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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叫行李箱 ...

  •   这是一个有点长的故事。
      我从一个偏远的山区中来,那可能不是我出生的地方,但我介绍自己的时候仍然用那个地方,那是我心心念的家乡,尽管没人关心一个行李箱来自哪里。在那之前我和许多奇形怪状的小伙伴一样,被称作商品,而我从皮具店出来的那一刻,我从商品变成了一个行李箱。
      大家好,我叫行李箱,这是我出生后的故事。
      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和众位兄弟一起把需要的生活材料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不过我应该是最受宠的一个,这并不是因为我块头大,干活肯卖力气,而是因为我足够结实,任劳任怨,而且寿命上可能更长久一些,不像蛇皮口袋兄弟那么脆弱,也不像书包那么偷懒。但是他们仍然会时不时嘲笑我,因为我实在是太丑了,通体深绿,找不出一丝新鲜的色彩,所以从出生就被扣上了老成的帽子。
      这是一个开学季,先来的众兄弟告诉我。我们很快就要出发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几位兄弟都很兴奋。想想看,要去一个不一样的地方,会见到很多花花绿绿的行李箱,更多的蛇皮袋和书包,和他们介绍一下我的家乡,介绍一下我其实不老成,我也是个新的行李箱,这该是一件多美妙的事啊!然后我注意到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拎包,它暗黑的肤色如同已经褪掉了一般,让人看不出它本来的样子,它总是沉默着,好像不喜欢这次旅行,也好像对这次旅行无所谓。我注视着他,就好像在看一尊石像。
      “他老啦。”这是蛇皮袋对我说的。
      “他已经工作很多年啦,你看他那么老,这次出的去都未必回的来了。他的那些兄弟都已经不在了,本来他是可以在这养老的,可听说他还是想出去走走,真是搞不懂,明明已经见识了那么多世界,为啥还要再出去,命搭上都不怕,怕是老糊涂了吧。”
      再看那老家伙,还是闷不做声,只是转了转身,面无表情,不悲不喜。
      “您听到我们的谈话了吗?“我向前挪了挪身子,不敢大声,生怕打扰到老人家。
      他看了一眼我,然后又转过身去,没有作答。
      我舔了舔嘴唇,又问了蛇皮袋他们跟我说的几个事,可是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我只好自讨没趣的回到我的阵营里。
      “他就那样,死板的很。”
      这是兄弟们给我的统一回答,于是我不再做声,即使还有很多问题想不通。
      出发前的日子既漫长又有趣。虽然我们可能一天也见不到主人,但每当黎明来临,我们就知道我们距离出发又近了一步,欢欣的气氛无时无刻不在。
      我们每天最开心的时光就是蛇皮袋广播时间,他们哥俩不停地在讲他们的经历,外面的世界如何繁华,外面的同类是怎么生活的,他们住过了好多地方,就连他们没有去过的地方他们也能说出一二。我实在是佩服他们的经历,每每听得如痴如醉,那该是一个怎样的花花世界呢。
      “他们的话也不要全都相信。”书包偷偷的跟我说。
      “可是他们的确有很多经历啊,我们之中除了老背包就只有他们出过门了,不是吗?”我反驳道。
      “可问题是他们只出过一次门啊。你不会觉得他们话有点多了吗?”
      “哦,也是。”
      可这并没有影响蛇皮袋兄弟的演出,他们一直表演,直到我们准备出发的那天。
      那天我们去了市里,一个更大的地方,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的。蛇皮袋告诉我们,这叫做城市,我们其实都是从这里来的,只是那时候我们没下车,所以昏头昏脑的就错过了。
      我们在市里转了一大圈,然后又被塞进了好多东西,直到太阳要下山。
      “我们是不是要结束旅行了?”这一天让我感到十分兴奋。
      “不,我们还没有开始。”一向沉默的拎包说道。
      我们来到了出发时的地方,火车站。但奇怪的是主人们停了下来,我们被交到了小主人的手里,看起来主人们并不打算一起上车。
      “她不走了吗?”我望向女主人的背影。她递过我们之后便转身坐在了台阶上,不再回头,一言不发。
      “她只送到这了。接下来的路我们自己走。”这次又是老拎包在发声。
      我在进站前又回头瞄了一眼,她还是只留下了背影,让我想起了老拎包在屋子里时候的样子,像尊石像。
      火车原来这么有趣,和我们来时那趟火车不同,这趟火车人好多哦,而且每个人都有很多行李,花花绿绿的,好不热闹。我看的都忙不过来了。
      “嘿,哥们,你好啊!”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行李都像我一样热情,他们有的叹气,有的抱怨,有的比我还要激动,有的则像老拎包一样沉默不语。但是年轻人总是有共同话题,很快我们就和其他的行李打成一片。人们叽叽喳喳,我们叽叽喳喳。
      “嘿,你知道吗,其实我不老,只是长成这个样子,嘿,你走过柏油路吗,它和水泥路其实差不多呢。”我忘乎所以的表达着我这一天以来所见到的,所听到的,我充满了热情,我觉得世界太有趣了,我要去的那个地方一定比我今天去过的地方更加有趣。我把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复习了一遍,这真的很酷,我不断地对自己说着。
      在火车上的日子虽然也漫长,但却让人还是感到激动,我望着窗外的世界,浮想联翩。“嘿,行李箱,外面是什么样子了,你给我们说说。”蛇皮袋兄弟叫嚷到。
      哦,都忘了他们了,他们被丢在了又黑又挤的座位下面。
      “外面就是很宽广,有很多树,还有房子。”我有点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世界。
      “嘿,那时候我们在外面的时候……”蛇皮袋兄弟又开始了表演,可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了听下去的欲望,这是为什么呢?我不知道去问谁,于是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老拎包。他也在那么一个位置,又挤又黑,可他既不左顾右盼,也不像在家里一样呆滞,而是闭上了双眼,随着火车的摆动而摆动,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陶醉极了。
      我又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做不到蛇皮袋兄弟的洋洋得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陶醉自己。“嘿,书包,我该怎么办。”
      “你现在的样子,挺好。”书包又把头扭了过去,钻进了主人的怀里。
      “我现在的样子?”我又把头望向了窗外,“就这样吗?”我问自己,那就这样吧!
      路上的同僚们会在不同的地方下车,可车厢内并没有因此变得松快,因为随之而来上车的人更多,我无法想象本来已经拥挤的车厢是如何承载越来越多的东西的,它已经达到了极限,可是人们还是源源不断的上来,而且人们总是能够想出办法来去安排他们的行李。
      “嘿,哥们,你是哪里来的,嘿,哥们,我是个密码箱,他们都说我高级,可我觉得咱们都一样,可能是主人比较喜欢我吧。”新上来的家伙喋喋不休,忙于介绍他自己,忙到甚至重复过去发生的每一秒的事情,忙到连听说的事情都要重复一遍,而另一边新来的行李则不厌其烦的听他讲,他是农村直接上车的,没去过城市,觉得什么都好听,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甚至没见过水泥路。可我却不认为水泥路有什么可稀罕的,起码不用像密码箱那么夸大其词。
      火车轰隆隆的跑了两天之后,终于到了目的地了。窗外的景色从山脉化成了平原,又从平原长出了山丘,从稀落的民舍变成了高高的大楼,又从高高的大楼重新变回了稀落的民舍,然后再看不见大山与平原,有的只是越来越茂密的水泥森林,和之前见过的没有太大差别,但是这里就是我们的终点站了。
      这个地方很奇怪,没有那么多的水泥路,而是一种其他的硬硬的路,还有的有花纹,我问蛇皮袋他们,可他们也没见过,那问老拎包?嗯……还是算了吧,这种小事情就不要打搅他了,如果他想说自然会说的。与老拎包相处的这段时间发现,他虽然沉默寡言,但是每次说的东西好像都很受用,而且他的行为在旅行中也不会显得怪异和格格不入,反倒是蛇皮袋兄弟,看起来有那么一丝不安和焦灼。
      我们很快就进入了新的环境,一个叫做学校的地方,这里有很多的年轻人以及很多的行李,而且他们的行李看起来也很年轻,这让我找到了很多聊得来的朋友,时光一下子变得甜蜜起来,我们忘记了旅途疲惫,忘记了等待的时光,我们就像刚出生时那样活泼快乐,而唯一不同的就是我们不再只是倾听者。我们想说,我们在说,我们每一个行李都是蛇皮袋。
      “他们已经回去了。”书包有一天突然跟我说。
      “谁回去了?”我还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变化。
      “老拎包,还有一个蛇皮袋兄弟。”书包很平静的说道。
      “哦。”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来面对这个事情,离开这个事情好像从来距离我们很远,又好像随时都能发生。他们说过,老拎包结束这次旅行,可能也会结束他的一生,他会恐慌吗,他会去哪里呢,他还会像平时那样看起来不动如山吗?蛇皮袋呢,他会回到家吗,我还能再见到他吗,他自己会不会很孤单?我呢?身边少了两个同伴,却没有发现,我在做什么呢?就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我提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多的问题,心里也有了一种莫名的凄凉,这算是什么呢?
      这间屋子里有很多的行李,但大都是年轻人,只有一位长者,可他还没像老拎包那么老,我想这些问题可以去问他吧,他应该不会太冷漠。
      “您好,老先生。”我鼓起勇气打了声招呼。
      “你好。”他对我点头致意。
      “我有几个问题不太懂,能跟你请教一下吗?”
      “可以,你说吧。”他悠悠的说道。
      “您知道和我们同行的行李去哪里了吗?”那么多问题,我竟然一时不知怎样张口。
      “这应该问你自己,你比我更了解。“
      “那我们还能再相见吗?”我有点不甘心。
      “为什么还要再见面呢?”老先生缓缓说道。“也许会吧,也许不会吧。”
      这都是什么答案?我心里嘀咕道,算了,问他还不如问书包。
      “书包,你说咱们还能再见到他们几个吗。”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个很重要吗?”书包也在反问我。
      “可我们是一起来的同伴啊,应该再见的。”我继续坚持我的观点。
      “他说的可能是对的。”书包放慢了语气。“再见面又能怎么样呢?”
      “你不想他们?”我有点反感这些问题了。
      “想,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见面呢?”书包若有所思。“行李箱,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最终的归宿,你也是,不要让这件事去困扰你。我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件事,但我觉得那位老先生是对的。”
      是对的?要是老拎包在这就好了,就可以问他问题了,不过好像他只会气定神闲的瞥你一眼,没有答案给你,又好像眼神里充满了答案,对,他现在一定会给我一个眼神,一个捉摸不透的眼神。这样的时候往往代表着我的问题都很愚蠢,他只会回答他认为有用的东西。
      我想起了蛇皮袋,还有一个蛇皮袋兄弟在床下,又黑又挤又脏的地方。“嘿,蛇皮袋!“
      “在呢,怎么了。“他的兄弟离开之后,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很惆怅,很安静。
      “你怎么这么安静了。“我故意调侃道。
      “是吗?我变得安静了。“他慢悠悠的说道,像对着我说,又像对着自己说。
      “怎么了,老兄,你不开心吗?“我有点不解,虽然他的兄弟离开了,但是好日子明明刚开始啊。
      “咳咳,我没事,我。。。破了一个洞,有些不舒服。”然后就把头转了过去,埋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破了一个洞?这是什么意思,受伤了吗,可是我们目前就在这里待着就好了啊。
      “嘿,傻小子,你当真不知道破了个洞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旁边的行李箱大哥看不下去了。
      “他……不能再出门旅行了?”我大胆的猜测道。
      “对,他已经失去了行李的价值,这可能就是他的最后一次旅行了,他运气好的话会在这里养老几年,不好的话,明天可能就被丢掉了。”大哥很认真的说道。
      那就是死亡了。我从没意识到死亡距离我如此之近,而且死亡还可以预判,还只是那么一个伤口,我的全身在发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莫名的情绪,我发现自己有了新的情绪,怒火。
      一肚子的怒气让我每天都处于一个紧张的状态,这像是烈火焚身,又像是气球爆炸,我的为什么的问题库终于加入了一根导火索。它用死亡来点燃了我的全部问题,他让我拥有新的情绪,让我找到了自己脆弱的神经,他让我的生活发生了改变,我要对蛇皮袋说些什么!
      “蛇皮袋。”我控制着情绪,冷冷的叫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蛇皮袋的声音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凄凉。
      “你,是不是已经感觉到什么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一些。
      “什么?你这是怎么了?”蛇皮袋竟然还能露出微笑。
      “我,我是说,你…会不会…死?”我不知道怎么说了,几天的闷气好像被他的那个微笑放了气。
      “哦。”他的脸色凝固了一下。”会吧,嘿,谁知道呢,可能我要走在那老不死的前面了,你要是看见了他,记得帮我带声好。不过我现在好像也没那么害怕死亡。行李箱,可能这就是我的命数吧,你不用为我难过。”
      他竟然这么坦然。死亡不可怕吗,死亡可怕吗,我也会死亡,可是我应该害怕吗,不应该吗?我还年轻啊,可蛇皮袋也年轻啊,老拎包不怕,那是因为他老吗?可蛇皮袋也不怕啊,如果我明天就会死,我会害怕吗?我好像没什么牵绊,可心里边好像又有一些事,我想再看见他们一次,我还想再旅行多见识见识,不对,我应该回到家,那是我出生的地方,对我很有意义。我想再跟蛇皮袋兄弟侃侃大山,看看沉默寡言的老拎包,其实我还想再走一遍柏油路,它比水泥路舒服多了。天呐,我居然有了这么多想法,我不想死,我还想活着,这活着有意思多了,可活着与死亡是我能决定的吗,就像出门一样,我只能等待,然后像书包说的一样,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那死亡呢,就像蛇皮袋一样等待吗?我不想死亡,我也不想体会那种等待。我只等待过一次,就是旅行前那次,那次很紧张,也很激动,因为那是要出门,可我没出过门,哪里来的兴奋呢?那一定是蛇皮袋兄弟带给我的,他们出过门,他们告诉我们出门是一件快乐的事,所以我们都很兴奋。可蛇皮袋也是因为出门才受的伤啊。那出门还算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吗?为什么我的问题越来越多,为什么没人能给我解答,书包不能,他也想不通,不过他比我沉稳一些。蛇皮袋呢,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想得通,但我不想打扰他。隔壁的大哥应该想得通,但我不能去问,我跟他还不是很熟,这些问题不应该从他那里得到解释。
      “嘿,行李箱。”蛇皮袋从角落里探出头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冲着阳光眨了眨眼。”你还想出门旅行吗?”
      “不想了。如果出门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那我觉得不值得。”我想活着,这是心里话。
      “可是我想。”他又看向了阳光。
      “你再出的去,可未必回的来了。”我难以置信他的答案。
      “我们都会死亡,这是改变不了的。”他把头昂了起来。”死得其所,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奢侈。”他盯着太阳,不再悲伤。
      蛇皮袋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我现在也不想知道了。我想他既然这么想,一定有他的道理,也许他是对的。
      就这么,日子开始变得缓慢而安静。直到书包和我们开始告别。
      “我马上要回家了。“书包和我们告别。他一向受主人喜爱,这次回家也是要随行的。
      “那,旅途注意安全。”我一时紧张,竟不知去说什么,只是觉得要注意安全。
      “会的,放心吧。”书包要回到我们来时的那个地方了,真想和他一起回家看看。
      这下就只剩下我和蛇皮袋了,屋子里其他的行李也陆续回家了。
      “我们为什么不能和他们一起走?”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吧。”我转头跟他说。提问题的家伙是新来的手提包。
      其实我也不知道答案,可我不想再问了。也可能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否则我怎么会这么淡定?我突然想笑,但又不知道从哪开始,我不怕别人笑话,因为蛇皮袋突然发笑很多次了,他说现在的感觉其实挺好的。
      没过多久,书包他们就都回来了。
      “书包,嘿,怎么样。“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旅行的快乐。
      “还行,就是有点冷。“书包抖了抖身上的浮尘。
      “那家里,还好吗?“我不忍心说出来具体的名字,即使我很想他们。
      “那老东西够幸运的,还在老地方呢,估计不会再出门了。”书包一句话带过,不再多说。
      “没有别的消息了?”我冲着床底下探出的目光努了努嘴。
      “听老东西说,蛇皮袋没回得去,快到家的时候就结束旅程了。”书包不悲不喜的说道。
      具体原因我没继续问,我也不知道再去说什么了。这很残酷不是吗,可又是那么顺理成章。
      我注意到床下久违的目光,充满期待,而后又恢复平常,他清楚,这也会是他的命数,他现在已经是幸运的了。
      等待的时光是漫长的,这时光可以帮你解决许多问题。
      我不再喜欢提出问题了,并非是因为那看起来很愚蠢,而是我总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时光如斯,我们又活过了一年。
      “嘿,行李箱,我们又要出发了。”书包把头探了出来。
      “你又要出门了,注意安全。”对他的出行我开始变得习以为常。
      “不,这次是我们。”书包挤出了一个笑脸。
      “我们?”我突然脑子开始迟钝了一下。“我们,是要回家了吗”
      “不,我们这次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你要做好准备。”书包说道。
      “那是不是…….”
      “对,就是我们,我们俩。”书包打断了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阵营开始明晰了起来。我们属于高级品,蛇皮袋他们属于低廉品。不知道是哪个行李说出的这个观点,只是那阵沉默以后,大家开始逐渐的划拨阵营。物以类聚,由此开始。
      我们被装的满满的,然后去了新的地方。
      我可能动的脑子要多于我走的路,不过这次,我失算了。
      旅程还是那个旅程,走过水泥路,在火车上东倒西歪的晃上一阵子,接下来就该休息了。
      然后天刚刚放亮,我又开始了启程。
      等等?!为什么还要继续,不,我不应该问为什么,我应该问还要走多久。
      可是没人知道,书包不知道,手提包不知道,就连小主人也不知道,我们跟着他不停地在走,一天,两天……我感觉颠簸的路程可以让我的轮子随时抛锚,不过这并不是因为路不够好,而是因为走得路太多了,路上遇到的其他同类告诉我,我们可能还要走更多的路,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去哪里,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冲我硬挤出一丝微笑,知道这是哪吗,爷们儿?这是北京!
      北京。北京对我来说就是意味着要不停地走路,我们不停的在走路。我们没有走相同的路,却不再对任何事情感到新鲜和热爱,我们发了疯似的想念安逸的岁月,我们发了疯似的继续走,书包说,我们绕着北京走了一个圈之后我们就能回家了,可是我们已经走了很多的路了,还是看不到边,北京好大,北京好大。
      一个低级的住处比一段低级的路可怕得多。
      我在这个不透风的,又脏又压抑的地方已经待了好几天了。这个地方不仅环境差,而且很吵。更可怕的是我失去了时间,来到这里后只有灯光,看不见阳光,我突然发现我是多么热爱阳光,那个从来没有存在感的东西,他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可他却让我保持了说话的欲望。我不再想着生离死别,也不再想着旅途颠沛。我想我该保持冷静,起码离开这个地方前,保持清醒。
      最近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了,这个声音来自一群陌生而粗鲁的家伙。他们听起来不那么友好,他们挥舞着愤怒,可这愤怒又像是伪装出来的,他们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肆意的挥舞着,像极了那个没有了头的刑天。我没有那么多的恐惧去面对他们,使自己怯懦。因为我把最后一丝精力都放在我踮起脚尖才能看见的地方,我相信那个地方有阳光,尽管可能只有一丝,但我还是抱有希望。至于身边的这些吵闹的声音,我听起来居然感到有一丝愚蠢。
      后来,我们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离开了。不是因为天气是多么的晴朗,而是因为我再次触碰到阳光的时候,我觉得它是如此的美丽,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我开始感到了疲惫,这是之前徒步的时候留下来的疲惫,我使劲的咳了咳,抖擞了一下精神。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好过起来,我们开始住进了正常的屋子,看的见阳光,听得见雨声,周围也不再吵吵闹闹。这就是安逸吗?如果是的话,那我觉得之前的煎熬还是值得的。
      再后来我们又再次离开,不过这次我没有了那么多的期待,随遇而安,随遇而安就好。
      下了火车,一股久违的气息铺面而来。嗯,想来我是回家了。
      我竟然有点想哭。
      酸了酸鼻子,抬头向远处望去,这是多么熟悉的地方,我又回来了,嘿,你们听见了吗,我又回来了!
      书包侧过脸看了看我,笑了。
      路途不再变得颠簸,时隔两年,我渴望回家,渴望回到那个地方。
      但有趣的是,女主人居然不认得我了。
      嘿,是我啊,我可是您亲自带回来的,什么?颜色变了?那许是有点脏了,什么,迷彩?不不不,我可不是这个颜色的啊,真的是我,真的是我啊。
      女主人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我,因为相不相信这事对她来说压根没有意义。
      “回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悠悠的传了过来。
      “老拎包?”经过了这么久,我没想到他还活着。
      “是我。”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只是不见了身影,他被压在了一个货架下面。
      “您还好吗。”我知道这么问有些愚蠢,但这次不同的是,他居然回答了我。
      “他们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这样也好,我可能是活的最久的行李了。”
      “那您还记得蛇皮袋吗,他是怎么没的?”我想把这个答案带回去告诉那个床下面的家伙。
      “蛇皮袋?你说的是哪个蛇皮袋?“老拎包缓缓地说道。
      看来我的这个问题超出了我的愚蠢。
      阵营的划分也不无道理。
      家里的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我喜欢住在家里,就那么待着,也挺好的。
      当然,我们又很快的被派上用场。
      “老拎包,等我回来给你讲故事听。”我冲那老家伙打趣道。
      “好。”我能听见他的微笑。
      接下来的生活平淡无奇,和之前的没什么区别,可我却愈发的怀念那个叫北京的地方,它没让我好过,可却让我有了情绪,我第一次那么直观地把情绪表现出来,没有任何的遮掩。我有把这些事情告诉其他行李的冲动,我想他们一定没有经历过。可我这次又失算了,因为他们对这件事压根没有任何兴趣。大家都在忙着把自己的行程翻给别人听,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即使很多时候听起来他们的经历是那么的相似,可大家仍然竭力的卖弄着。
      然后时光就继续飞逝,直到下一个夏天。
      这次已经不需要有谁来通知我该去做什么了,我清楚地知道这个夏天我们该离开了,就像当初来的时候那样。虽然我仍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我想最差也不过上个夏天了吧,或者说再差点,再差点我想我也能接受了。要走了,跟大家伙告个别,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嗯,再见面会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蛇皮袋。”我冲他笑了笑。”我们要走了。”
      “嗯,知道。”他也冲着我笑了笑。
      “又要开始新的旅程了,这次可能又会很久。”我感觉到空气有点沉重。
      “是啊。”蛇皮袋抿了抿嘴。”你看外面的阳光多刺眼。”
      我在出门之前又望了一眼蛇皮袋,嘴唇抖了抖却发不出声音。
      “好好活着。”转过头去,我仿佛听见了他最后的声音。
      这次的行程竟然出乎意料的很短。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而且基本都是在车上度过,然后我就完成了我的使命。
      “这就结束了?”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手提包。
      “看这架势,好像就结束了……”手提包环顾四周说道。
      我实在是弄不清楚小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我都做好了长途跋涉的准备,这次居然又不按常理出牌,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好像和北京差得很远,而且我的确有些失望。
      夜幕降临,外面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这个时间也是万家灯火的时间,有趣的是,这样的时光我在北京也经历过。那时候我们已经走了一天,在一个小区楼下感受别人家的万家灯火,而我们却在那灯火下悄然离开,不知所往。时隔一年,两般模样,想来令人感慨万千。
      “嘿,你看看那是谁。”书包突然提起来了兴趣。
      “老伙计们,想我了没有。”蛇皮袋把头伸了进来,还挑了挑那不太明显的眉毛。
      “没腿又不招人疼的家伙就是走的慢,你个累赘。”我不想给他好脸色看,因为他让我难过了半天。
      “你来了,嘿,你来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手提包欢呼雀跃起来。我们需要有个人来表现的夸张一些,因为那是我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们很默契的没有追问下去,因为这个事本来也不是我们能操心的,生离死别不过是一个与我们不太想干的决定。我们没有决定的权利,却有活下来的运气。
      我们再次过上了安逸的生活,这是每个人都渴望的,我们在多次的奔波之后希望得到好的结果。书包对此却是没有太大所谓的,他总是受宠,不会像我一样奔劳,也不用像蛇皮袋一样透支活下去的运气。手提包却可能对此有些担忧,他是个矛盾的家伙。他有着蛇皮袋一样的身价,却有着和我们一样高贵的外表,而且受到的宠爱也是最多的,甚至超过了书包。但这些仍然改变不了他卑微的出身,当他发现自己的身子骨不那么硬朗之后,他便开始向上天祈祷,拥有蛇皮袋一样的运气。他那高贵的外表决不允许他有一丝的瑕疵,任何表面的伤都能导致他的下场惨过蛇皮袋这个乡下人。
      这个地方有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优点,便是它能清楚的让我看见四季的变化,暑往寒来。原来窗外的世界是这样的有趣。我总是以为世界是温暖甚至有点热的,不想它也会发生变化。就像火车窗外的景色,平原山丘轮流出现。不过这次不同的是我没有动,世界它在变。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书包倚靠在墙角,眼睛望向窗外。
      “什么?”我没有了那么多好奇,但他的消息一定要听。
      “这次要回家,人选已经定下来了。”书包不紧不慢的。”你和手提包。”
      我对此没有什么可惊奇的,不是因为我已经猜到,而是我已经可以开始接受任何事情的任何结果。
      “你不走了?”我这句话貌似问的十分没有水准。
      “也让我放个假吧,这次便宜你们了。”书包对这个结果也没有什么异议。
      “好,我会带你问声好的,给所有人。”我这次有点小得意。
      “手提包?”我把头转向桌子,看到了他苍白的脸。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比死亡更可怕,那就是等待死亡,一如他现在的样子。
      他沉积依旧的伤恐怕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任何一次旅行,都会让他失去最后的尊严。
      何况是这次长途旅行。
      我猜他是想家的。
      天还未亮,我们便匆匆踏上归途。
      我没有感知温度的能力,但从人们的装束中感觉到冬日里出行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火车上摇摇晃晃,和大伙挤在一起还是很热闹的。
      “行李箱?”手提包叫了我一声。
      “嗯?怎么了?”我一时享受旅行的乐趣,没注意到他的变化。
      “我,我可能跟你走不下去了。”手提包没有了之前的紧张,言语之间平缓了许多。
      “哦。”我能想到发生了什么。我们之前和他说过蛇皮袋的故事。
      然后就是沉默,很默契的那种,却不会很尴尬。我们在等待天亮,这次却没有了那种等待死亡的紧张。
      手提包跟我说,我得告诉你我的感觉,免得你到那天时候像我一样紧张。手提包在拿我打趣。
      “好,你说说看。”我倒蛮有兴致,不是想缓和气氛,而是终于有人能给我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我其实一直挺紧张的,你知道,我特别害怕。”他的语气却像是在描述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一个与我们毫不相干的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然后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竭力的想收缩起来,可是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然后你猜怎么着,就那么撕拉一声,我的心突然就放下了,就好像那动静跟我没什么关系。”手提包哂笑了两声。”你到时候会发出什么声音呢,那么大的块头,肯定动静小不了。”
      我突然为我的小心翼翼而感到难过。
      “你在想什么呢?”我继续问道,这个时候我想听他多讲一会。
      “我在想,我会在哪里下车,又或者会继续经历什么事情,那也会是个有趣的地方,不是吗?”手提包的声音渐渐颤抖起来。
      我想他不是怕死,而是舍不得。
      天亮后的每束阳光都很刺眼,我们就这么看着阳光,这次的等待不再让人感到厌烦。
      然后天开始放大亮,就那么一直安静的亮着,直到过了晌午。
      亮的居然有些让人不耐烦?
      我的拉链被小主人轻轻拉开了,手提包就那么一下被塞到我的身体里了?
      “老兄,这是什么意思”难以置信的表情占领了我们俩的脸庞。
      “你还要跟我继续走下去吧?”我微微有点肯定,因为我确定这班车结束后就能到家了。
      手提包是幸运的,这种幸运我们也已经见识过,而且可以确定老拎包的幸存不是偶然的,但我们仍然不想再去追问当年那个蛇皮袋身上发生的故事。我们已经见识的太多了,忘却的也太多了,我们需要更多的精力去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总之,我要对手提包说一句,你真是走了狗屎运。
      就这么着,手提包完成了从壮年到老年的转换,他和无数行李一样,到了生命尽头的一天。但是不同的是他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一个足够可以让他养老的地方。他是何其幸运的,而我们则把这种幸运当成了自己的梦想。
      略休几日,我们又要踏上征程。
      和煦的微风拂过了还冰冻着的大地,绿油油的生命用柔软打开了希望之门。又是一个春天,真好。我想象着在我不在的日子里,窗外那棵干瘪的树是如何做到枝繁叶茂的,他一定拼尽了力气,努力地证明自己还活着,并且名正言顺的占据着那块本该长着庄稼的土地。他们告诉我,从没有到有不只是要经历绿色的变化,还要有花瓣的参与,那是证明他活的很好的证据,而且花瓣还要是白色的,这样才最合理。我从没想到过一个短短的春天,一棵树要经历这么多的变化,因为我这个时间是向来没有任何任务的。
      在出门的那几分钟里,我争取到了采访树的机会。
      “春天来了,你会感觉到累吗?“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哪个季节不累呢?“树反问道。
      “冬天,那个季节你不必做任何事情,秋天也是。“我有点执着。
      “你不累的时候难道不担心被淘汰吗?“他又反问我。
      我不再追问,这有点超出我的思维范畴,因为一个行李是不需要思考累不累的,一个行李只要被用到的时候能用就可以了,和树相比,我们好像没有什么选择,即使他的选择只有生或者死。但他仍然在做着选择。
      火车上,我一言不发,在思考树给出的答案,或者说是问题。
      这一路不再有人与我为伴,我开始变得孤独起来。
      这次我开始听见了不同的声音,不再只是行李们之前的叫嚷。尽管我不能完全听懂,但我开始意识到一个大的世界不应该只有行李的存在。
      我从上个夏天开始懂得倾听也是一门哲学,我以为我已经学到了生命的真谛,我不屑于与那些家伙讨论谁走的路更多,因为很明显的是我已经赢了。我以为我放弃了吹嘘的毛病,可没想到我又开始自负起来,沉醉其中,直到今天。
      回去之后,书包开始对我感兴趣起来,因为我很意外的沉闷起来了,这并不像我。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趣极了。”书包调侃我。
      “是吗,怎么有趣?”我回应道。
      “说不清楚,像尊石像。”书包想了想说道。
      “像老拎包吗?”我追问道。
      “对,有点他的风骨。”书包点了点头。
      屋子里开始让我感觉发空,这感觉其实早就有了,但是现在愈发的明显。
      “蛇皮袋去了哪里?”我发觉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书包。
      “他被放到了另一个屋子里。”
      “那这个世界就剩下了咱俩。”我有点无奈。
      “那就闭嘴,我还不想和你孤独终老。”书包给我泼了一盆冷水。
      在这个房间里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窗外的四季,虽然没有看到他们嘴里说的白色的花,但我仍然能够感受到春天带来的生机与活力,嫩嫩的生命努力地钻出树干,使劲的晃着脑袋,这应该是生命里最激动的时刻,就像是我刚刚走出皮具店一样。转眼间,我好像老了。
      我想我已经能够感受主人的意图了,这是我在进化的体现。从他的只言片语间,我感到了不日即将出征的信号。好吧,其实我是看到了他带回来了一个新的布袋子。这个家伙长得眉清目秀,有着蛇皮袋的身躯,却有着和书包一样的布料。我承认我开始有点嫉妒他了。
      “嘿,你们好,我是新来的,我是布口袋。”新来的家伙友好的向我们打着招呼。
      “你知道你的到来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我把话题直接抛了出来。
      “证明我们可能快要出发了。”布口袋认真地说道。
      “他可比你来的时候聪明多了。”书包嘟囔着。
      “这里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了吗?”布口袋发问道。
      “哦,那个屋子还有个该死却没死的。”我接上了话。”而且他应该是你家表亲。”我认为他只是长得好看,但依然不属于我们的阵营。不过估计这个家伙应该听不出来。
      “哦,那还挺好的。”布口袋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
      出发的日子来的很突然,我以为一大家子行李怎么也要折腾一阵,没想到这次又是匆匆出发。
      这次是汽车,晃晃悠悠,一路无话。
      又是一个索然无味的地方,白色的墙面,简单的陈设,木质的地板,还有可以发呆的窗。这样的生活没法激起我的兴趣。
      我开始试着找一些能激发自己兴趣的事情,即使我改变不了什么,但我至少努力过,我不能总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
      我开始调戏那张有点吱呀的床,它比老拎包沉默多了,你甚至觉得他不是一个活着的东西,我努力地调戏他,想让他开口说话。
      但他最大的动作就是扭过头去,面无表情。
      我又开始调戏柜子,我觉得我俩是近亲,因为我俩都是把东西装在身体里。特别是分别的时候,他身体里的东西就会一股脑塞进我身体里,这很容易拉近我们距离。
      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然后这件事就真的发生了,我们又被匆匆装满,整装待发。
      “这么快?”柜子第一次开口对我说话。
      “我以为你不会说话呢。”我有点诧异他竟然主动跟我说话。
      “你们经常这么出门吗?”柜子没有理会我的诧异。
      “是吧,每次都挺突然的。”我努力地回想着。
      “经常出门,是好事吗?”这次我没有听出来是疑问还是反问。
      我又开始陷入了思考?但这次的思考没有了那么多的纠结,我们行李的出生就是为了搬运,就是为了旅行。这件事从我们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但至于走的路太过频繁,这个我就说不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再走一走,我一定能想出来答案。
      这次的旅行很漫长,漫长到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到家。但是下了车我才注意到另一番景象。
      这是个更暖和的地方,植被也更粗壮,还有那夸张到变形的叶子,我坚信我们已经离出发的地方很远了,而且是家的反方向。
      这次的停留时间更短,短到我还没有准备调戏谁,就再次踏上火车。这次我有些疲惫了,我想我的小主人也是如此。
      火车吱纽了更久的时间,这次的旅行可能是因为很久没走这么多的路而显得格外疲惫。头昏脑涨,想睡又睡不着,可是火车也不停下来。如果小主人也像我一样疲惫的话,我想我们可能应该是要回家了。
      如我所言,我们确实是回家了。
      我还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又是天气晴朗的几天。
      “行李箱,我要走了。”书包特地来通知我他的行程。
      “嗯,好。”我随时准备着出发。
      然后有一天书包突然就不见了,而我就这么等待着出发。
      “你也退休啦?”手提包蹲在角落里嘲笑我。
      “去去去,你看我像是退休的人吗,我这是服从命令。”这次出门没有带我,我有点费解以及不安,这并不代表我恐惧我失去了自己的位置,而是实在是没看懂这步棋。并且我发现我好像离不开小主人了,这算是一种依赖?
      又等到了白雪纷飞的季节,这次我想主动请缨。
      “你看他,自打小主人回来后,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这扇门,我说你有那么想出门旅行吗?”手提包提问道。
      “说了你也不懂。”我转过头去,懒得去理他。我现在已经把自己单独的划到了一个新的阵营里了,这个阵营只有我自己。
      鞭炮声开始稀疏,这是又到了出门的时候了。
      书包还是自己走了,他也许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他走之前冲我笑了笑,我能感觉到那不是嘲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日子还是这么过着,我没有沮丧,也不再抱有期待。小主人可能暂时不需要我了,但我想他应该不是因为有了新的行李箱,而是真的暂时不需要我。
      “在想什么?”老拎包打破了沉寂许久的氛围。
      “没什么,我在想这几年我们都做了什么。”我回答道。
      “愿意跟我分享一下吗?”老拎包继续说道。
      “当然可以,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卖了个关子,露出了一个笑脸。
      我努力地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把故事尽量完整的复述给他听,然后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品味着故事,嘴角还带着上扬的微笑。他让我的日子不再显得那么无趣,我喜欢给他讲故事,但这次绝不是出于炫耀。
      然后有一天我就突然被提走了,老拎包还没有睡醒,来不及跟他打声招呼。
      可能我的生活又开始有了新的变化,这次有点出其不意。我有些恐惧和忧虑,我会到什么地方见到什么人,我还会发挥多大的作用,我还能不能见到书包他们,还能不能见到小主人……我可能是一个想的有点多的行李箱。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我看到了树在春天的样子了,他身上开满了白色的花,一朵一朵的,比冬天的雪还要白,这些花朵几乎布满了树身上的每一个角落,花在风中摇曳,树在开心的笑。
      我从他的笑声中听到了一丝疲惫,但其实更应该说,我从他的疲惫中感受到了他的欣慰。
      我被蒙上了黑色的外套,在和一堆看不见的伙伴交谈后,我知道我们要踏上旅途了,摇摇晃晃的旅途,对这个结果我还能接受。
      这算是我自己独自远行吗?保持淡定,保持淡定,就像平时和他们坐火车一样,平常心,平常心。
      这次坐车居然有些晕车,难道是我老了吗,一定是这样的,绝不是我心里有问题,我可是走过南闯过北的行李箱,我只是老了。
      在经历几次颠簸和反复上下车之后,我确信这次应该是到了,因为这次休息的时间足够的长,但我仍然没有什么心思去胡思乱想。我的下一个地方无论是哪,估计都不会提起我的兴趣…….
      妈呀,天亮了。我身上厚厚的包装被撕拉一下就扯掉了,着实还是吓了我一跳。
      “呦呵,这是谁啊,嘿,瞧一瞧,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您嘞!”书包怪腔怪调的叫嚷到。抬头望去,布口袋,蛇皮袋正在开怀大笑。这该死的动静,让我真想冲上去狠狠亲他们两口。可是我又有点使不上劲,头昏脑涨的劲儿又上来了,我想休息,这次是格外的疲惫。
      新的家还是同样的装修风格,墙面,瓷砖,地板,窗户,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个屋子要小了好多。就小主人而言,这个房子可能没法和之前的相提并论。但是就现在我的角度而言,这个房子,我得给满分。
      你体会过那种失而复得,久别重逢的感觉吗我的思维里又添加了一种新的体会,我打赌我会是酷酷的一个行李箱。
      寒来暑往,我很喜欢这里的日子。
      书包前段时间又出门了,他回来后告诉我,我们也可能即将启程,归期未定。
      我时刻准备着。
      我叫行李箱,这就是我出生之后的故事。我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多到不得不写点文字来记录我的生活,因为我的脑子还要去不断地思考,我不能总靠着复习来记录生活,经验告诉我,这个方法并不明智。最近出征的号角越来越响亮了,我们的队伍又在不断地加入新的家伙,这很容易让人感到心情澎湃,即使我有些老了。但不用担心我,家里边还有个更老的家伙呢,我永远不会是最老的。
      旧的故事让人缅怀,新的故事让人期待。我还会继续走下去,直到走不动的那天。
      我是一个行李箱,这是属于我的故事。
      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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