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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竹外一枝斜更好 ...

  •   住所正对着大学的南大门,校园内遍植银杏、松柏、杜鹃、翠竹等花草树木,倒像是小区的一个超大后花园。往里走约三百米,穿过五洲广场,便来到校内的人工湖——东湖边。
      东湖的西北坡种有大批梅树,腊梅、红梅与白梅。腊梅开花最早,往往在春节之前就已怒放,淡淡的黄色并不起眼,若不细看,还以为是树上没有掉光的黄叶。不过她的香气却是最浓的,从冷冽的空气中远远扑进鼻来,仿佛在弥补颜色之不足。而红梅与白梅,还只是一朵朵花苞。
      若待红梅与白梅盛开,多半是春节之后了。这时节气已是立春,她像是刻意躲过了最冷的三九严寒,才敢冒出头来。江南地气偏暖,立春之后即使有雪,也是随下随化,枝头和地面难得积攒一点。而腊梅早已悄然隐去,像是功成身退的范蠡和张良。
      天气晴好的时节,春梅竞放。整座临安城都骚动了,人们纷纷拥入学校赏梅,遛狗遛娃的、嬉笑打闹的、拍照留影的,有的还攀折花枝,来来往往热闹非凡。一眼望去,但见大片的深红、大片的淡白,重重叠叠地压在枝头。阵阵暖风薰得游人欲醉,虬枝似乎也不堪重负,抖落下万千花瓣随风乱飞,片片花雨飘洒在行人的鬓发、脸颊、脖颈、肩头……有的坠入绿水清波间,随着涟漪跌宕起伏,仿佛那无可奈何的人生。
      一群大白鹅也嘎嘎叫着,从湖心小岛游过来凑趣。这个小岛是在新校区建校之初,由湖中疏浚的淤泥堆积起来的,约五丈见方,形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岛上种满花树,一年四季蓬蓬勃勃,春来更是遍布繁花,成为大白鹅的天然别墅,简直羡慕煞人!可惜只能远望而不能走近,不由让人徒生出几分“人不如鹅”之叹。
      大白鹅是学校重大历史事件的见证者,它们见证了学校由“学院”升格为“大学”,又由“省普通大学”升格为“省重点大学”的全过程,每年迎来送往了一茬又一茬的学子,是见过大阵仗的,因此俨然以学校的主人自居。见到游客,它们不仅毫不露出怯色,反而叫得更欢,提醒对方不要吝惜手中的饼干、面包和薯片等零食。
      我远远地避开了。我总以为,作为群芳中的高洁隐士,梅应是不喜热闹的。一大群人乱哄哄的来,也品不出梅的真正韵味。
      梅须在月下独赏,后花园里备一壶美酒,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或在寒冷刺骨的夜晚,与二三知己围着一只烧得正旺的小火炉,坐在炉上的水壶咕噜噜地叫起来,主人便拿它去沏茶待客。一阵清风拂来,摇碎了斜月投向窗棂的疏影,也将那暗香时急时徐地送进窗内。
      当然,雪是必不可少的,梅若是缺少雪的陪衬,就像疾风中少了劲草、严霜中少了贞木,便失去了梅的独特风骨——宋代诗人梅卢坡不是说过么:“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莫非是我要求太高?因为冬天实在是太寂寥,寒风呼啸,万花凋残,连万物之灵长的人也不多见,似乎跟着冬眠了。只有梅敢于冲寒而出,独占鳌头,有花可开、有香可嗅就不错了,我还有什么可挑挑拣拣的呢?
      然而不久前,我却意外地欣赏到梅在月与雪之外的另一种芳姿。那天清晨,我步行到学校食堂吃早点,途经一条竹林夹道的小径,不经意间抬眼一望,满目青翠的细长竹叶间,竟俏生生地斜插着一枝红梅!昨夜的露珠在花瓣上颤颤欲滴,反射出晨曦的七彩光芒,显得我见犹怜。
      那是一个幽独娴雅的女子,斜倚着修竹细细寻思。她有些孤高,不愿为了蜗角虚名蝇头微利而精心妆扮,与群花争宠;又似有些幽怨,难道美丽的青春就这样无人欣赏,黯然地归于尘土么?在进与退之间,有时候竟是如此难以取舍!
      我与她默然相对。倏地,只觉颊上一凉,方才回过神来,原来是一枚晶莹剔透的晨露,像她的泪——或许这才是梅的本来面目吧!

      2018年4月10日于浙江农林大学衣锦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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