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心计 ...
-
罗伦斯上校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检看着刚才由副官送来的一块布片，这是在山毛榉林中空地找到的。自从那天的事情发生以后，上校让人几乎搜遍了那块空地的每一个角落，可却一直没有找到线索，那些偷袭的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上校还是毫无头绪。
上校用手指夹着那块布片凑在灯前看，这看上去像是袖口的碎布，应该是那天被公爵的剑划破的。上校无意识地用手拈着那块布，忽然，上校发现，在烛火的映照下，这块布片竟透出一些黑色的粉状物体。上校用两只手，小心地将布片撕开，果然，在两块布片的夹缝中，发现了少许黑色粉末。少校用手指沾了一些，仔细看了看，又凑在鼻子前闻了闻——
火药！
没想到这一块布片的夹缝中竟会残留着火药，上校一惊之下，很快想明白了。虽然火枪在骑兵团里很常见，但连衣服里头都渗入了火药，那是只有长年累月每时每刻都和火炮兵器打交道的人才会有的，就比如，火炮营。
那天晚上，那些人行动有序，配合默契，分明是军人，却一个都没有穿军服。当时，罗伦斯上校就猜到，这些人绝不可能是国王的士兵，因为国王的士兵没有必要隐瞒身份，而随后几天的平静也证明了上校的判断没有错，如果国王的军队已经这么接近，并且决心发动攻击的话，他们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而一定会全力以赴，乘胜追击，一举摧毁暴乱的军队。
但是，上校完全没有想到，来偷袭的竟会是那个人，他本来也曾猜测过会不会是俄国人，却不料，趋炎附势的狗比主人更恶。
法鲁上校，你就那么着急来对付我了吗？还是这只是一个警告？
“上校，”副官敲了敲门，“火炮营来人，说要马上见您。”
“带他进来。”罗伦斯站起身，正想着怎么去找他们，没想到竟自己送上门来了，唇边掠过一丝冷笑，“不，请他进来。”
副官显然充分理解了罗伦斯上校前后两句话中仅有一个字的微小差别，他甚至替来人推开了上校的门，又躬了躬身才退下了。
“罗伦斯上校。”来人用手按着剑，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没有向上校躬身行礼，只点了点头。看上去，他对自己在这里受到的礼遇很满意，并且认为自己完全当得起这番礼遇。
罗伦斯上校笑容可掬地迎上前，仿佛完全没有在意来人的失礼，他拍着来人的肩，亲热地道：“鲁宾，是你啊！怎么今天法鲁上校舍得把你派出来了？”鲁宾斯坦上尉，罗伦斯是认识的，此人枪法、剑法都极为出色，而且生性冷酷，只要法鲁一声令下，他对谁都不会手软。也许那天晚上的偷袭也有他，想到这里，罗伦斯隐在鲁宾身后的手攒紧了。
“这还就是你，罗伦斯上校，要是别人，我准不愿来。”鲁宾豪爽地哈哈笑着，目光却在闪动，罗伦斯的态度大变，是因为三天前的威胁起作用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鲁宾不是个蠢蛋，他也在算计。不过不管怎样，罗伦斯上校的态度还是让他心情舒畅。他大刺刺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还挥挥手，示意上校也别站着了，于是罗伦斯也坐了下来。
“上校，你知道，法鲁上校对你的部队迟迟未动感到奇怪。”罗伦斯看上去无意先开口，鲁宾只好这样道。
“啊！是的！这件事我正想向法鲁上校解释！”罗伦斯摇着头，连连叹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懊悔模样，“鲁宾，事情是这样的，三天前，团里出了点事，我也受了伤。”罗伦斯伸出左手护着右手肘，很不舒服似地微微动了一下，皱起了眉，好像这样轻微的动作都让他感到极度的痛苦，“这几天实在是不便，鲁宾，请一定要向法鲁上校解释。我们既然一起参加了这次行动，那就自然是进退与共，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怎么会置法鲁上校的命令于不顾呢？”
鲁宾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朝罗伦斯上校看，罗伦斯看上去是真的受伤了，这也难怪，那天那么多人袭击两个人，罗伦斯连剑都没带，要说一点伤都不带，鲁宾还真不相信。今天看他的样子，确实伤得不轻，难怪这几天派来的侦察兵都说一直没见到罗伦斯出过团部，应该就是在养伤了。怪不得今天态度大变，看来罗伦斯也不过就是外表强硬，其实真到了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也一样怕了。
“当然，当然。其实就是不说，法鲁上校也是明白的。”鲁宾呵呵地笑着，他的笑声很是刺耳，就好像磨剑时没有加水，“嘶嘎”“嘶嘎”地触着人的神经。还不能完全相信罗伦斯，有一件事他还一句都没有提，而这件事，也正是促使法鲁上校用一道南下的命令来试探罗伦斯的真正起因。
罗伦斯上校低着头，像是因为触动了手肘上的伤，疼痛让他无暇他顾，可其实，他一双低垂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鲁宾，看到鲁宾乜斜着眼睛，嘴微歪向一边勾起，对于鲁宾将要说出的话，他早已心知肚明。罗伦斯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颇感为难似地站起身，这个话题既然要触及，那么由他开始自然比让鲁宾问出来要好得多：“鲁宾，还有件事，三天前，我收到斐迪南公爵的一封信。”
鲁宾抬起眼睛，朝上看了一眼罗伦斯，他没有装出很惊讶的样子，那天晚上，送信的信使那么大声地喊着斐迪南公爵的名字，他不想让罗伦斯以为，法鲁上校的侦察兵都是聋子或者呆子。“嗯哼。”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句，只等罗伦斯往下说。
“信上他谈到了停战、和平和承诺。”罗伦斯烦躁地踱了几步，忽然有些激动地朝鲁宾转过身，提高了嗓音大声道，“鲁宾，你是知道的，还不就是一些空口承诺，就像以前一样！”
鲁宾站起身，一脸同情地拍着罗伦斯上校的肩：“好了，上校，我们都知道，夏宫那些人的话是信不得的。斐迪南公爵还算与其他人略有不同，可是结果呢？被国王贬斥，被艾菲特罗亲王排挤，成了个挂名的首相罢了。”
“挂名的首相？”罗伦斯是个军人，对夏宫的权力斗争不甚了了，忽然听到鲁宾这样说，他的惊讶绝不是装出来的。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鲁宾朝罗伦斯看了一眼，“前不久，国王命令艾菲特罗亲王接管了首相职责，这才有了泽兰戒严的事，亲王和国王一样渴望战争，至于斐迪南公爵，我倒是相信他确实不喜欢战争，我想他是个懦夫。不过，这个时候，他的承诺就跟法鲁上校用秃了的鹅毛笔一样轻贱，一文不值。。”
罗伦斯上校沉默了，这些事，他一点也不知道，原来公爵在来到军队之前，曾被国王贬黜，可是，公爵还是来了，一个挂名的首相亲自来到军队，拯救这个国家。
“你说得对，鲁宾，你说得对。”鲁宾说得没错，斐迪南公爵确实不喜欢战争，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怯懦，或者自私，而是因为，公爵和上校一样，关心着这里的士兵，也关心着佐亚的命运。
鲁宾牢牢盯着罗伦斯上校，他相信上校已经动心了，只要他再旁敲侧击上几句，上校就会和以前一样坚定不移：“罗伦斯上校，忘了斐迪南公爵，为你的部下，也为你自己，什么样的决定才是正确的，我想你和我一样清楚。”
罗伦斯毫不退避地坦然承受了鲁宾的目光：“我已经做出决定了，鲁宾。”他说着，郑重地向鲁宾伸出了手。
鲁宾一把握住了罗伦斯的手，呵呵笑道：“罗伦斯上校，相信我，你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就让我们一起大干一场吧！泽兰、夏宫，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鲁宾说得很高兴，他甚至已经在盘算着回去后怎样向法鲁上校夸耀这一次的战绩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罗伦斯的脸上已经有了痛苦之色。
“呃……”罗伦斯终于没有忍住一声呻吟，鲁宾握住的是他的右手，他还没有忘记，他的右手肘是受了伤的。
“请原谅，上校。”鲁宾赶忙松开了罗伦斯的手，连声道歉。罗伦斯上校极为逼真的痛苦表情让他最后的一丝疑惑也烟消云散了。
“上校，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南下的事可以暂缓，你先把伤养好再说。”鲁宾站起身，拿了桌上的帽子，准备告辞。
罗伦斯感激地向他点头：“谢谢你，鲁宾，也替我向法鲁上校道声谢。”
“请放心，罗伦斯上校。”鲁宾爽快地答应了，抢在前头拉开了门，这一番对罗伦斯受伤右手的体贴和照顾，不由得人不感动。
罗伦斯送鲁宾走出门，不料，刚一抬头，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菲奥娜小姐。
罗伦斯神色未变，心里却是骤然又惊又急，菲奥娜小姐应该和斐迪南公爵在一起，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很可能是来告诉他公爵的事的，要是让鲁宾看出什么端倪，不仅刚才的一番努力会前功尽弃，就连公爵也会置身于危险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心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