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不配有猫[快穿]》疾风不知

9、第一个渣攻（九）

　　如果说暗楼里最近有什么了不得的新鲜事，那无疑就是新弟子仰韶干掉了自己的精英前辈成功上位，坐上了甲十的位子。

　　按照暗楼的规则，只有黑衣银纹的精英弟子才有拥有代号的资格，其他人一律只能以数字代称。这个给自己随手取了一个地名作代号的少年，在训练中展现出的天赋简直可怕得惊人，不仅很快就赶上了精英弟子的训练进度，而且受到了暗楼楼主危月的赏识，据说很可能会被收为弟子。

　　但就算是这样，他出入时身边也从来没有同伴。精英弟子们出任务时往往都是两两搭档，但在他这里，完全是把所谓的搭档当成空气看待——

　　“他人呢？”夜色下，黑衣银纹的少年微抬下颚，睨视着下首同样衣饰的苦着脸的圆脸少年。

　　在别人看来，圆脸少年无疑是个幸运的家伙——被新晋甲列的精英弟子仰韶随手一指，成为了他的搭档，得以名列乙列，有了个“鸿雁”的代号。但实力与地位不符合的结果无疑是非常尴尬的，鸿雁在精英弟子里找不到位置，普通弟子里又回不去，要不是他心态好，说不定都要被折磨崩溃了。

　　就像现在，当他和这些大佬们一起出任务时，赔笑的永远是他。

　　“我、我也不太清楚……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即使面对少年看“废物”一样的目光，鸿雁也能做到笑脸迎人，就差狗腿地点头哈腰了。

　　甲七——代号为云合的少年似笑非笑，“集合时间是亥时一刻，过了这个点他还没来，就别怪我……”

　　“我在这。”杜仰韶的嗓音仿佛永远都是这样，毫无起伏，“听你们说了一刻钟的废话。”

　　他抬步从角落里的阴影里走出来，打断了云合的话语，也让其他三人都是一惊。

　　云合沉下脸，心中惊疑不定：自己居然在他出声的时候才发现那里还站着人？要是他是敌人的话……

　　鸿雁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既然人都到齐了，”短暂的沉默后，云合恢复了从容，“那就出发吧。”

　　夜黑风高杀人夜。

　　灯火骤亮，混合着人群的惊呼。

　　当喧嚷声传到赵大老爷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欣赏一尊玉佛。

　　玉是好玉，更难得的是雕工，盘坐在紫檀木底座上的弥勒佛笑容满面，慈悲庄严，眼睛微垂，仿佛在俯瞰人世，又多了一抹神秘。

　　这尊玉佛据传是南宫先生的遗世之作，仅仅凭这一点便已经价值连城。而对武林中人来说，它最大的吸引力在于……

　　赵大老爷小心地在灯下举起它，眼睛一眨不眨，有一种不寻常的热切。

　　灯光透过玉佛，将它照成莹润的浅碧色，赵大老爷屏住呼吸，果然在玉佛中间发现了一片深色的阴影！

　　传说是真的！

　　昔年的江湖第一高手南宫瑾，果然把自己的不世绝学传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女子尖锐的哭喊，不由皱了皱眉头。

　　作为在江湖上掌控一方势力的长鹤门阴州舵主，赵大老爷有一个毛病：好色。他的后院女眷甚多，人多矛盾也多，再加上发妻已逝，无人管理，后院更是三不五时就要闹上一回。

　　赵大老爷只当又是后院纷争，不由暗想：还是该早日娶个大家闺秀回来，总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

　　随即他意识到了不对，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血腥味！

　　浓烈的血腥味窜入鼻尖，当他反应过来时，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多了两个黑色的阴影！

　　心脏砰砰跳着，赵大老爷把玉佛放在桌面上，缓缓转过身。

　　转身的那一刹那，刀光骤起！

　　*

　　院子里，云合负手站在屋檐上，一边听着下属的回禀，一边看向远处。

　　这次长鹤门的分舵主赵大老爷私下截杀承天阁庇护下的镖局，抢走了他们押送的货物，不管长鹤门自身是否清楚，都被看作是一次挑衅。

　　据说阁主亲自指示，不仅要把原先的货物完好无损地“取”回来，更要还以颜色，不能轻易放过长鹤门。

　　所以，这次暗楼楼主危月亲自出马去了长鹤门总舵，而赵大老爷这里，则由云合和杜仰韶带队，负责“处理干净”。

　　不远处，鸿雁小跑过来，陪着笑脸：“云、云合前辈，东、东边都处理完了。”

　　云合皱着眉瞥他一眼：“你是结巴吗？”

　　鸿雁继续赔笑，悄悄把手心里的汗蹭干净。这不是他第一次出任务，第一次杀人，甚至有了下属的辅助，他几乎不用出手。但今晚还是给了他很大的震撼——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死去，妇孺稚子，有些连呼喊也来不及发出，就死在了这个寒夜里。江湖势力之间的角逐，就是这么血腥残酷吗？

　　而云合……这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前辈，他在下令斩草除根的时候，眼皮都不曾稍抬一下。

　　“时间差不多了，”云合自言自语，目光朝他看来，“走吧，去看看他们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

　　鸿雁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杜仰韶和云合自己的搭档宿羽。这次任务需要里应外合，这两位就提前潜伏了进去，如果计划没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拿下了赵大老爷。

　　*
　　赵大老爷是个怕死的人。

　　他给自己请了很多武力高强的护卫，但这似乎反而证明了他自身实力的不济。

　　现在，传言可以被打破了。

　　因为赵大老爷不仅有一手好刀法，内力更是无比深厚！

　　“承天阁又如何……”他冷冷一笑，“等我修炼了玉佛里的功法，二十年后，就算是杜霄也只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灯火摇曳，刀光如雨，凄清中一点寒意，直逼脉门！

　　杜仰韶甚至没有给身旁的宿羽一个眼神，径自和对面的长刀战在了一起。

　　他的实力在经过暗楼数月的历练后堪称脱胎换骨，虽然内力无法跟赵大老爷相较，却也让赵大老爷眼里有了惊怒之色。

　　“好……承天阁果然是人才辈出！”从齿间硬挤出这句话，他心中杀意更盛。

　　决不能让这少年活着离开！

　　角落里，宿羽近乎无声地站立着。他一双眼睛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局势，并不急着出手，指尖一点寒芒埋伏在阴影里。

　　云合的话回荡在耳边：“他不能留，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借机出手。”
　　宿羽能够清晰地回忆出云合说这话时的语气，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几分忌惮几分阴冷。那是他熟悉的云合，也是他绝不会违背的人。

　　暗楼不允许自相残杀，尤其是出任务的时候，更忌讳背后捅刀。

　　但宿羽不在乎这个。

　　云合的命令，就是他必须完成的事。
　　*

　　赵大老爷的书房外守卫严密，但此刻只有一地残尸，血腥味浓得让云合都不由皱了皱眉。

　　鸿雁跟着云合一路往里面走，走到院子里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院子中央躺着一尊玉佛，沾着血迹，笑容慈悲。

　　廊柱边盘坐着一个人，身体半笼在黑暗中，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瘦削的影子，影影绰绰。

　　云合嘴角还未来得及扬起便凝固了。

　　黑暗中，那人听见动静抬起头，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

　　——杜仰韶。

　　云合的心缓缓下沉：“宿羽在哪里？”

　　杜仰韶没有说话。他原本盯着自己刀上的血迹出神，此时被打断之后依然没什么情绪。

　　他只是抬了抬手，指间点点银芒倏忽射出——那是宿羽从不离手的武器。

　　云合看似轻易地接在了手里，脸色却不易察觉地一白，喉咙里涌上一抹腥甜。他知道，宿羽出手了，然后他失败了。

　　云合咬牙：“你想要什么？”

　　杜仰韶看起来有些提不起精神。他又出了一会儿神，才慢吞吞地开口：“我要一次休假的机会。”

　　云合拧眉，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杜仰韶于是重复了一遍。

　　暗楼规矩严苛，即使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也必须固守等待命令，不能离开半步。但杜仰韶见过甲三离开，直到五天后才回到暗楼。

　　据说，那是任务的奖励。

　　“可以，”云合深吸一口气：“宿羽在哪里？”

　　杜仰韶想了想，“如果他还没死的话……地下。”

　　“……”云合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什么叫没死的话？

　　杜仰韶没有骗他，他的确没有在意过这样的小事。之前，狡兔三窟的赵大老爷在即将落败时开启了地下的机关，正赶上宿羽在背后朝他出手，他索性就让这两人撞在了一起，自己则抽身旁观。宿羽和赵大老爷掉下去的时候，杜仰韶眼里毫无波动——若非想要借偷袭之事换来休假的机会，他说不定还会顺势补上一刀。

　　地下，云合研究了很久才找到入口，属下进去后禀报他，赵舵主死了，宿羽还活着。

　　云合微不可察地吐出了一口气。

　　片刻后，宿羽被下属扶出来了。他的脸色本就因受伤失血而苍白，看见云合的那一刻，脸上已经没了丝毫血色。

　　他不敢和云合对视，目光茫然地垂了下去。和鸿雁一样，他也是因为被云合挑中而得以列入乙列，而云合在挑中他的那一天就直白地告诉他，他厌恶失败。

　　“如果有一天你丢了我的脸，”那天的云合一身银纹黑衣，神情似笑非笑，“那你就去死吧。”

　　宿羽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云合手里无往不利的刀刃，他从未输过，即使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

　　但这次……

　　赵大老爷和杜仰韶的交手他一直看在眼里，在杜仰韶即将落败的时候，他以为这是自己的机会，却没想到杜仰韶居然在这样的时机突破了承天诀的第五层。

　　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感受到云合落在身上的冷冷视线，宿羽踉跄着跪了下来。

　　云合打量他一会儿，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哼。”

　　宿羽心中一紧，云合却不再看他，而是转头吩咐下属：“把这里给我烧了。”

　　“那赵舵主的尸体？”

　　“头带回去便是了。”

　　在映亮天空的熊熊火焰中，云合走到宿羽身边。

　　“他的实力的确很强，”云合负着手，仿佛在自言自语，“是我低估了他。”

　　“不过……”

　　“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而另一边，借着火光，杜仰韶缓缓展开一方泛黄的白绢，上面只有寥寥数百字，却正是赵大老爷至死也没能看上一眼的绝世功法《九连心经》。

　　将白绢上的所有内容一一记下，杜仰韶将它随手抛进火堆里，看着它消失在一片热浪中。

　　——连余烬也被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