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江陵春

7、许愿星

　　第二天我们去上学的时候，伦叔已经早起做了一顿早饭。

　　“一根香肠两只荷包蛋，孩子们聪明快乐，门门一百。”
　　“叔，现在是一百五十分制。”我故意要噎伦叔一下。
　　伦叔脸上有些挂不住，“就你话多，看人家小妍多安静。”
　　我往庄妍方向瞥了一眼，她果然是带着些笑影，只是极淡的，一笑而过。

　　她大概是昨晚休息得不错，看上去气色也好了很多。
　　“吃好了快去换衣服吧，第一天转校别迟到。”
　　伦叔一句话让两个女孩子都变了脸色。

　　我有些为难地带着庄妍出门。
　　走在前面，庄妍并不上来跟我并排走，她有些孤僻，普通的中学女生有这样的渊源第二天大多会暖成一片，她这样冷漠的态度，让我都有些不知要怎么和她搭话。

　　走过转角，茹雪蹿上来拉住我的手：“啊呀呀，今天穿得好漂亮啊小美女，是看上哪个帅哥心动了？”
　　她说的是我今天穿校裙的事。
　　我有些个尴尬，咳嗦两声，小声说：“别闹，今天带人来的。”

　　这时庄妍也从后面走上。

　　姜茹雪这个丫头绝对是个颜控，她盯着人家的脸看了老半天。
　　直到我看下去了戳戳她。
　　姜茹雪这时才像是如梦初醒：“这就是你昨天扣扣里跟我说的小表妹？这是仙女本仙吧？”

　　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丢人，像是我的闺蜜都是这么些个一惊一乍的货。
　　接下来茹雪的一句话气到我吐血：“她是你爸还是妈那边的亲戚啊？你混的是哪国的血？别是仙女国的血吧？”

　　我也清楚庄妍容貌上给人的冲击，看着时间长了总让人有一种迷醉的感觉，但闺蜜这个一踩一捧的赞叹方式还是叫我有些不快。
　　“去上学了。”

　　学校离家不远，走路的话不过二十分钟，附近乘公交车反倒要半小时朝上。

　　茹雪在赞叹完美人后，晕乎乎也算回神了。她本想说话，看我表情严肃，倒是插不进话。
　　我们三人一同上学的氛围很奇怪，明明是一起的，我和姜茹雪走在前面，庄妍走在离我们三米开外，大家都不搭一句话。

　　此时茹雪也后知后觉发现了气氛的不正常，而我则打定主意，一到学校把这人往教务处或者班主任办公室一塞就完事。

　　总算到了学校，我按照先前想好的，将庄妍带到教务处，然后就功成身退。
　　姜茹雪这会儿开始讲义气了，在外面等我，见我出来问道：“怎么样了？”
　　“就这样啊。”我用眼神表示对刚才被背叛的气愤。
　　姜茹雪也有些讪讪，“快回教室，我们可还算正常上学，迟到没解释的。”

　　上完了一节早自习，班主任带着新同学进来了。
　　“这是我们的新同学，庄妍。”
　　走进教室穿着簇新夏季校服的美丽少女，让班上的学生们不由呼吸一滞。
　　她随着老师的介绍，自己在黑板上写下名字。
　　庄妍。

　　我这才发现，她的字也写得很好看，遒劲而有力。

　　“初次见面，我叫庄妍，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学习。”
　　她说完了几句万能套话后微微躬身。
　　“希望能早日融入高二（3）班这个大集体。”

　　班主任则希望她能多说一些兴趣上的事这样能早日为大家所熟悉。
　　“兴趣？”庄妍摇摇头。
　　她也不说话，也不尴尬，似乎现在站在讲台前介绍自己的学生并不是她。

　　我早见识过她的“安静”，心想班主任要是想等她不好意思找话题来说那可就要失望了。
　　果然，庄妍也不疾不徐，似乎现在是她在等着班主任开口一般。班主任终于是捱不过，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听说庄妍同学在以前的学校数理化成绩都很好呢，大家要向她学习。”
　　这激起了班上一些尖子生的好胜心来。

　　便有人好奇，庄妍之前是什么学校。
　　班主任假装叫庄妍自己介绍，我却觉得我们这个教语文的女班主任心眼颇小，显然是刚才没了落场，现在当场要现开销从学生这里找补回来的。
　　想想就知道，庄妍之前的学校应该不算是什么好学校，否则这个小心眼的班主任一开始大概出于保护没叫她介绍，现在这会叫突然想起叫转校生介绍，显而易见是想叫学生难堪。

　　这让我觉得很不耻，无论如何老师对学生摆这一套，很没师德。

　　庄妍突然对老师笑了笑。
　　从我们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微笑的侧脸，却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能从班主任的反应来看，班主任突然变了表情。
　　女班主任突然对全班露出了她平日粉饰太平的虚伪笑容，“好了，现在给庄妍同学安排座位，谁来……”

　　马上就有不少男生举手。
　　我前后望了眼，万人迷霍远虽然没举手，不过他前排的王诗雨不知为何突然举起了手。
　　因为她平日都是个喏喏寡言的人，班主任这一回倒点了她说话。

　　“我，我……想把位置给庄妍同学，我想换个后排些的位置。”
　　王诗雨是个娇小，不到一米六的小姑娘，一张娃娃脸，有时甚至会被当成初中生，坐在第三排。而庄妍总在一米七以上，让娇小的王诗雨说要往后排坐，显然是不合理的。
　　我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她甚至都快要哭出来了。

　　虽然同情，但这时候姜茹雪恶狠狠瞪我一眼，意思是“虽然那是你表妹，但你不能为她抛弃我”。我也回个眼神“收到”。
　　如果是一个像王诗雨那样柔弱的“表妹”，或许我真会有心好好去保护，可庄妍的样子，虽然颀长秀美，但和柔弱真是一毛钱都搭不上关系。

　　班主任自然不会做出让王诗雨给庄妍让座的离谱事，反过来问庄妍，庄妍倒也什么都不说，在后排挑了个位置坐下。
　　这倒让班主任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们班共六排，三十个人的小班自然位置都没坐满，前三排莫不是成绩优秀或是视力不佳者，第四排会安排稍高的男生，第五第六排看似空位多，实则都是属于被“流放”之人，不是混混就是干脆不要读书的人，被排除在班级主流之外。
　　这一上来就叫人坐冷板凳，哪怕刚才有些小心思，班主任都觉得这样过了，但又不好明说后两排都是她心目中的“差生”。只想着先混几节课，中午再调整位子。

　　庄妍也确实是个美人。
　　她在第五排找了个位子坐下，连着她附近本来打瞌睡的几个混混学生也抬起了头。
　　这些人是班主任心目中分班后要扔出去的垃圾，学习成绩差，自己也不愿意读书做题。

　　跟着庄妍向后移的目光，还有不少男生。
　　我看见了附近几个男生在挤眉弄眼，手上比着几个猥琐的动作，我不愿往恶心的方向想，只能说服自己，他们说的是尺寸，庄妍刚才经过时她的腿又细又直。

　　不知为何想到这点，再看同班几个男生在窃窃私语，总觉得这些相处一年多的同窗有些个猥琐。
　　又想起了我陪着庄妍一起穿校裙的目的来，往张雅丽的方向看去，这位前班花脸气得有些狰狞，在和同桌李婷婷说着什么，大概是我的目光太过露骨，李婷婷敲了敲她，张雅丽这才回过神来掩饰过去。

　　我知道她是有些毛了，在她最为针对我的时候，也没这样掩饰不住表情。
　　又不由得为庄妍揪心，觉得这回玩笑是开大了，捉弄了她反倒更要为她担心起来。我很明白张雅丽这位班里的“骄娇之女”对眼中钉能做到如何的霸凌，我毕竟是有一个警察监护人，又是和她们同一年入学，当初她们对付我的时候，大家都是没站稳脚跟的高一新生，现在庄妍是转校过来，人生地不熟……

　　我真想抽自己一下子了，这也太给人招事了。
　　虽然客观来说，我也明白，以庄妍的样貌必然是要让张雅丽跳脚的，并不多一条校裙的事，但当伦叔要我关照她的时候，即便当时只是嘴上胡乱一应，这个话当时我也已经进了心里。

　　第一节下课后，才打下课铃我就走到庄妍面前。
　　我尽量找着话题：“感觉还好吧？”
　　“就上课，还好吧。”
　　“那你刚才到底和班主任说了什么，她突然就放过你了？”
　　我随口问一句，没指望她回答。
　　这时张雅丽看过来一眼，然后从前门出去了。
　　我知道，她不敢惹我。

　　忽的就听庄妍说道，“我跟她说，我来自于她的母校。”
　　“哈？”
　　“教务主任跟我说的，班主任能算得上我以前的学姐了，说我们一定能‘一见如故’。”
　　“……”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戏剧性转折。

　　我回了她一个眼神，骗人的吧。
　　她回我一个笑，像是在告诉我，就算是骗我的她也不会说实话。

　　偏偏周围还有人起了好奇心，“班主任是什么学校的？”
　　本来转校生就惹人注目，漂亮的少女尤甚，我们对话的内容又格外引起了周围人的好奇心。
　　庄妍笑笑，她这时成了人们瞩目的焦点。
　　然而她并不怯场，她不说话，自有人上来找话题和她搭话，她就这么听着，很有慵懒的姿态，高兴了冲人笑笑点点头，不高兴了移开目光到另一人身上，那人便会像打了鸡血似的接过话题说话。

　　我看人多估计也不会有人找她麻烦了，这才走回座位，同桌还有个傻妞看得目瞪口呆，姜茹雪敲敲我：“没那么夸张吧？”
　　我也有些无奈，我总以为高中生都是理智的，同班那么久，才发现这些男同学们还能那么幼稚。
　　“肤浅，以貌取人。”
　　“额……”
　　姜茹雪犹豫地看向我，“瑶啊，你这口气就像民国时期的‘女诗人’。”
　　“……”

　　我想想还真像，就像是某时期的言情文，女主都是清高孤傲份儿的，还偏偏要标榜自己“腹中有诗书气”，男主们喜欢别的美女就只是喜欢那些女性的外表，都是“肤浅，以貌取人”，喜欢她则必须要透过她的外貌去喜欢她“有趣的灵魂”……

　　这么一想，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幽怨地瞪了姜茹雪一眼。
　　也懒得去理庄妍的事，怎么看她都是那种很会摆布周围人的女孩，大概自有一套保护自己的处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