真的没有认出他吗？

　　见高前进已经走出去，她顾不得这会儿的场合，急急迈前两步直接小声问白黎之：“那个，我们之前见过，你还记得我吗？就是在四年前，也是在安全通道里，我们见过的。”
　　时蜜说话时，白黎之仍然在抽烟，没给她半点反应。

　　时蜜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要像平时一样大大方方地说话，可在这一刻见到白黎之时，还是紧张了，不禁露出小女生的忸怩模样，结结巴巴说：“是在那个医，医院，你记得吗，我，我是是小酒窝啊，你之前就这么叫我，我，你，你还……”
　　白黎之仍然没给她反应。

　　白黎之越是没反应，时蜜就越紧张，紧张到着急，她着急抬起手腕说：“你看，你还记得这个手链吗，这个，这个手链也是你送我的，我……”
　　白黎之终于抬头看她，但眼里仍是一片冷漠。

　　时蜜被冷到了，心也跟着逐渐下沉，她脸色都已经发白：“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白黎之上下唇相碰，缓缓张嘴：“不记得。”

　　他说什么？时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不记得她了？！

　　“你怎么能不记得我了？你真不记得我了吗？”时蜜难以置信地连连质问：“我啊，我在医院陪你手术，照顾你，你怎么能不记得我了？你这几年只做过那一次手术啊，你怎么可能忘了？”

　　白黎之未再看她，只垂眉点烟。

　　时蜜被她的冷漠反应惊到了，她完全没料到这样的结果，他竟然真的不记得她了。
　　他明明说过她对他很重要，怎么会不记得她？！

　　白黎之兀自抽了一口烟，在嘴里含了两口，忽然张嘴，将浓郁的烟喷到时蜜脸上，像个流氓。
　　时蜜被呛得一个后退，咳嗽。
　　接着咳嗽的时蜜猛然抬头，心底的难受，逐渐转变成一股子憋气的烦怒：“你干什么！”

　　高前进没看到时蜜跟上来，返回来找她，推开门正看到时蜜在怒瞪白黎之，他惊诧问：“白黎之你干什么了你？！”
　　白黎之嗓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送。”
　　时蜜简直气到都说不出话来了，抿着嘴巴狠劲瞪着白黎之，气得跑开。

　　高前进被气得睁大眼：“你抽什么风啊你？第一次见面就欺负人家小姑娘？”
　　白黎之低头抽着烟：“换个演员。”

　　高前进“嘶”了一声：“不是你，嘶，你今天这什么态度啊……啊，是因为热搜吗？”
　　“我头疼，”白黎之吐着烟，又重复了一句，“进哥，换个演员。”

　　跑开的时蜜，气不过被白黎之误会她要炒作，气势汹汹地走回来，正听到白黎之说的这几个字。
　　她停住，呼吸发紧。

　　高前进纳闷，喋喋不休：“怎么就要换演员了啊？这可是邱教授带来的啊，而且还是咱们这边拜托人家电影学院教授推荐的，怎么能人家推荐完，咱们又不要呢？再者演技能让电影学院教授肯定的、又是十九岁的女生，这女演员真的太难找了，还有时蜜的形象真的不错，小仙女啊，长得真跟小仙女似的，你……”
　　“我说，”白黎之打断，“换个演员。”

　　时蜜站在门后，怔怔愣住。

　　*

　　包厢里，餐厅经理已经送来散热的小太阳，温度暖了一些。
　　时蜜垂着脑袋，不吭声地安静吃着菜，不再没那么冷，但脸色比在安全通道时更差了。
　　白黎之没认出她，还要换掉她，她真的要难受死了，也要气死了！

　　邱平着急问她：“蜜宝怎么了，和外公说说？”

　　时蜜之前答应过白黎之不会将他们俩认识的事告诉任何人，她虽然现在对白黎之没认出她这件事失望、对白黎之的态度生气，她都要信守承诺。
　　她没办法和外公说具体怎么了，只轻声说：“外公，我没事儿，就是有点被冻到了，有点嗓子疼。”

　　邱平听外孙女嗓子疼，顿时气得拍桌子：“谁让你穿这么少的！赶紧把衣服穿上！感冒了有你受的！赶紧穿上！”
　　邱平岁数大了，力气可不小，震得桌上茶杯都晃得发出叮叮当当声。
　　时蜜这回乖了，没顶嘴，低头套校服，心说反正白黎之没认出她，漂亮已经没用。

　　邱平看这爱臭美的丫头终于穿衣服了，不冲她喊了，又问：“那白黎之呢，你刚才什么情况？你怎么突然丢了魂似的往外跑？”
　　时蜜高高系着校服拉锁，一直系到下巴，心知她逃不过这茬，就含糊说：“哎呀，就，我是他半个影迷，看见他新闻，有点意外……哎呀，外公，我嗓子疼。”

　　时蜜现在也都顾不上嘴甜了，心里难受，只想撒娇。

　　乔平了解现在很多小女生都爱追星，还流行许多女友粉妈妈粉这些词，他当真以为时蜜是白黎之的女友粉，看见爱豆谈恋爱难受了。
　　邱平没再问下去，给她倒水说：“行行行，嗓子疼就不说话了，多喝水。”

　　时蜜乖乖喝着热水，没过多久，包厢响起敲门声：咚咚，咚。
　　邱平抬声说：“请进。”

　　浅色木门缓缓推开，走进来的是西装笔挺的男人。
　　男人穿着蓝墨色的西装，目光沉静有礼，稳重英隽。

　　——此时的白黎之，完全没有了方才在安全通道里冷漠抽烟的烟鬼冷傲模样。
　　这会儿只有“沉稳优雅”的气质。
　　时蜜撇开视线，低着脑袋，不再看他。

　　白黎之站在门口，看着邱平教授，语气语调谦逊有礼：“抱歉，教授，有事耽搁了，让您久等了。”
　　他说话时，同时身体向邱平微弯腰、低头道歉。
　　白黎之在“尊师重道”这方面向来做得很到位。
　　其实他没迟到，是邱平和时蜜来早了，白黎之来的时间刚刚好。
　　邱平点头说：“是我们来早了，你坐吧。”

　　高前进跟着进来，等白黎之落座后，他做正式介绍：“白哥，这位是时蜜，今年在电影学院读大二，大一期末全年级第一，是很多老师都赞不绝口的表演天才，也就是邱教授今天推荐的女主角。”
　　“时蜜，白老师在表演方面很专业也很有经验，进组以后可以多向白老师学习。”

　　时蜜知道自己不可能和白黎之一起拍戏了，她不想说话，但高前进已经做正式介绍，她不得不站起来。
　　不过她仍然没看白黎之，就好似是个不敢和自己爱豆对视的小粉丝。
　　她垂着脑袋，声音很小，别扭着说：“白老师好，我叫时蜜，请多关照。”

　　白黎之竟然也微笑着站起来，语气不仅友好，还很温柔：“嗯，时同学你好，初次见面，不必拘谨。”

　　时蜜诧异抬头。
　　白黎之仍保持嘴角上翘的微笑，仿佛真是和她第一次见面，完全没有之前在安全通道里的冷漠。
　　这什么情况啊？！
　　两幅面孔？？？

　　白黎之问好后已经坐下，时蜜还愣愣地站着。
　　直到外公轻轻拽她，时蜜才愣愣地坐下。

　　白黎之说：“感谢教授推荐演员过来，今天又是雨天，您辛苦了。”
　　“辛苦什么，我还没老到下雨天就不能出屋的程度呢，”邱平说，“对了黎之，虽然时蜜是我推荐来的，但你这边也不是必须接受的，你可以出些即兴表演的题目给她，看她的表现如何，你们再做决定。”

　　时蜜已经做好白黎之拒绝的心理准备，她压下烦闷心情，等白黎之的拒绝。
　　白黎之却温和说：“我个人相信教授的推荐，我没有异议。”

　　时蜜震惊抬头，目瞪口呆。
　　刚才白黎之不是还和高前进说要换掉她的吗？现在居然同意了？
　　到底什么什么情况啊？！

　　邱平不意外白黎之给他面子，缓缓点头，而后点题：“还有，时蜜虽然专业表演上没什么问题，但她终究是个新人，第一次拍戏，没有经验，到片场上，可能会出些很小白问题。”
　　他这次带时蜜来，其实重点就是要拜托白黎之对时蜜多照顾照顾。

　　白黎之温文尔雅：“教授放心，时同学是教授您推荐的，我会在片场帮她、照顾她。”
　　邱平：“那就辛苦你了。”
　　白黎之：“不辛苦，应该的，教授请放心。”

　　时蜜：“？？？”
　　这什么什么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