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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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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鲁良将做好的首饰送入李府后的第三日下午,有一辆马车悄悄地停在了李府后门外的巷子里。
陆宛发现丈夫这日晨起便手不释卷,只是似乎有心事,全然看不进手中的书,往往对着一页盯了良久,也不翻过去。
陆宛心里存疑,联系丈夫挨打以来被禁足,小姑李汝宓的门外也随之被严密把守起来,还有那日花园里,偶然听见山石后头,杜氏身边的两个丫鬟没头没尾的对话。
“小姐过门后,郎君自然就被放出来了。”
“我瞧着这阵仗,难道老爷还怕小姐逃出府去不成?”
“这件事阖府都瞒着呢,你快别问了,仔细被人听见。”
......
陆宛想着这些,慢慢地向书案前的李寔走去,李寔正想得入神,猛然觉察到有人近前,吓得骤然抬起头来,“你干什么?”
陆宛勉强一笑,“郎君坐了半日,口渴了吧?”
李寔胡乱点了下头,“你去倒茶来。”
陆宛给李寔倒好茶,缓步出了屋子,越想越是不对,叫来一个贴身的丫鬟,向她耳边悄声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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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汝宓平日里并没有昼寝的习惯,这日推说身子不舒服,午睡了一个时辰,午睡起来,丫鬟们一边服侍她重新梳头穿衣,一边关切问道:“小姐身子好些了吗?若是还不爽利,还是请大夫来瞧瞧吧。”
李汝宓淡淡一笑,“许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睡了一觉,觉得好多了。”
那丫鬟便接口道:“奴婢昨晚听着院子里那蝉叫得格外来劲,想是扰了小姐好睡。”
李汝宓道:“正是被那蝉吵得,你们闲了,找个竿子,粘了他们去。”
丫鬟满口应下。
李汝宓朝阁子外那两个把守的仆妇看了一眼,又道:“你们服侍我一场,也都辛苦了,如今婚期将近,分别在即,我那盒子里有些碎金子赏给大家,等下你们把人都叫进来。”她稍稍停顿一下,又道:“把那两位妈妈也一并叫进来吧,虽不是我们院里的人,到底是父亲指派来的,不好偏了他们。”
丫鬟们闻言,欢天喜地地出去叫人。
两个仆妇听见丫鬟这样说,想着并无妨碍,便放心走入堂上。
李汝宓把煮好的茶,斟做数碗,向堂中的诸位丫鬟仆妇说道:“你们中,有能随我入舞阳侯府的,也有会被留下的,不管是继续做主仆,还是将来留在府中,都请与我李氏勠力同心,我李府向来赏罚分明,不会亏待诸位,到了侯府,也是一样。一盏清茶,聊表心意。”说着示意身旁的丫鬟上来分茶给众人。
丫鬟仆妇们参差不齐地跪下磕头,“多谢小姐赏赐。”
李汝宓看着众人都把茶汤一一喝尽了,才饮了自己手中这一盏。她放下茶盏,把手边的盒子递给丫鬟,示意把碎金子分给众人。众人得了金子,欢喜不尽,说了些感恩戴德的俏皮话,散了出去。
李汝宓则向卧房中走去,从箱笼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衣服,迅速换上,等她换好衣服,重新梳过头出来,堂上几个侍立的丫鬟已然东倒西歪,或靠着柱子,或倚着矮榻,或直接躺在地板上,晕死过去了。
换成丫鬟服饰的李汝宓悄悄地出了院子,寻了条僻静的小路,借着花柳掩映向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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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宇文攸一行从都城外的猎场迤逦向西城门行来,因为满载而归,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色。
宇文攸的从弟宇文旷在马上向众人笑说道:“二哥近来运气好得让人羡慕,先是陛下给二哥晋了王爵,接着又要娶佳妇进门,就连今天打猎,都让他拔得头筹,猎了只老虎。”
旁边一人笑着恭维道:“正是因为殿下大婚在即,沾了喜气,才这样好事连连的。”
宇文旷道:“我听说这位嫂嫂才貌双全,大家说,怎么好事都让二哥占了呢?他是不是该表示表示,让我们也跟着粘粘喜气呢?”
众人都跟着起哄,要宇文攸做东。
宇文攸面带喜色,摇着马鞭,好不闲适地说道:“今日我舍命陪君子,同诸位大醉一场?”是疑问的语气。
众人都知道宇文攸酒量浅,这可比任何表示都显得有诚意了,忙不迭地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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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城中穿行,正是黄昏时分,道旁的民居里有炊烟袅袅升起,在青灰的天际下徘徊不去。
李汝宓掀开车帘一角,最后望了眼李府那连绵的屋宇,毅然放下车帘,向驾车之人吩咐道:“从西门出城吧,要快。”
车夫操着浓重的关中口音答道:“请小姐坐稳了。”说着扬起马鞭,抽向驾车的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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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宛推开李汝宓的院门时,腿上一软,差点跌倒,她踉踉跄跄地跑进阁子,见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丫鬟仆妇,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深吸了口气,转身向外跑去。
李寔正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见陆宛跌跌撞撞地扑进来,衣衫凌乱,神色狼狈,心中一凛,上前道:“怎么了?”
陆宛见了李寔,抽抽搭搭哭了起来,拎着裙子跪了下去,“妾身因为连日来府里的种种异常,今天又见郎君格外地心浮气躁,忖度来忖度去,就动了个念头,让丫鬟去后门外张望了一眼,果然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妾身拿不准是否小姑要逃婚,想着不是当然更好,若是,须得阻拦才好。就自作主张,让人悄悄地引开车夫,在那马车的车轮上做了手脚。”
李寔惊怒之下,扬起巴掌便要甩过去,只是他并非爆戾之人,从来没责打过人,举了几次手,都打不下去,气骂道:“糊涂,糊涂。”抬脚便要出门。
陆宛一把抱住李寔的脚哭道:“郎君要去那里?”
李寔骂道:“你害死阿宓了,我得去救她。”
陆宛饶是不放手,哭道:“郎君放心,妾身纵使糊涂,也不敢有害人的心,车轮没有大碍,只是跑不快。郎君,方才妾身去过小姑院子,横七竖八躺倒了好些人,事情是瞒不住的,事已至此,还是禀告公爹吧,若是再迟,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到时候公爹发怒,可如何是好?”
李寔一时挣脱不开,急道:“妹妹断然不能嫁给宇文攸,父亲糊涂,我们不能跟着他一起糊涂,你快松开啊。”
陆宛死死地抱着李寔的腿,哽咽着摇头道:“你违逆父亲,便是不孝,悔婚后,宇文氏必然不会善罢,你让父亲如何做人?父亲若是为了这个打死你,便是不慈,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寔愠怒下,听了陆宛这番话,更是哭笑不得,弯腰奋分掰开她紧紧箍在一起的双手,“你跟我说不孝?若是真把妹妹嫁给宇文攸,那才是不忠不孝,上对不起明帝对我李氏满门的恩遇,中间对不起老李家的列祖列宗,让他们也跟着蒙羞,最后还对不起母亲的生养之恩。”他说完这番话,终于从陆宛的手臂间挣脱开,气喘吁吁地拔腿向门外奔去。
陆宛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丈夫如此强硬固执过,成亲以来他一直温柔体贴,夫妻从未红过脸,此刻她只觉得眼前这个激愤的人十分陌生可怕。呆了一瞬后,她反应过来,亦拔腿向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吩咐院中探头探脑不敢上前‘观看’的丫鬟们,“快,快让人拦住大郎,快去前院里找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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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汝宓掀开车帘又看了一眼天色,皱眉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啊,城门就要关了。”
车夫也是焦急得出了满头大汗,“许是车轮出了问题,小姐稍等,小人下去看看。”说着‘吁’了一声,扯住马缰,从车上跳了下去,弯腰去查看两侧车轮。
李汝宓推开一侧车窗,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擦了把汗,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车轮被人凿去了一块!”
李汝宓道:“能修吗?”
“修是来不及了。”车夫又跑去查看另一侧的车轮,同样有凿过的痕迹,“来之前我特意查看过,两个轮子明明都是完好无损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李汝宓暗暗握了握拳头,吩咐道:“那就快走吧。”
车夫重新跳上车,脑中闪过什么,眼睛忽然睁得老大,“我想到了,定然是那人动的手脚。”
李汝宓忍着马车因为车轮不平整带来的剧烈颠簸,紧紧抓着扶手,问道“你说什么?”
车夫一边赶车,一边说道:“小人在贵府后面的巷子里等候的时候,有人前来搭讪,小人就在旁边的柳树下跟他聊了几句,定是那个时候被人换了车轮。”
李汝宓稍稍沉吟,蹙眉道:“我知道了。”
紧赶慢赶,行到西城门时,城门已然关闭了。
车夫焦急道:“城门关了,怎么办?”
李汝宓犹豫了片刻,决定赌一把,她取出一块金子交给车夫,“就说我们有急事出城,让守军行个方便。”
车夫也有些犹豫,“能行吗?”
李汝宓沉吟片刻,决然道:“试试吧。”
车夫接了金子上前去打点,还未走到跟前就被拦了下来,两个守军好不蛮横地推着他道:“干什么的?没看见城门已经关了吗?”
车夫刚想分辨两句,就看见一人从城垛上跑下来,命令城下的守军,“齐王殿下狩猎归来,速速打开城门。”
两个守军领了命令,快步向城门跑去。
车夫见状,把手里的金子又重新递了上去,“请大人行行方便,小人因为马车出了问题,错过了出城的时间。”
一个统领模样的人按着腰间宝剑走了上来,打量了车夫一眼,向不远处的马车投去一瞥,“听口音你不是许昌人?前来都城所为何事?那车里面是什么人?”
车夫点头道:“小人是来探亲,那车里面是小人的妹妹,还望大人能够允许小人出城。”
那统领道:“既是探亲,错过了出城时间,就在亲戚家里多住一晚何妨,你这么急着出城,显然是在说谎。”他忽然双眉一挑,向左右吩咐道:“拿下。”
车夫还没来得及挣扎,已被两个守军按住了。又有两人向马车跑去,粗鲁的拉开车帘,向李汝宓道:“快下来。”
两个守军不想车内的女子有如此丽色,一眼望去,都有些移不开视线,愣在那里。
李汝宓一手按着车内扶手,抬眼向城门口眺望去,齐王一行正骑马从洞开的城门外走来,马蹄‘得得’,越来越近。
她随手抓起车厢内的一顶帷帽,拉下半幅轻纱,遮挡住了面庞。
但愿不要被宇文攸认出,李汝宓默默祷告,脑中有一阵的眩晕。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